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在戈壁灘上顛簸，車載gps顯示距離目的地還有二十公裏。我搖下車窗，幹燥的風裹挾著沙粒打在臉上，遠處陰山山脈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34；前麵就是老風口。&34；司機巴特爾猛灌了口馬奶酒，&34；十年前有輛貨車在這裏翻車，整車人都被狼群分食了......&34；
    我握緊地質錘，突然看見擋風玻璃上出現血手印。巴特爾猛地踩刹車，輪胎在沙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後視鏡裏，三個穿著蒙古袍的男人正站在路中央，他們的麵部被黑紗蒙住，腰間別著寒光閃閃的蒙古刀。
    &34；快下車！&34；巴特爾低聲說，&34；這是狼神的使者......&34；
    我還沒反應過來，車門就被拉開了。為首的男人用蒙語說了句什麽，巴特爾立刻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他們將我拽下車，用繩索捆住雙手，押著往戈壁深處走。
    月亮升起來時，我們來到一座被流沙掩埋大半的敖包前。巴特爾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我看見他的影子正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拉長，最終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夜空中。
    &34；你觸犯了狼神的禁忌。&34；為首的男人掀開麵紗，露出左邊臉頰的狼頭刺青，&34；三天前你在響沙灣挖出的東西......&34；
    我突然想起那個青銅狼首雕像，當時它正對著我們勘探隊的帳篷。雕像的眼睛是用綠鬆石鑲嵌的，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男人們開始念誦晦澀難懂的咒語，敖包頂部的經幡突然無風自動。我感覺有冰涼的東西爬上小腿，低頭時發現沙地正在蠕動，無數雙幽綠的眼睛正從沙下鑽出來。
    &34；快跑！&34；男人突然將我推向敖包，&34；去找烏仁圖雅......&34；
    狼群的嘶吼聲近在咫尺。我跌跌撞撞地奔跑，沙粒灌進靴子裏。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出現一座破敗的蒙古包，門簾上掛著褪色的狼皮圖騰。
    &34；進來。&34；沙啞的聲音從包裏傳來。
    掀開皮簾，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正坐在牛糞火旁。她的右眼戴著眼罩，左手少了兩根手指。在她腳邊，蜷縮著一隻體型巨大的灰狼，尾巴尖是罕見的白色。
    &34；我是烏仁圖雅。&34；她用樹枝撥弄火堆，&34；你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34；
    狼突然站了起來，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老婦人從羊皮袋裏掏出個青銅鈴鐺，輕輕搖晃。鈴鐺發出的聲波讓我耳膜刺痛，沙地上的狼群瞬間停住了腳步。
    &34；七十年前，我們部落冒犯了狼神。&34；她的聲音像風幹的羊皮紙，&34；薩滿用活人祭祀，將九十九顆人頭埋在敖包下......&34；
    我注意到她殘缺的手指，突然想起縣誌裏記載的&34；狼災屠村&34；事件。那些受害者的屍體都被啃食得隻剩下頭顱，傷口邊緣有狼齒的咬痕。
    &34；雕像裏封印著狼神的精魄。&34；老婦人將鈴鐺塞進我手裏，&34；月圓之夜帶著它去陰山岩畫......&34；
    話音未落，蒙古包突然被掀翻。我被氣浪掀飛，看見那隻白尾狼正站在廢墟中，眼睛變成了血紅色。烏仁圖雅躺在地上，喉嚨被撕開了個大口子，鮮血浸透了身下的狼皮。
    我爬起來就跑，身後傳來狼群的腳步聲。月亮已經升到頭頂，陰山岩畫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光。那些岩畫上的狼圖騰仿佛活了過來，眼睛跟著我移動。
    青銅鈴鐺突然發出尖銳的嘯聲，沙暴在我身後形成了一道高牆。我看見狼群在沙暴中變成了半透明的影子，其中一隻狼的脖子上還掛著當年勘探隊的工牌。
    岩畫最深處有個天然石洞，洞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蒙文。我借著手機閃光燈辨認，發現這是當年薩滿的懺悔錄：&34；為平息狼神之怒，我將長女獻祭......&34；
    洞底有具骸骨，頭骨上插著把青銅匕首。匕首柄上的狼首雕像與我挖出的那個如出一轍，隻是眼睛換成了人骨製成的。
    沙暴突然停止了。我聽見身後傳來緩慢的腳步聲，轉身時看見巴特爾站在月光下，他的肚子被剖開，腸子拖在沙地上。
    &34；把雕像還給我們......&34；他的聲音帶著腐屍的惡臭。
    我將鈴鐺對準他，聲波擊中的瞬間，巴特爾的身體像煙霧般消散了。石洞開始劇烈震動，岩畫紛紛剝落。我抱著頭骨匕首往外跑，聽見山體內傳來巨大的咆哮。
    當我終於跑出山洞時，發現整個戈壁灘都被銀色的月光籠罩。遠處的敖包正在崩塌，無數白骨從流沙中湧出，每顆頭骨上都有狼齒咬穿的痕跡。
    手機突然響起，是勘探隊隊長的來電。接通後卻隻有電流雜音，夾雜著女人的哭泣：&34；還我女兒......&34；
    包裏的青銅鈴鐺開始發燙，狼首雕像的綠鬆石眼睛閃爍著詭異的紅光。我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發現它正在慢慢變成狼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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