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榮華照當年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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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旁係僭越嫡脈,說大不大說小不算小,劉琰忍了半天才從牙縫裏冒出一句:“算孤一家欠你,若兄長不棄,孤豁出老臉保個江南亭侯如何?”
    旁係繼承嫡脈的爵位已經既成事實,要是趙甯能繼承江南亭侯也算有報有還,你奪我的我就搶你的,拋開高低上下不說,起碼麵子上頗為好看。
    當眾提及家中齷齪事,劉琰的心情很不妙,四下掃視大家都低頭不語,隻有侯選一個人拿起杯子想喝水。
    不開眼的老東西今天就拿你撒氣了,劉琰一拍幾案:“侯典農,程銀什麽時候能到?這都多久了他是在爬嗎?”
    淩厲的語氣嚇的侯選一哆嗦,水杯險些脫手。也算老家夥喜好沾花惹草,對於哄女人自有一番對策:“可恨沒臉的夯貨打仗不行就知道喝酒,等他爬來好歹毒打一頓,下臣親自動手保證連他親媽都認不出。”
    和生氣的女人千萬不能解釋,直接和他一條戰線聲討敵人才能避免被殃及,侯選晃著拳頭講狠話效果明顯。劉琰怒氣霎時消失大半,冷哼一聲傳令:“趙秉忠留下。”
    眾人散去就剩兄妹,有話不怕直接講出來,劉琰拍打胡床鬱悶不已:“爺爺的爵位至於耿耿於懷?當眾講出來孤不得不給一個交代,現在想來自家人相互爭搶實為不妥,這樣吧,你上本箋疏要求新封一個。”
    “親王裔旨不能更改。”趙甯不情不願的嘟囔。
    “孤說能改就能改,現在就寫!”劉琰左顧右盼沒見紙筆,這才想起來侍女留給趙四虎,自己身邊反倒沒有人伺候。
    “我是族中嫡長,理應繼承廚侯,就算沒有資格也輪不到你家。”
    趙甯話音微弱,劉琰卻聽得清楚當即不樂意:“什麽你家我家,都是蜀郡趙氏,你就不能大方點?”
    “沒法大方,反正你都說了給我江南亭侯,正好回家哄你嫂子,你知道她對我始終沒有好臉色,我都不敢回蜀郡。”
    “我爹娶醜女人,你也娶醜女人,我就納悶咱家怎麽偏選何家女子。”劉琰想起何氏就窩火,狠狠扯開領口大口喘粗氣。
    “娶妻擇賢。。。。。。”
    “賢惠就不該讓丈夫害怕!連個妾室都不敢納,偷偷在外麵亂搞!”劉琰越說越氣,早就忘掉原本的目的。
    趙甯滿臉驚恐:“你知道了?”
    劉琰狠狠一拍幾案:“天天敲鑼打鼓北輿城誰不知道?!你那些嬌妻美妾是哪裏來的!”
    今天趙甯的表現大家看的一清二楚,不挑明不代表別人不知道。人的觀念很難改變,對於特權階層來講很多事屬於正常現象。不能說有多大錯誤,掌握分寸別耽誤正經事就成,但今天趙甯的表現卻很令人失望。
    劉琰希望堂兄自己承認:“說吧,怎麽個事?”
    “沒什麽事。”趙甯埋著頭講話,一看就是有事不敢說。
    “你是跑到我這享受生活來了,坦白講誰送你的這許多妻妾!”
    趙甯眼神閃躲連連擺手:“不是妻妾,都是臨時雇傭的歌舞團。”
    “還不承認!”劉琰尖叫一聲幾步走過去,揪起趙甯照臉抬手一巴掌:“我把軍隊交給你,可你呢,就想著寫什麽破小說,現在還學會花天酒地,要不要臉!”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性格窩囊不代表會一直忍氣吞聲,此時此刻趙甯突然爆發:“你花天酒地過足癮,就不允許我享受?現在想起要臉,要臉別幹那些事呀。”
    “給我軍隊說的好聽,我就是一個丟人的傀儡!沒有你發話誰聽我的?有人在意我嗎?你去問問軍將是怎麽看待我的!”
    “不是為了你我作這狗屁將軍幹什麽?我有多難你想過嗎?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忍受那些明的暗的冷眼和嘲弄,做什麽事都不對,不對還得去做!”
    “我寫小說怎麽啦!怎麽啦?我愛寫小說,我沒它不行,我就為它活著!我就剩寫小說排解憂愁你竟敢埋怨!”
    “家裏老婆欺負我,出門你還欺負我,我特麽天生給你們欺負!?我不是沒錢,我趙家有的是錢,我是愛你們愛家人,舍不得親人傷心難過。”
    趙甯一把推倒劉琰,站起身整理散亂的衣袍嘴裏仍舊不停:“告訴你老子想開了,就玩就鬧就享受,你要再敢說三道四老子就揍你,哥哥教訓妹妹天經地義。”
    一字一句全說到緊要處,還有很多沒說,不是不想說,是趙甯太激動沒想起來。劉琰同樣激動不已,不是因為憤怒,她沒有半點憤怒,確切形容劉琰的內心充滿喜悅。
    性格懦弱的人通常沒有主見,俗話講耳根子軟,別人出個主意他認為有道理,換個人一說他又認為有道理。劉琰對趙甯的擔心就在於此,一個沒有主見的軍事主官固然容易控製,但是這種人在被上級掌控的同時,也容易被左右的人所左右。
    眼前的趙甯用實際行動排除了這種擔憂,劉琰要做的就是繼續試探,他到底是因為一時衝動失態,還是真的有自己的想法,明知犯錯誤也敢作敢當。
    “你打不過我。”劉琰輕聲開口。
    “打不過也打,特麽的喝多了天天打你,哭也照打。”趙甯昂首擰眉旋身回指,雖然頭發散亂加上一臉狼狽,不過一套動作可稱瀟灑至極。
    劉琰起身主動為趙甯整理衣袍,輕聲細語全是解釋:“不是不讓你玩,我是說得有分寸,怕你迷迷糊糊的樣子被人講閑話。”
    “我是秉忠將軍,大長公主家令。說句大不敬的話,頭頂上就我妹妹一個人。享受是應該的不享受才有人說閑話!”
    劉琰雙手遞上一杯蜜水:“耽誤正事也不好吧。”
    “為兄不是沒腦子,大事不糊塗就夠了。至於瑣碎雜務。。。。。。”趙甯走到主位坐下,歪頭示意劉琰跪到身邊來:“讓史路來幫我。”
    “哥呀,史路不行啊。”
    趙甯稍一愣神,很快就想明白緣由:“沒有真憑實據也該及時處理,王度不在了,沒人和他有瓜葛你還擔心什麽?”
    劉琰神色一黯:“我心裏在乎。”
    “那就再觀察一段時間。”趙甯大手一揮繼續說道:“我身邊不能沒有可靠的人,那個檀拓管理過貲奴有帶兵經驗,對咱家足夠忠誠,就他吧。”
    劉琰隻顧低頭喝水,這回輪到趙甯猛拍幾案:“行不行!”
    “行,行啊。”劉琰笑嘻嘻遞上喝了一半的蜜水。
    趙甯喝一口覺得不刺激:“你藏的烈酒還有沒有?”
    “有,有啊。”劉琰剛起身就被趙甯扯住:“親王還要親自去拿?不是我說你,身邊連個仆婦都沒有成何體統?”
    “把夢姐兒要回來,過去咱家不敢有怨言,今後老子不允許。”
    劉琰壓低聲音:“夢姐跟隨那小賤人多年,冀州時我就斷定她成了唐家人,這種人要回我身邊合適嗎?”
    趙甯同樣壓低聲音:“唐家不能斷,也不用瞞,有個明眼人在身邊好辦事。”
    “不用瞞。。。。。。”劉琰反複叨念這句話,片刻之後猛然抬頭:“你替我和幽州會麵吧。”
    聞言趙甯打個激靈:“你自己咋不去?”
    劉琰湊到趙甯耳邊:“我害怕。”
    “那是你親哥,有什麽好怕?”
    “我不單是親王還是大長公主,我怕被扣下。”
    親王不能入京輔政,然而大長公主就該待在京城,會麵後劉珪扣住劉琰不放,打著大長公主的旗號帶兵南下名正言順。劉珪才不會真的帶兵入京,他要的是趁機搶地盤撈實惠,劉琰奇貨可居怕得給扣在幽州一輩子哪裏都去不成。
    說完這句話劉琰低下頭,趙甯也跟著垂頭喪氣:“想想確實令人心驚,不是哥哥不願去,那位喜怒無常又殺人不眨眼,我也害怕呀。”
    劉琰重新遞上一杯蜜水:“帶上歌舞團當眾表演,我保證你安全回來。”
    “喝多水,為兄尿急。”趙甯翻身朝外就爬。
    劉琰一把拉住他:“信我,他對隻知享樂的窩囊廢沒興趣。”
    劉琰作梁王給天下一個很大的刺激,軍閥拚殺一輩子勞碌一輩子,有地盤又怎樣,到侯爵就是頂點。好在大家都一樣,最後還是要以實力說話,正當以為自己了不起,等回頭看一眼西邊出了一個正規的國王。
    心情複雜還在其次,關鍵這個國王的身份太過不堪,一個反向名士情感騙子,天下巨貪女官佞臣竟然能混成國王。這已經不能用踩到金狗屎來解釋,甚至不能用常理來解釋,因為這本身就顛覆固有的認知。
    曹操以為自己能坦然接受,不就是國王麽沒啥了不起,等回到許昌得知不單是國王還有一個大長公主,梁王成了皇帝的親姑媽尊崇無比。曹操委屈的莫名想哭,給大漢賣一輩子命五十多歲了還是侯爵,想不通,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搞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天上星宿下凡,要不然怎麽解釋一魚連續死連續翻身,還越翻身跳的越高?很多時候曹操如此安慰自己:凡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行,都是命中注定,不用和神仙計較高低。
    話是這麽說,道理也是這麽個道理,可是心裏疙瘩始終解不開。解不開怎麽辦?還能怎麽辦趕緊建基立國彌補受傷的心靈。彌補傷痕談何容易,立國之後也是公國,除非稱王否則怎麽琢磨都沒意思。
    外姓當公爵已經屬於本朝首例,此例一開想要更近一步並不困難,不過手續很繁瑣,首先一點不能剛作公爵就稱王,必須再立新功,還不能是一般功勳。其次還要等上幾年,奈何即便封王還是還是劉琰低一頭。
    劉琰是大長公主進位梁王,本身就比普通親王尊貴。除非曹操能做到有皇帝之實沒有皇帝之名:奏事不臣受詔不拜,天子儀仗出警入蹕,開宗立廟祀祖祭臘。這樣做不是不行,憂慮在於有失敗的先例,曹操怕自己一衝動假皇帝變真皇帝,和王莽一樣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