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榮華照當年 八
字數:4958 加入書籤
梁興深吸一口氣,走到趙甯麵前跪倒:“在下不才願追隨秉忠將軍。”
明眼人都看得出梁興很無奈,答應下來不是趙甯有本事,而是看在劉琰這棵大樹的份上。公主直吏不常設,不是什麽實權大官,好在今後算反賊接受詔安,有劉琰背書擔保曹操想找後賬確實不太容易。
等梁興重新落座,徐庶看向閻行:“彥明勇健馳於關西,不知與馬孟起孰著?”
閻行回答的不卑不亢:“將兵不如,衝陣不懼。”
徐庶點點頭繼續開口:“足下以為今後之路,在大王還是在丞相?”
閻行沉默一陣抱拳道:“韓征西應擇大王,而在下當選丞相。”
“與閻諫議在許昌有關?”徐庶探出半個身子,急切想知道和心裏的答案是否相同。
不出所料,閻行語氣略顯急迫:“確實如此,曹丞相有言老父尚在獄中。”
閻行的老爹在許昌擔任諫議大夫,自從馬騰被判造反死罪,關中軍閥在許昌的人質就被一起捉拿下獄。和韓遂的兒子境遇不同,曹操故意不處死閻行老爹,但也不說釋放,老頭至今還在監獄裏活受罪。
誰都沒想到徐庶歎息一句:“那便不再強求。”
聞言閻行神色一垮,問清楚本事又問明白難處,這明顯有意拉攏,沒想到對方就是一問,了解之後雲淡風輕的選擇放棄。閻行不明白其他人也糊塗,你好歹發動關係救一救,連梁王都能當上這點小事還辦不成?哪怕不能成功,隻要盡力營救自然願意賣命報答。
等了一陣,徐庶又開口解釋:“彥明健名當世,深知結草銜環豫讓羊角故事,非不願救,非不能救,足下當聞放利而行則多怨,恐施救圖報難稱義耳。”
孔子說過做事圖利必遭怨恨,拿結草銜環,豫讓和羊角的故事比喻,你閻行是個深明大義知恩圖報的孝子。不是不想救你爹,也不是不能救你爹,就怕你為了報恩轉投劉琰。韓遂自己兒子都給曹操砍了,沒能力也不願意救人,這時候劉琰出手救人等於趁火打劫,會有人埋怨劉琰挖韓遂的牆角。
徐庶搖著羽扇侃侃而談,話說的很明白能救,但礙於風評不敢救。一番話講完舉座震驚,尤其閻行整個人都傻了,這種事還能這麽操作嗎?眾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全落回閻行身上。
閻行現在最尷尬,人家救你老爹做兒子的不報答就是不義,可是你盡力報答成全義氣卻害的別人遭到埋怨,這不一樣不義嗎?人家能幫忙,做兒子的卻不求人家幫忙,眼看老爹在監獄受苦就是不孝,求也不是不求也不是,簡直裏外不是人。
“彥明,若事成不許來投,隻換欠孤一命如何。”劉琰微微抬手似乎在期待什麽。
閻行立刻跪倒中央:“在下,在下。。。。。。”
閻行想馬上答應下來,可問題是這個條件太簡單,不用拋棄韓遂,也不用在帳下聽命,說是欠一條命,其實不用還。就算閻行願意償還,隻要他老爹心疼兒子,說一句不同意閻行完全可以反悔,別人還挑不出半句毛病。
劉琰淡淡一笑:“確實強人所難,也罷,待他日於孤墳前祝一杯烈酒即可。”
不是說老父親的性命隻值一杯酒,而是說你這人不夠豪氣。這句話對關西人殺傷力太大,不怕提條件就怕白幫忙,越是不要回報越顯得閻行小人。
閻行羞愧得嚎啕大哭,顧不得禮數膝行幾步:“請殿下佩劍一用!”
劉琰微微頷首,侍從會意抽出佩劍遞出。閻行左手握住劍刃狠狠一抽,隨後昂起鮮血四濺的手掌對天盟誓:“在下立誓,此身獻於梁王殿下!”
劉琰豁然起身前進一步:“孤不圖報。”
“在下未曾報答!”閻行目光堅定,回答的鏗鏘有力。
“足下當盡忠韓征西。”劉琰再次前進一步。
“臣子都當盡忠王上!若有不臣,在下不吝肝腦塗地!”閻行同樣膝行一步。
“孤命韓征西前驅。”劉琰幾步走到閻行麵前,居高臨下一字一頓。
“在下鋒前衝陣,斬將破敵萬死不辭!”閻行雙手托起寶劍舉過頭頂。
劉琰沒有拿劍而是轉身反回:“利刃賜予足下。”
“謝大王恩典。”閻行抹淨眼角淚水,再次稽首才回到座位。
插曲告一段落侍從給各人送上蜜水,有人歡喜牛飲暢快淋漓,有人明明嘴唇幹裂卻隻敢一點點輕抿,不為別的,隻因為親王殿下在小口淺酌。
“楊冠軍,考慮的如何?”徐庶放下水杯輕聲詢問。
楊秋滿臉糾結說起話吞吞吐吐,見狀徐庶淺笑間露出一抹失望:“無妨,等戰事結束在擇不遲。”
“不必,不必。”楊秋不能再猶豫,也不敢再猶豫,是好是壞全都豁出去:“在下願追隨大王左右,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不強求?”徐庶探身問道。
“不強求!”
“不勉強?”
“不勉強!”楊秋撅起嘴,神色義無反顧。
劉琰拍手連聲道好:“楊冠軍既然有心追隨孤便不客氣,拜汝中領軍,於中護軍趙秉忠之外另行孤麾下軍事。”
楊秋以為聽錯了,親王都能拜領軍和護軍啦?轉念一想也正常,領軍不是官是軍職,有軍隊必然要有軍職。劉琰手底下軍隊不少,加上死心塌地的南匈奴,再算上段煨,緊急動員估摸能有五萬馬步。
關鍵不是現在有多少軍隊,而是梁王今後能不斷擴充,統帥除了趙甯就是自己,憑本事擴充武裝互不幹擾,自己還是獨當一麵的軍閥。不過嘛,還的算算與去河東相比,實際利益上差距能有多大。
正琢磨得失,劉琰又發話:“拜冠軍將軍大長公主家仆。”
楊秋猛一愣神隨後心中狂喜,眾所周知,劉琰的梁王是個架空的擺設,真正的權力中樞在大長公主府。大長公主班底有四個核心職務:首位是公主家令,相當於公主府邸大管家;其次是公主主薄,負責公主府的行政文書;排第三就是公主家仆,管理公主府邸所有人事;最後一個是公主私府,權利最小僅是打理府邸收支。
官職不在大小,而在距離大領導的遠近。以後楊秋身處權利中央,和徐庶趙甯平起平坐。所有秘密都不會再隱瞞,重大決策一定會參與,關鍵還掌握一半兵權,就算跳槽也沒有人能給這麽高的待遇。
跳槽兩個字很容易聯想到曹操,楊秋暗忖:換到曹操那頂天給個榮耀的地位,王邑就是現成的例子,不會再有獨霸一方頤指氣使的機會。關中短時間不會徹底安定,自己在中央搞不好會招連累,馬騰就是前車之鑒。
不光是信任問題,曹操身邊良將如雲,楊秋去了最多算個二流,想表現都輪不到機會。劉琰這裏沒有領兵宿將,高幹不行趙甯更白扯,我楊秋入夥可以說有大把機會再立新功。
想到此楊秋不由會心一笑,不就是打仗拚命嗎?那是咱的老本行,過去給自己拚命頂多拿些地盤,擴充些軍隊,拚到死還是個草頭王。今後可不一樣,有梁王運作沒準能做上侯爵,那可算光宗耀祖啦,今後和段煨韓遂兩個大佬平級,放過去楊秋想都不敢想。
楊秋實在沒想到劉琰能如此信任自己,震驚之餘沒等起身致謝劉琰又開口了:“戰後當上表朝堂論功,抵禦外敵羈縻不臣,兩位將軍當論侯爵,成與不成孤都當盡力而為。”
驚喜來的太突然,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過後,楊秋放下手臂確認沒有做夢,顫巍巍爬到中央跪地稽首,嘴巴幹張兩下竟然沒能說出話。
看到趙甯瞪大雙眼還在愣神,楊秋怒火上頭爬過去扯住對方:“趙護軍,趙秉忠,趙家令,別愣啊,趕緊謝恩啊。”
趙甯腿軟的厲害,跌跌撞撞來到中央跪倒,不知道該講什麽總之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出聲誰也不敢開口催促,偷眼瞧見親王臉色鐵青眾人都替趙甯捏一把冷汗。
“謝,謝大王。”趙甯可算冒出一句,雖說講錯了話,好歹也算有回答。
劉琰剛抬手說出平身,趙甯不知道搭錯哪一根筋又冒出一句:“祖父廚侯爵位授予堂弟,我沒有爵位繼承可咋辦?”
漢代士族封侯講究繼承優先,除非祖宗沒有爵位,否則後代達到一定標準應該優先繼承祖宗爵位,這代表家族中至高無上的地位,家中嫡長子必須遵循這個製度。
趙甯的爺爺趙戒受封廚侯,趙謙是長子,老爹死後趙謙過去封過的爵位都不作數,必須繳還重新繼承廚侯爵位。原本廚侯該趙甯繼承,可是趙甯仕途不順自身又沒有突出表現,始終沒能達到繼承侯爵的最低要求,故此趙謙死後廚亭侯爵位一直空懸。
當初趙溫獲罪免官,連帶被剝奪江南亭侯爵位成了白身。等到人死了恩怨一筆勾銷,曹操看在同僚一場又勞苦功高的份上,授予趙溫的次子江南亭侯爵位。事情就壞在這個爵位是剝奪後再授予,趙家人覺得不吉利幾次上書請求換一個。
人家說的有道理確實不吉利,考慮到趙溫的次子沒什麽貢獻不可能新封一個,想來想去正好趙家有個廚亭侯沒人繼承。當時趙甯還是個屁,放出去都沒味道,朝廷幹脆授予趙溫次子廚亭侯,趙溫次子反倒成了趙氏掌門人。
趙甯再窩囊也有小脾氣,嘴上不說心裏別扭,剛才也是下意識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講錯了話,登時滿臉漲紅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