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身在王府的雲錦和靜姝也是得知了陳明自南境歸來，帶回來一個女子。
    起初，雲錦是有些不信的。
    昔日，驚豔如楊氏擺在夫君麵前，他都沒有采擷的想法，更遑論是旁誰。
    另一方麵，她也對她們夫婦之間的感情有信心，當初若不是迫於無奈，夫君連靜姝也不會娶。
    雲錦倚在雕花窗欞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青瓷茶盞上的纏枝蓮紋。
    窗外豔陽高照，將園裏那株新移栽的西府海棠照得發蔫兒。
    \"夫人，太後給王爺帶回來的那位送了......\"貼身婢女紅袖捧著個果盤進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雲錦將茶盞擱在黃花梨案幾上，盞底與桌麵相觸，發出極輕的\"嗒\"的一聲，“送了什麽？”
    “送了許多補品。”
    雲錦抬手扶了扶鬢邊的點翠步搖，“她身體不好嗎？”
    紅袖搖了搖頭，“聽田二說，是王爺囑咐，薑氏懷有身孕，要妥善照顧。”
    “什麽？”雲錦的手指猛地一顫，點翠步搖的流蘇簌簌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冷光。
    她忽然覺得窗外的蟬鳴聲刺耳得很，像無數細針紮在耳膜上。
    \"夫人......\"紅袖見她臉色煞白，慌忙上前攙扶。
    雲錦在她的攙扶下坐在椅子上，“太後送就讓她送，王爺為了陛下能坐穩皇位嚇了，這些年嘔心瀝血，她可不得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討好王爺嗎？”
    紅袖嚇了一跳，“老天爺，夫人這種話怎麽敢亂說！您就是不顧及自己，也得為生哥兒和嵐姐兒考慮考慮啊。王爺和夫人伉儷情深，您萬萬不可因為這事兒惹惱了王爺，把王爺推到太後和薑氏那邊。”
    聽到這話，雲錦也是緩緩冷靜了下來。
    整王府，恐怕也隻有跟了自己多年的袖兒，會對她說這樣的話了。
    雲錦輕歎一聲，“罷了，你隨我去見見她吧！”
    紅袖知道自己方才的話，主子已經聽進去了，忙不迭地回應道：“哎。”
    主仆二人沿著回廊向王府西側的集芙園走去。
    一路上，紅袖又提醒她挺直背脊，目不斜視，不能失了當家主母的威嚴。
    集芙園門前立著兩個丫鬟，見她們來了，連忙行禮：\"見過王妃。\"
    \"薑姑娘眼下在哪？\"雲錦問道。
    \"回王妃，姑娘在小灶，奴婢這就帶您前去。\"
    雲錦微微蹙眉，“大廚房沒有給她送吃食嗎？”
    丫鬟搖了搖頭，“姑娘非要自己做。”
    這是擔心府裏的吃食有問題，這個薑氏倒是謹慎。
    穿過一道月亮門，院中花木扶疏，布置得極為雅致。
    雲錦心中黯然，此處原是她為女兒長大些準備的居所。
    沒想到為旁人做了嫁衣，王府雖大，處處奢華，可她覺得別的地兒都不如這兒。
    還未走近小廚房，就聽見裏頭傳來清脆的切菜聲。
    門簾半卷著，隱約可見一個著淡青色衣裙的身影正坐在灶前燒火。
    那女子聽見腳步抬起頭來，雲錦這才看清她的模樣——約莫二十歲年紀，肌膚勝雪，雙眸明亮，一雙彎眉似顰非顰，看起來比那楊氏還要美幾分。
    身在此地，如同天上的仙女下了凡塵，多了幾分煙火氣。
    見了雲錦，她先是一愣，隨即起身行禮：“妾身薑楠，見過王妃。”聲音輕柔婉轉，如黃鶯出穀。
    雲錦上下打量著她，心中五味雜陳，麵上卻依舊帶著端莊的微笑，“起來吧，聽聞你有了身孕，可要好好保重身體。”
    薑氏垂眸，輕聲道：“妾身謝過王妃關心。”
    兩女又寒暄一陣，雲錦留下紅袖，讓她照應薑楠的衣食住行，自己則匆匆離去。
    回到臥房的雲錦，站在銅鏡前，手指輕輕拂過鏡麵，鏡中人的眉眼依舊精致如畫，隻是眼角已有了幾絲細紋。
    她不禁暗暗感傷，自己就是年輕時也遠沒有薑氏貌美，更別提現在人老珠黃，難怪夫君會移情別戀。
    一時胸中愁苦滾滾而來，忍不住流下眼淚。
    ......
    下午，內閣眾臣了解完朝廷諸事的陳明返回王府。
    懷著“以魔法打敗魔法”的他，此刻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陳明腳步一頓，沉吟片刻，揮手示意侍從退下，獨自穿過回廊向內院走去。
    夕陽西斜，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
    經過花園時，他看見婢女正帶著女兒在涼亭中玩耍。
    婢女眼尖，遠遠便朝他行禮：\"奴婢見過王爺！\"
    嵐兒聞言，則是朝他看了一眼，沒有吭聲。
    陳明彎腰將女兒抱起，“怎麽？嵐兒，半年多未見，不認識爹爹了？”
    陳雲嵐將小臉扭向一旁，“哼，娘說，不讓我同爹爹說話。”
    \"陳明捏了捏女兒的小臉，“娘親跟你說笑呢，爹爹讓人運回來的荔枝，你吃了嗎？”荔枝一般在農曆47月份成熟。但它的成熟時間因品種和產地而異。早熟品種如三月紅和狀元紅在2月份至4月份成熟，而晚熟品種如桂綠在6月份成熟。）
    嵐兒伸著小手，點了點下巴，“吃了。”，她湊到父親耳邊小聲道：\"娘今日哭了，把最愛的青瓷盞都摔了。\"
    陳明心頭一陣絞痛，將孩子放下，溫聲道：\"去玩吧，父親晚些再來看你。\"
    轉過假山，正院的燈火已經亮起。
    陳明站在院門外，竟有些躊躇。
    十餘年夫妻，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慚愧，不知如何麵對妻子。
    屋內，雲錦正對著燭火出神。
    忽聽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猛地站起身，又強迫自己緩緩坐下。
    \"夫人。\"陳明推門而入，見雲錦背對著自己，肩頭似乎輕輕顫了顫。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雲錦袖中的手攥緊了帕子，指節泛白，聲音卻出奇地平靜：\"王爺不去集芙園，來這冷清地方做什麽？\"
    陳明聞言，心中更加酸澀，他快走兩步，從身後抱住雲錦，“彼時，先帝命我出使南國。我曆經重重劫難，方抵達南境。南君荒淫，垂涎薑氏的美色，征她入宮為妃，薑氏不肯，逃到了我的船上。我看著她在舟上抱膝垂首，對影自憐的樣子，心中感歎，這不就是在神農山前舉止無措的夫人嗎？登時心生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