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亡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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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段侯爺府上,姐妹倆正在閨房裏說悄悄話。
段書瑤拉著薑楠的手道:“四姐,川地戰事已了,四姐夫讓父親派人送你過去團聚,是不是明天你走之後,就不回來了?”
薑楠搖了搖頭,“回來肯定是會回來,但具體是什麽時候,就不知道了。”金陵離昆明有四千多裏,一來一回,光是在路上就得耽擱小半年。
聽到這話,段書瑤有些感傷地道:“那我以後豈不是就見不到四姐了?”
薑楠摸了摸妹妹的頭,“父親和兄長晚些時候要去金陵受封,你求著父親帶你去不就行了。”
段書瑤聞言,眼睛一亮,“就怕父親不帶我去。”
她性子古靈精怪,素來活潑好動,哪肯輕易放過這個去逛大虞帝都的機會,心中已在暗暗謀劃如何討好父親了。
再不濟就去兄長那軟磨硬泡,就是大哥看起來跟個木頭一樣,這個方法不一定好使。
想到這裏,她又重新看向薑楠,“四姐,你讓四姐夫幫忙跟父親說一聲唄,妹妹想到金陵再陪陪姐姐。”
......
陳明這邊自拿下南都以後,命人傳信給內閣,讓宋潛溪抽調一批官員過來,丈量土地,重修戶籍,並考察南境原有官員,酌情任免。
待西南平定以後,大軍合兵一處。
陳明又令顧清越率大軍巡視南境,震懾宵小之輩。
自己則留王弓在身邊,在南廷的大殿上,召見降君。
錦城二月的天氣乍暖還寒,春風卷著細碎的沙塵,抽打在楊安的臉上。
他眯起眼睛,望著遠處巍峨的城牆輪廓,感到熟悉又陌生。
這座昔日他居住的宮城城,在春日的陰霾中顯得格外森嚴。
“快走!王爺等著見你呢!都看一輩子了,有什麽好看的。”身後的虞軍冷冷地催促著。
楊安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整了整被風吹亂的衣襟。
作為南朝的末代君主,亡國之痛已深入骨髓,但此刻他必須保持一個王者應有的尊嚴。
估計父皇怎麽也想不到,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國都,隻傳了兩世,就終結於兒子的手中。
這個念頭像一把鈍刀,日夜不停地剜著楊安的心。
\"陛...君侯,請換上這個。\"南國的原戶部尚書捧著一套素色衣袍走上前來,任他再能長袖善舞,此刻眼中也帶著幾分悲憫。
楊安看著這套沒有任何紋飾的白衣,嘴角微微抽動。
這是降臣的服飾,是征服者給予失敗者的羞辱標記。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肺部。
\"南國雖敗,但我仍是巴蜀正統。\"楊安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請容我穿著本國朝服麵見舒王。\"
戶部尚書麵露難色,正欲說話,一名虞國軍官已大步上前,一把扯住楊安的衣袖:\"敗軍之將,還敢提條件?王爺仁慈才留你性命,別不知好歹!\"
楊安感到一陣眩暈——自從涼州返回都城之日起,他已三日未進粒米。
不知他哪裏來的勇氣,此刻竟一改往日的窩囊,他仍挺直了脊背,緩緩道:\"若舒王連一套衣服都容不得我選擇,又何必千裏迢迢將我押解至此?\"
戶部尚書連忙打圓場,最終折中讓楊安在外袍內穿上那件素衣,外麵仍可罩著南國的絳紫色王袍。
楊安知道這已是對方最大的讓步,便不再堅持。
穿過重重宮門時,楊安注意到道路兩旁站滿了全副武裝的虞國武士。
他們手持長戟,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位亡國之君。
楊安平靜地走過,目光始終望向前方。
他想起臨行前祁猛的話:\"陛下,南國雖亡,但巴蜀民心未失。隻要王室血脈猶存,終有複國之日。\"
轉過最後一道宮牆,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矗立在漢白玉基座之上,飛簷上的琉璃瓦在陰沉的天色下依然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殿前廣場上,數百名身著黑甲的虞軍精銳列隊而立,手中的兵器在空氣中劃出森冷的弧線。
\"南國國主楊安,覲見大虞舒王殿下!\"傳令官的聲音在寒風中回蕩。
楊安深吸一口氣,邁步踏上猩紅的地毯。
兩側的虞卒突然同時舉起兵器,交叉在他頭頂,形成一道冰冷的鋼鐵拱門。
這是大虞效仿蒙古對待降臣的儀式——讓失敗者從征服者的刀劍下低頭而過。
楊安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疑。
他抬頭挺胸,目光穿過那些閃著寒光的刀刃,直視前方大殿深處。
刀刃幾乎擦著他的發冠,但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大殿內,陳明高坐在鎏金龍椅之下的一張椅子上。
這位大虞的天子之父正值壯年,溫和的麵龐上蓄著精心修剪的短須,一雙大眼炯炯有神。
他身著繡有日月星辰的錦袍,頭佩玉簪,饒有興致地盯著眼前之人。
楊安走到殿中央,按照南國的禮節,雙手交疊於胸前,微微躬身:\"南君楊安,見過王爺。\"
他沒有下跪。
殿內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幾名虞國將領的手已按在刀柄上,隻等王爺一聲令下。
陳明眯起眼睛,打量著這位不卑不亢的亡國之君。
楊安身材修長,麵容蒼白,雖經長途走路而顯疲憊,但眉宇間仍透著幾分與生俱來的貴氣。
尤其是那雙眼睛——平靜如洱海的湖水,深處卻藏著不為人知的波瀾。
\"楊安,\"陳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當初讓你降,你怎麽不降呢?\"
段興智抬頭直視忽必烈的眼睛:\"祖宗基業,不敢輕棄,唯有死守而已。\"
\"死守?\"陳明冷笑一聲,\"那你怎麽又降了呢?\"
楊安看了立在其左前方的王弓一眼,“還不是其以我妻兒性命相逼。”
陳明扭頭向其怒斥道:“王將軍,誰讓你這麽做的?你怎生如此魯莽?”
王弓連忙躬身道:“末將知罪,還望王爺責罰!”
陳明回過頭來,“快,向南君賠罪。”
王弓轉身向楊安拱手,“楊君侯,先前得罪了。”
楊安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陳明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回去吧。”
楊安緩緩轉身,邁著略顯虛浮的步子,漸漸遠去。
王弓凝視著他的背影,“王爺,他這是?”
陳明從椅子上起身,“楊安雖然荒淫,但其實並不愚蠢,他這是明白了自己的結局。動手幹淨一點,不要落人口實。”
“王爺放心!”
如果沒有薑楠這方麵的因素,陳明或許還會根據其表現,考慮是否留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