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碰麵以後，趙德全取回腰牌，將他安置在一間裝滿雜物的屋舍裏，“此處僻靜，鮮有人來，大人可在此暫待一晚，等明日皇上出宮，再有所行動。”
    雖然認識小桂子的人不多，但顯然他在監欄院的住處是不能再待了。
    陳明看著眼前之人，沉聲道：“勞煩公公了。不知公公在外麵可有什麽需要照顧的親人或者要辦的事情，在下一定竭力相幫。”
    趙德全搖搖頭，一臉的不以為意，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我是個孤兒，沒有親人，也沒啥子要辦的事情。張禦史救過咱家的命，今日相助大人，全當是報恩了。”
    陳明微微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公公是個信人，這次不管在下所謀之事是否能成，都定保公公平安，且來日還有厚報。”
    趙德全不知他的身份，自也不明白陳明的這句話份量有多重，反倒是前半句，讓他麵上展顏，“奴婢身體不全，還是第一次有人誇咱家是個信人。”
    “身體不全是因為世道所迫，公公做不了熱血男兒，倒也成了曹騰、高力士這樣的忠義之士。”
    趙德全聽他將自己比作曹騰、高力士這樣的賢宦，心中自是喜不自勝，若非其身份特殊，此時又身在險地，還真想跟他多聊一會兒。
    他指了指放在屋子角落裏的食盒，“提前給大人準備了些點心和茶水，咱家公務在身，就不在此久留了。”
    “公公請自便。”，陳明微微躬身，施了一禮。
    待其走後，陳明關上房門，打量起四周來。
    這裏似乎隸屬於浣衣局，屋子裏堆滿了宮女和太監們穿過的衣服。
    陳明用了些點心和水，便鑽進了一堆宮女的服飾裏，將全身掩蓋，準備養精蓄銳。
    迷迷糊糊之間，忽聽“吱呀”的一聲，瞬間把他驚醒。
    隔著衣服間的縫隙，陳明隱隱瞧見，似乎溜進來一個宮女。
    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為在不知不覺間，此刻已完成了白天到黑夜的轉換。
    陳經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生怕對方此來是為了洗衣服。
    一不留神，就將他給扒拉出來了。
    怎料對方進屋以後，隻是尋了個地方坐下，既沒有掌燈，也沒有別的舉動。
    陳明暗想：原來是個偷懶的宮女。
    就當他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又聽到“吱呀”一聲，這次進來的是一個太監。
    糟了，這小宮女被發現了。
    隨著事情的發展，陳明發現，情況似乎並非是他預想的那樣。
    宮女見太監進來，竟主動起身迎了上去。
    兩個人摟在了一起，是又摸又抱。
    這時候，陳明又想：難不成這小子是“魏忠賢”，底下沒割盡。
    再然後，他又再一次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來，他用的是手！
    早就聽說，古代宦官無妻兒，宮女無夫，兩者由此而結成臨時伴侶，以慰深宮之寂寞，這種關係稱為對食。
    以前在大虞沒發現，還以為是假的。
    不曾想今日在異國他宮，親眼目睹。
    定是因為上梁不正下梁歪，作為主子的南國君主楊安荒淫無道，引得這後宮風氣如此不堪。
    陳明心中暗自鄙夷，隻能閉眼假寐等他們結束離開。
    突然，那太監壓低聲音說道：“明天皇上就要走了，屆時這個地方就不能待了。”
    宮女嬌嗔道：“怎麽回事？”
    太監卻神秘兮兮地說：“有宮裏的妃子，瞧上了巡邏的侍衛，保不齊要在這裏苟合。”
    宮女有些不信：“哪個妃子，敢這麽大膽？”
    “聽說是月歆宮的郭貴嬪。現在虞國大軍壓境，都說要滅了我南國。到時候皇宮裏的人，又有幾個能活？所以誰還顧得上這些，當然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人間至味是清歡’。”
    小太監沒文化，竟把正派的詩歌用到了這裏。
    兩人的身影若隱若現，雖然那宮女極力克製，但還是會時不時地從其口中傳出淫蕩的呻吟聲，聽得陳明有些思維混亂。
    終於等到兩人結束，他們又閑聊了幾句，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等兩人走後，陳明從衣服堆裏探出頭來。
    估計趙公公也沒想到，此處因為幽靜，竟成了不正當男女幽會的場所。
    為防止又有人來，他隻能在喘了兩口粗氣後，又將頭埋了進去。
    好在此後再未聽到開門聲，陳明也漸漸睡了過去。
    翌日上午，陽光透著窗欞灑進屋內，陳明在衣服中燥熱難耐，隻能爬了出來。
    為了不顯突兀，他開始作勢整理此間衣物。
    待到日近正中，趙德全又至，見到他在此活動，也是明白了其用意。“大人，皇上攜一萬禁軍已經出發北境。現在宮裏人手不足，但我還是建議大人晚上再有所行動，這樣不容易暴露。”
    陳明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想法，隻是......”
    趙德全見他支支吾吾，還以為是他製定的計劃不便相告。
    陳明猶豫再三，還是將昨晚的所見所聞告知與他。
    趙德全聽了這事，倒是頗為平靜，“‘對食’一事，咱家早有耳聞。隻是沒想到，會發生在這裏。這樣，我領著大人，再換個別的地方。”
    “如此甚好，隻是勞煩公公了。”
    陳明跟著趙德全離開這雜物屋，趙德全帶著他在宮中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廢棄的偏殿，“大人，這裏許久無人問津，應該不會有人來打擾。”
    陳明看了看四周，雖有些破敗，但確實隱蔽，當即便答應下來。
    ......
    是夜，陳明數著更聲，熬至子時，悄然起身，輕手輕腳地閃出殿門，隱入夜色之中。
    錦城九月的夜風已帶著些許寒意，陳明不由得緊了緊衣襟。
    穿過長長的回廊，繞過幾處宮女住所，匍匐穿過禦花園，都沒有被發現，這讓陳明感歎入宮前的準備果然沒有白費，他甚至知道哪些地方的守衛會打盹，哪些角落的巡邏會有間隙。
    “再轉過前麵的拐角，就能看到梅苑了。\"，他在心中盤算著，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