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病樹前頭萬木春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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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軍有擄掠的百姓勞軍的傳統,災民也不能幸免,男子充當壯丁運輸物資,女子單獨設立營地鼓舞士氣。
時代在進步要求也跟著提高,不是所有女子都“有幸”參與勞軍。年齡過小不行,年紀老邁也不成,農家柴火妞身上有肥料味道,有心討口飯吃也會被一腳踹飛;有據可查的高門大戶不但不能碰,還得給些錢打發回家。沒有足夠證據證明出身,那對不起就要您這樣的,請暫時委屈一段日子,放心肚子大就讓您走,不會跟過去一樣隨便處理掉。
劉琰吃過類似的虧,所以這次做足準備,氈房外豎起一杆畫滿潁川唐氏花押的大旗,破爛的飛馬紋錦袍就掛在旗頂。飛馬紋除了皇帝隻有一個人能穿,加上唐家背書,裏麵住的是誰就很清楚了。
小小的氈房破爛不堪,風易進雨易進偏偏權貴不好進。劉勳捏著鼻子搖頭,這是他第三次進去又退出來,裏麵本就有味道,天氣漸熱加上不通風那味道別提多酸爽。
此時氈房周圍圍滿了人,劉曄神情糾結,朱鑠躍躍欲試,賈詡老神在在,司馬懿左右顧盼;緊鄰氈房門口坐著一位老者,凜然昂首不怒自威,從容冷峻穩如泰山。劉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幾息,心一橫咬緊牙關大步闖進。
“我當是誰來回折騰,原來是子台大兄,好好一點涼氣都給你鬧沒了。”劉琰躺著講話一動沒動。
“祖奶奶,我這是幫你通風。”劉勳抬手來回蒲扇,等習慣味道才敢繼續開口:“我就不明白你咋能越混越慘,對了,這裏沒臭蟲吧?”
“蟲子?”劉琰提起興致,抬起頭左右尋找。
這一出給劉勳嚇一跳:“不會真有吧!”
找了半天劉琰顯得很氣餒:“淨拿好話唬我,都給吃幹淨怎麽還會有?”
聞言劉勳一陣幹嘔,好半天才喘勻氣息:“正八經的,你打算怎麽死?”
劉琰掀起破鋪蓋露出受傷的腿:“少特麽嚇唬人,我都這德行了愛怎麽死怎麽死。”
“這就是你的宮殿?別說真挺別致。”劉勳一邊說話一邊爬到劉琰跟前,看著眼前浮腫的腳踝噗嗤一笑:“道德淪喪大家都說你好,真心實意百姓卻喊你壞,跟老哥說實話後悔不?”
“我樂意。”劉琰聲音平淡沒有一絲波瀾。
“別特麽嘴硬了你。”劉勳扭頭看向外麵,等了一陣才湊近小聲開口:“你以為曹孟德害怕你那位相好的來報複?錯了,他誰都不怕,宰了你就宰了無所謂。”
“我那是給曹丞相一個台階下,他要一個安定的國際環境,這是政績,借口很充足吧。”
“你不想死呀?”
“你才想死,我還要履行衣帶詔反曹呢。”
劉勳像是聽到什麽極逗的笑話,捂著嘴盡力壓抑不笑出來:“我信,我信行了吧,不過你怎麽解釋一個大漢忠臣僭越登基?”
“我僭越了嗎?在宮裏我什麽沒幹過,我家大侄都沒說什麽。”
劉勳豎起大指滿臉佩服:“沒錯,除了太監都給你睡遍了。”
劉琰打了個哈欠,拍拍嘴巴有些無精打采:“我隻睡後宮,可沒睡皇帝。”
“且不說這件趣事。”劉勳警惕的四下看看再次壓低聲音:“滿朝文武沒有一個給你求情,陛下也不聞不問,明白為啥嗎?”
劉琰吸吸鼻子滿嘴不屑:“失去價值唄。”
“不久之前,趙甯的《鄉俗記》名揚天下,他到現在還沒結稿,半成品就被透露出來。”說到這劉勳單手托腮若有所思:“我看過,可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妹妹出本菜譜,堂哥就寫部笑話。”
聽到評論劉琰不太高興:“有那麽不堪嗎?”
“不要關注內容問題,就是本無字書也不打緊。”劉勳眯起雙眼故作神秘:“抬舉一個廢物出名不稀奇,很多人有這個能量,我就是奇怪為什麽挑這個時候,偏偏又是你堂哥。”
不出意料劉琰沒有太大反應,劉勳緊接著說道:“你推舉趙甯議郎的表文被尚書台駁回,然而我們都沒想到,轉眼便正式頒布授趙甯梁國家令,拜秉忠將軍。”
“肯定不是尚書台,這是什麽門路?”劉琰下意識問完立刻低下頭。
劉勳歪著嘴冷笑,那模樣就像看穿一切:“你還能不清楚?賣官鬻爵誰是內行?”
劉琰直接坐起來:“這件事我真不知情,我的計劃裏沒有這一環。”
劉勳擺手,祖奶奶您稍安勿躁老子還沒說完,你窩在氈房裏不了解外界情況,夏侯淵打河東挺順利,等曹操大軍過蒲阪津硬仗才真正開始。
馬超韓遂、涼州派河東幫,還有雜七雜八的關中豪強已經夠頭疼,但是我告訴你,段煨的鐵甲步兵才真叫人開眼。這麽跟你說吧,曹軍老兵多少年埋在心底的陰影,幾乎都忘記還有這樣一支步兵存在,結果段煨一戰就給打回來了。
你猜的沒錯就是陷陣營,當初高順不到一千人打的曹軍哭爹喊娘,現在段煨亮出三千。戰鬥力和原裝陷陣營有差距,可是靠數量足以彌補,而且還有多少沒拉上戰場咱不清楚,你說這仗能順利嗎?
正當曹操一籌莫展的時候段煨的使者到了,經過友好磋商雙方達成一致,段煨兵團離開戰場前往北地郡。你先別問他為什麽走,我先告訴你另一件事,朝廷授予段煨梁國太傅兼梁國都尉,整個梁國軍政歸他一把抓。
區區親王國執政沒有什麽吸引力,所以段煨提出用雍州刺史交換他撤離戰場,小小要求曹操答應的很痛快。一來,邯鄲商死了雍州刺史空缺,段煨資曆足夠接任;二來段煨離開,曹操和關中軍閥的戰爭就容易許多,起碼不再難打;三一個就是擊破關中軍閥之後,剩下一個段煨可以慢慢收拾。
戰況也確實如預料一般,段煨離去對關中軍閥士氣影響很大,馬超和韓遂再能打也不免逐漸失去戰場主動權。不久兩人就被迫撤回渭河南岸龜縮防禦,沒等曹操高興幾天,一件突發事件如晴天霹靂把我們都砸懵了。
你不是認了個單於當義子嗎?也不知道宗正寺啥時候搞到的原版纂牒,上麵清楚記錄著劉靖家族的譜係。這下阻礙全沒了,梁王兩口子正在趕來關中的路上,這可是皇帝特批,宗正認可,朝廷通過,人家名正言順離開封國。
現在最得意的就是段煨,當然還有南匈奴。因為南匈奴馬上就會變成親王國,大漢再沒有南匈奴屬國,帝國西部會出現一個包含朔方,雍州還有原梁國兩縣飛地在內,實控地區龐大無比的新梁國。
“誰這麽大能量!”劉琰幾乎喊出來。
徐庶沒這本事,也沒出這個主意,當初討論的時候壓根就沒朝這方麵設想,總之不管對麵是什麽人,肯定能量超級大。
自己忙前忙後,對方也沒閑著,像是平行線互不幹擾各幹各的,偶爾交匯時你才赫然發覺對方存在;這不是你來我往的回合製,這是同時演算的即時戰略,而且還不公平,你在蒙著雙眼設計人家是開全圖規劃。
劉勳兩手一攤:“潁川、河內、冀州,他們單獨都沒這麽大能量,我們在許昌不是沒人,但是眼下鬧不清啊!”
“你們有啥鬧不清?校事曹幹什麽吃的!”
劉勳神情略顯苦悶:“當前許昌沒有重兵坐鎮,認真查辦會出大亂子。這都不重要,您馬上就是梁王,我覺得大王您該考慮一下,這個局麵對誰有利對誰有害。”
“還特麽考慮啥,宰了我一了百了什麽麻煩都沒有。”劉琰湧出一股無力感,這天下英雄就不能暫時休息一下?偶爾降個智有那麽難以接受嗎?
“看樣子想你死的人不少。”劉勳說完自嘲一笑:“坦白跟你說,沒發生這些事孟德還真不會動殺心。”
“不顧災民隻圖自己,他心裏有愧。”劉琰沒好氣講完又躺了回去。
劉勳訕笑幾聲:“可說是呢,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裏,你救了關中幾十萬條人命,動手弄死一個誠心實意救命的好人,這種事誰都做不出來。”
“殺不殺給個痛快話,別折磨我行麽?”劉琰斜眼看向劉勳,心裏總有一口氣噎在咽喉,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大王,您懵嗎?”
“廢話。”
“懵就對了,知道不是您搞鬼,您沒那腦力也沒那能力,所以我們也懵。”
“你們懵個球蛋。”劉琰重新坐起來,抬手指點氈房外麵尖叫:“弄死我背後的人不就跳出來了嘛!痛快兒滴,老娘受夠了!”
劉勳長歎一聲:“別太高看自己行嗎?你死了人家不跳,等機會再搞別的壞事咋辦?這麽說吧,如果你是孟德,麵對隱藏在暗處的龐大威脅怕不怕?”
“這不明擺著是那幫士族在搞怪。”劉琰說不出別的,主要是線索太少,以她的腦力短時間也隻能想到這些。
劉勳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口吻也略帶揶揄:“您真聰明,那麽請您告訴我是哪些人?不可能都參與,如果都參與那我們就不用打,直接回去投降算了。”
現在劉琰除了點頭也不想做其他動作:“就跟肮髒的官場一樣,全殺了必然有人冤屈,殺九成肯定有人落網。”
感概完畢劉琰依舊對著氈房外講話:“你說你啊,我拉好架勢就等執掌鴻臚寺,赤壁咋就能敗呀?現在軍隊裏魚龍混雜,分不清敵我誰都沒招。”
氈房掀開曹操黑著臉走進來:“威碩,徐元直見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