第228章 春山如黛草如煙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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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徐幹動身去朔方時,曹操已然身處南深澤港口,踏上渡船,手扶錯落的空箱子曹操搖頭苦笑。失去張繡既是遺憾也是難得的機遇,丁衝死後張繡就是軍隊中唯一一個平起平坐的盟友,已經身兼兩縣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現在他也死了反倒解決了陣營中最大的難題。
    張繡曾經是害死長子的難纏對手,坦白說交戰三次曹操都處在下風,說不恨那是假話;然而他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毅然決然地站在身旁,在官渡之戰和平定河北的過程中出過大力,說是親密無間的戰友也不為過。
    抬眼望向滔滔滹沱河憑吊一番死者,感慨過後生者還要麵對現實,然而現實卻總是叫人頭疼,目前的消息足夠證實證實冀州存在嚴重問題,劉琰沿途一定有不少人幫忙,孫伉有可能是主動追隨,還有張吉自殺殉主這件事讓人琢磨不透,幹嘛要死呢?跟著一起走不好嗎?
    眾將一致建議嚴厲懲處孫伉和張吉的家屬,曹操卻仰天大笑,一麵交代厚葬張吉一麵對眾人解釋,不怕人忠義就恨人忘本,有張吉現身說法其家族的品格不會差,誠心對待他家後人不怕將來不出心向曹家的人。至於孫伉,既然人各有誌那就隨他去吧。
    這邊剛放過張吉和孫伉,劉胤派信使坦白自己接待了劉琰,理由不外乎報答舊主恩情,不過招待敵人畢竟犯了錯,為此劉胤情願交出全部田地產業,當然這樣做不足以得到原諒,他要帶領家族部曲去幽州,權當發配也算贖罪。
    曹操攥著田產目錄哭笑不得,對方如此坦率還真讓人沒法發脾氣,算了也不差你一個大手一揮馬上放行。其實曹操心裏還有另一番打算,劉胤算有理想有抱負的義士,雖然不待見曹操但是心懷中國,誠如郭嘉生前所言忠義誌士去的多了有好處,在幽州可以起到牽製劉珪的作用,北邊假如敢亂動不必麻煩中國動手自有義士要敵酋的狗命。
    曹軍追到河間國樂成縣得到情報,劉琰南下二渡漳河在武邑縣晃了一圈,曹操立刻察覺出對方的打算,別看兩萬曹軍從南向北橫推看起來人數眾多,然而河北大平原地域廣闊各軍之間空隙很大,輕騎兵很容易能穿插過去。
    曹操第二次稱讚劉琰,二渡漳水的目的在於南下清河郡,從清河進入巨鹿正好可以躲過守在廣平的張合,作勢劫掠魏郡實則西行過巨鹿回趙國,到趙國之後沿太行山北行或返並州或去幽州。
    小娘皮算盤打的劈啪亂響,可惜你碰到的是曹操,目前大軍雲集鄴城附近,你頂多在鄴城耀武揚威炫耀一陣就得趕緊跑路。此前命令趙國、常山、中山三郡兵回防,現在那裏都有重兵防守,那邊不可能讓你從容北上。
    曹操習慣斟酌之後再決定如何應對,反複推演一陣發現劉琰除了回淇園無路可走,手指順著地圖偏向西南猛然回過味道,難道說劉琰就是打算去鄴城轉一圈,耍個威風再跑回河內回上黨?還別說真有可能,眼下趙儼率軍隊在函穀關一線和高幹拉鋸,現在河內和上黨兩郡都是空的!
    劉琰就兩千人不占地盤不算流寇,全力追剿犯不上,不出全力吧拿她沒辦法,冀州看似鐵桶一般實則處處漏水,關鍵還內外勾連讓人防不勝防。想到此處曹操胸中怒火升騰,不一會兒氣血上湧,腦袋裏撕裂般劇痛。曹操哎呦呦慘叫著命令全軍出發南下追擊,必須得截住不能成全豎子威名!
    沿著大路沒走多遠曹操又狐疑起來,別是聲東擊西實際上還是要北去幽州,想到此處哎呦一聲剛好些的頭疼又嚴重起來,曹操現在甚至懷疑為什麽要追,等你占據城池我再剿滅是不是也可以?
    再三權衡之後放棄了荒唐的念頭,劉琰明顯不想占據城池,她就是踩著我曹孟德的腦瓜皮博取威名。想通這一點曹操便有了對策額,派出快馬通知兩萬步全員北上進駐各縣,急令張合別在廣平傻等了馬上趕往斥丘縣,劉琰想從清河國去鄴城耍威風必然經過斥丘縣。
    冀州不是有內應嗎,那我就派出重兵嚴防死守!回南麵打不下城池,野外也得不到補給,我騎兵在北麵攔住去幽州的通路,不管你有什麽算計我都兩頭堵截萬無一失,你沒地方跑隻能眼看著我大軍逐步縮小包圍圈。
    曹操是這個時代頂級的戰略家,接手騎兵之後很快就能夠適應,不過再厲害的人物也存在本身的局限性,騎兵理念這方麵和張繡之間的差距就不是一星半點,戰略層麵可以用超人的腦力彌補,戰術判斷上不免落後半拍。
    劉琰算不上優秀的統帥,她對騎兵之外可以講一竅不通,運用騎兵純靠天賦和直覺,作戰不遵循章法往往顯得隨機且沒有道理,戰役和戰術上不乏隨機應變,不明就裏的人以為有多大能耐,其實隻要上升到戰略層麵她人就麻了。
    真正的戰略家先要具備深厚的洞察力,敏銳的判斷力,以及卓越的決策力,換句話講不但有腦子還要會用腦子。而劉琰更喜歡跟著感覺走,如果非說她有腦子的話,那麽小腦仁裏就隻存在一個大概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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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琰的計劃考慮到冀州不止有豪門還有寒門存在,老百姓也不支持再起戰亂,另一方麵兩千輕騎兵幹不出什麽大事。在人家老巢折騰可以,別真惹毛曹操動員整個北方軍隊可不是鬧著玩的,十幾萬軍隊撒開大網任誰都跑不掉。
    原本就是被迫來趟冀州刷一波存在感,計劃建立在機動的原則上,在大平原上忽南忽北往來拉扯對手,在極限拉扯過程中尋找戰機想打就打。劉琰可不知道河內郡空虛,就算知道也不會穿插過曹軍重兵防線去鄴城晃悠,因為這不在計劃之內。
    所以說,這是一場騎兵三腳貓和戰略二把刀之間的菜雞互啄,都在相互難為,咱倆誰也別笑話誰,當然相比曹操劉琰還是從容許多,畢竟沒有張繡這個大麻煩攆著屁股追。劉琰跑到武邑縣正經瀟灑過幾天,吃的好睡的香主動暴露行蹤做出南下鄴城的姿態,是為接著朝北打算三渡漳河作掩護。
    劉琰從武邑縣出發時曹操剛到武遂縣,兩座城池被滹沱河與漳河隔離分列南北,河水從兩座城池之間經過,其中自西東行的滹沱河在兩地之間拐出一個銳角大彎,水流如蜻蜓點水一般匯入漳河又迅速抽身朝東北方向離去,地圖上看漳河是一條直線而滹沱河恰似緊鄰橫線擺出一個v字。
    兩座城池直線距離不過七十裏,走大路也不過相距百餘裏而已,雙方都是騎兵對向而行不出一個時辰便能相遇。此時曹操還不知道劉琰沒南下,劉琰也不清楚曹操速度如此之快距離如此之近。
    雖然近在咫尺,然而雙方不約而同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留在原地沒動僅僅因為變天了,雙方都忙著收集禦寒物資。要說上天好像故意和曹操作對,剛占據河北才兩年小寒潮又再次來襲,今年的冬季比去年冷上一倍不止,依照過去的經驗猜測大概率會出現旱澇災害,老百姓對生計心懷忐忑,掌權者卻忙著爭鬥沒功夫理會。
    建安十三年二月的最後一天下午,氣溫驟然下降冷暖對流之下空中飄起大片雪花,河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封凍。臨近黃昏河岸邊出現匈奴遊騎兵的身影,不用多久雙方都知道敵人就在對麵,差別在於曹操認為敵人會朝南跑,而事實上劉琰卻直衝而來。
    雙方趁著天色沒黑同時發瘋猛跑,曹操打算趁天亮快速渡過滹沱河然後追擊不放,劉琰則希望兩軍相遇時距離武邑縣越遠越好。馬匹再快也趕不上太陽落山的速度,曹操到底沒能在天色徹底黑暗之前渡過滹沱河,冰層厚薄不均夜色又太黑,深更半夜誰都不敢踩踏冰麵,因此曹軍大隊騎兵滯留在河北岸不敢貿然渡河。
    曹操正歪著頭審視冰麵,許褚抬手指向遠處:“主公快看,有軍隊在渡河!”
    極目遠眺大約相隔兩刻鍾路程之外,成團的火把一股一股正在渡過滹沱河,火把成團意味對麵有船隻,別問對麵的船是哪裏來的,因為分析起來會引起劇烈的頭疼。隻需要知道冰河無法通行大船卻可以借助平底小船滑行,平底船壓強分散冰麵不會碎裂,碎裂也不打緊,大不了換一條船另尋他路繼續滑行。
    “傳令下去牽馬前進,渡河之後無須整隊即刻追擊!”
    看火把數量似乎三千人不止,正常推斷人在逃亡時刻隻會隱蔽行軍,多打火把不是疑兵之計還能是什麽?黑更半夜偵查清楚需要不少時間,你就是趁我猶豫好甩開距離。不妨直說吧,確實存在反其道而行之的可能,但是老夫不信你有這個膽色。
    不管是劃船還是行走在冰麵上都快不起來,因此雙方渡河速度很慢,四下烏漆麻黑火炬亮光有限,別看走的慢注意力全在腳底下薄厚不均的冰麵上。滹沱河水並不算深,但是黑夜讓冰封的河水變得極度危險,掉下去一定記住千萬不要驚慌亂動,一旦腳下打滑竄到冰麵下的河水裏就很難找到人了。
    偶爾連人帶馬落水緊跟著就是一陣大呼小叫,大家忙亂救人遠處也沒好到哪裏去,不時傳來冰麵碎裂的聲音,可能是使用渡船的原因,和曹軍相比呼喊聲沒那麽讓人揪心。眼看著全軍戰戰兢兢渡過冰河,眼看著對麵集結在側翼,眼看著兩軍錯過長龍遠去,
    心中嘲笑對手小兒一般的伎倆,不免得意暢快不由甩動馬鞭,聽著破風聲嗚鳴突然呆住,扭頭回望遠處曹操猛然一拍大腿:“噫!中計!”
    眾人對望一眼心裏都明白主公什麽意思,明白歸明白大家夥很有默契的誰都沒開口詢問,曹操也心情理會這幫夯漢直接下令:
    “傳令全軍返渡!再遇敵軍夜中南行不必理會,我等隻管向北追擊!”
    軍士得到命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著剛過來還要冒險回去?軍令如山軍士們再不情願也要執行,隻是執行起來就沒有方才那樣痛快。天邊冒出魚肚白曹軍才算返回北岸,臨近中午追回武遂縣早就沒有了劉琰的蹤跡。
    這不奇怪,沒人會在夜裏攻擊縣城,繼續朝北追到饒陽縣還是沒有,曹操起初判斷劉琰有可能跑回河間,從東平舒過狐水去幽州;又一琢磨她也有可能去中山郡,最怕還是朝北去高陽縣,越過荒無人煙的白洋澱跑去範陽。
    騎兵作戰到底不是自己所長,張繡若在不會允許劉琰囂張,曹操真是痛惜張繡死的窩囊,痛惜化作哀怨,哀怨成了憤怒,憤怒引來怒罵,罵也沒用還得追,因為眼下不是為了勝負,已經儼然成了麵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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