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麵目犁黑,狀有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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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場景成淮在夢裏不知早已遇見過無數次了。
此刻,仇恨如烈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燒,理智幾近被吞噬。
他的副將許俊傑見其如此模樣,生怕主帥因為熱血上頭單槍匹馬衝了上去,趕忙開口提醒道:“將軍...”
成淮扭頭看向許俊傑,原本懾人的眼神已恢複了一片清明,“放心,大敵當前,我不會自亂陣腳的。”
成淮的目光如冰錐般刺向紫微垣城頭那抹明黃,愛育黎拔力八達那張敷粉的臉在逆光中帶著殘忍的嘲弄。
他深吸一口凜冽如刀的寒氣,強行將胸腔裏沸騰的殺意壓回深處,化作更加冰冷的戰意。
“傳令!”他的聲音穿透戰場喧囂,清晰落入身後傳令兵耳中,“旋風炮殘部後撤重組,集中轟擊外城西北角!重甲槍兵結圓陣,鉤鐮手上前!給我掀翻那些刀車!”
命令如漣漪般迅速擴散。潰散的虞軍步卒在基層將官的嘶吼聲中重新集結,長槍如林般豎起,指向那轟鳴碾來的死亡旋渦。
手持長柄鉤鐮的健卒從盾陣縫隙中衝出,悍不畏死地撲向旋轉的刀輪。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爆響,火星四濺!
鉤鐮卡入車軸縫隙,健卒們齊聲怒吼,全身重量下壓,試圖撬動這鋼鐵怪獸。
不斷有人被卷飛的彎刀削斷肢體,血霧彌漫,但後續者踩著同袍的屍骸,前仆後繼。
與此同時,殘存的旋風炮在後方重新校準,巨大的炮石呼嘯著砸向外城牆西北角。
那裏並非主攻方向,城牆相對薄弱。
沉悶的撞擊聲不斷響起,夯土城牆簌簌落下煙塵,城磚開始出現龜裂。
城頭的愛育黎拔力八達顯然注意到了這個變化,他眉頭微蹙,似乎對虞軍迅速調整戰術、避其鋒芒轉而攻其薄弱感到意外。
他揮了揮手,急促的號角聲響起。
“元帥!看城頭!”許俊傑眼尖,指向紫微垣。
隻見那明黃身影附近,數十名元軍力士正合力推動數架巨大的床弩。
這些床弩並非發射尋常弩箭,其臂端絞索纏繞著粗大的鐵鏈,鏈頭連著沉重的鐵錨狀巨物!
“不好!是‘飛火鉤’!”李崇義失聲驚呼,“他們要毀我們的炮陣!”
話音未落,令人牙酸的機括繃響聲中,數道黑影帶著淒厲的破空聲,越過燃燒的巢車和混亂的步卒戰場,直撲後方正在裝填的旋風炮陣地!
轟!轟!轟!
鐵錨帶著巨大的動能狠狠砸入炮群之中,瞬間將幾架旋風炮砸得粉碎!
更可怕的是,鐵錨落地後,尾部竟轟然爆開,熾熱的火油四濺飛射,瞬間點燃了附近的炮車、牽引的牛馬和操作兵卒!
淒厲的慘叫聲頓時在虞軍後方響起,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剛剛重新組織的炮陣再次陷入混亂!
“好毒辣的手段!”成淮眼中寒光暴射。
元軍顯然早有準備,這“飛火鉤”專為克製攻城器械而設,不僅破壞力驚人,更能引發混亂,遲滯進攻。
前方的刀車陣在鉤鐮手悍不畏死的衝擊和重甲槍兵的擠壓下,旋轉速度終於慢了下來。
幾輛刀車被成功掀翻,露出了後麵玄甲重騎的身影。
“就是現在!”李崇義抓住稍縱即逝的戰機,令旗再次揮動,“兩翼輕騎,穿插分割!別讓重騎衝起來!”
號角長鳴。蓄勢已久的虞軍輕騎兵如同兩股鐵流,從步卒方陣的兩翼猛然衝出,馬刀在寒風中閃著冷光,精準地插入玄甲重騎與步卒接戰的縫隙。
他們並不硬撼重甲,而是利用速度優勢,以小隊為單位,不斷襲擾、切割,將原本試圖集結衝鋒的重騎兵陣型攪亂。
戰場瞬間被分割成數塊:中央是步卒與刀車殘骸、重騎的絞肉場;兩翼是輕騎與重騎的纏鬥;後方是燃燒的炮陣和元軍不斷襲來的“飛火鉤”。
而城頭,原本身影如同毒蛇般俯瞰著這一切的元帝愛育黎拔力八達已消失不見。
“元帥,炮陣損失慘重!西北角一時難以轟開!”參軍聲音帶著焦急。
成淮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整個血腥的修羅場,最終定格在外城西南角一座相對低矮的角樓。
那角樓被之前的炮石砸塌了一角,守軍明顯稀疏。
“李崇義!”
“末將在!”
“你親自帶本部銳卒,集中所有能用的巢車、雲梯,給我強攻西南角樓!不惜代價,打開缺口!”成淮的聲音斬釘截鐵。
“得令!”李崇義抱拳,眼中閃過決絕。
“許俊傑!”
“末將在!”
“你率中軍預備隊,壓上去!頂住正麵壓力,掩護李將軍行動!務必吸引韃子主力注意!”成淮的目光再次投向紫微垣城頭,“至於那個狗皇帝…他以為躲下城頭就安全了?”
成淮的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他猛地抽出腰間那柄鎏金錯銀的禦賜寶刀。
冰冷的刀身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仿佛凝聚了百年的仇恨與帝王的意誌。
“親衛營!”他刀鋒直指紫微垣,“隨我抵近!取強弓勁弩!今日,我要讓那韃子守軍嚐嚐,什麽叫‘天威’難測!”
他不再坐鎮中軍大纛,而是如同離弦之箭,一馬當先,率領最精銳的親衛騎兵,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朝著外城城牆下,悍然衝去!
馬蹄踏碎燃燒的木屑,濺起染血的泥雪,目標直指城上——他要將致命的箭矢,親手送到仇人的麵前!
戰場風雲,因主帥的決死突擊,再起狂瀾!
此時的交戰雙方不知道的是,元都之中,剛剛走下城樓準備乘車的元帝突然身子一顫,險些跌倒在地。
身後的兩名親衛見狀,趕忙上前攙扶住他,“陛下...”
口中喘著粗氣、站都站不穩的愛育黎拔力八達命左右扶他上車,返回皇宮。
此刻的他,哪還有半分方才在城樓上的颯爽英姿。
臉上敷粉,也不過是為了掩飾梨黑的麵目。
若不是病弱膏肓,憑他的英明神武,安有“妖後亂政,奸臣禍國”之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