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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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瞎子吹了聲口哨。
    利落上膛,他頗為捧場地陪了支彈匣,幾乎製造出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彈幕。
    姬世反應還算快的。
    第一時間借著碩大石盤飛速閃身,狼狽躲避,雖然還是肩頭中槍,但之後頂多被擦到幾處,沒有傷到要害。
    槍響如戰鼓。
    瞬息間,除了張海樓跟張海俠留下,遠近配合將霍玲引開,其他人不約而同抽身而出,呈半包圍環在青年周邊。
    這待遇讓張從宣有些不適應。
    看了看左右,除了黑瞎子外個個都是冷武器,再看了眼自己手裏的槍,他莫名感覺,自己突然變成了坦克炮塔樣的存在。
    甩開這點發散的奇怪聯想,青年望向前方。
    無需多言,張起靈和張海客自覺前踏,準備率先探測前路。
    渠溝裏的蛇群時而探頭。
    但在張從宣的注視下,都很安分地遊走,並沒有做出攻擊行為。
    隻有幾條,隨著青年動作間的鈴聲,悄然靠近。
    他本想抓條蛇來,在前探路。
    然而動作之前,間歇的槍聲裏,姬世扶著石盤探身,盯著鈴聲來處,語氣有些不可思議。
    “那是什麽……居然能讓你壓製本能?”
    想也得不到答案,一刹驚訝之後,他不再深究,望著青年的眼神愈發火熱。
    “我就知道,你是最特殊的!當初就是這樣,被破壞到那種程度,竟也能自行複原,還會排斥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張從宣突然手滑了下。
    原本隨意撥動信鈴的手微微一顫,擊出了聲變調的鈴音。
    隻順著想象了下自己被裝上奇怪器官或部件,變成科學怪人的樣子,他就滿心嫌棄。
    忍不住想反問,這人都幹什麽了。
    但聞言,其他幾人比他反應還大。
    “——什麽程度!”
    震驚出聲,急切中,張海樓差點被脫口的刀片割到自己舌頭。
    是張海俠及時拉了他一把,才堪堪避開後方襲來的霍玲頭發,但張海俠本人的臉色也已然沉凝。
    “你都幹什麽了?”張海客怒聲質問。
    姬世神情口吻俱是遺憾:“原本打算,給老師帶來一些更好的改變,結果未能實現呢。”
    這種沒禍害成好可惜的口吻,聽得幾人拳頭都硬了。
    陳皮忽然暴起。
    爪鉤出手,他縱身躍上石道一邊的岩壁,開始往環繞岩壁一圈的階狀攀爬。
    姬世餘光瞟去,臉色驟然嚴肅起來。
    “……老師,你當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麽不一樣嗎?就算在我的諸多試驗品裏,也是前所未有的。”
    張從宣回以嗬嗬。
    好家夥,他心說,原來你禍害的不止小號啊。
    “……上次那個問題,老師還沒有回答我。”
    全然不顧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殺氣,姬世自顧自說了下去。
    “聽說,老師在二十五歲之前,曾被頻繁天授。但是自從被選為教導聖嬰的人選起,便奇跡般發生好轉。就連性格,都由此為之一變,其後再未被頻繁天授……其中緣由,難道從未有人細想?”
    張從宣淡定聽著,再次給槍上膛。
    緣由?
    那還不簡單,自己開始玩全息遊戲了唄。
    一邊動作,青年波瀾不驚,等著聽這個反派boss還能爆出點什麽驚人言語,驀地感覺被輕輕攥了下手腕。
    有點微濕的涼意觸感。
    扭頭看向手的主人,張從宣意外發現,對方好像有點……緊張?
    “小官怎麽看?”他下意識壓低問。
    張起靈沒有轉頭,臉頰緊繃,嗓音沉沉。
    “無需理會。”
    但姬世的聲音仍舊不緊不慢,遠遠傳來。
    “那些年裏,我一直有個問題,想等你醒來驗證的。”
    男人目光灼灼,毫不遮掩其中興味。
    “……既然我們檢測到的結果始終如一,那麽或許該認為,老師其實是很早之前就一直處於天授之下,迄今從沒有結束過,對嗎?”
    張從宣有些詫異。
    這,要是按照遊戲係統的存在來說,居然算是歪打正著被蒙對了?
    另一方麵,他又有點想笑。
    時隔數天,張從宣再次感受到了本遊戲的強大自由度——係統,這個反派boss在擅自揣測你啊!
    兩種心情交織,他一時麵色微妙。
    咳咳兩聲,張從宣忍笑開口:“你這個想法,很有創意……”
    “一派胡言!”\“胡說八道!”
    兩道高低不同的嚴厲駁斥,幾乎跟青年的嗓音同時響起。
    張從宣猝不及防被打斷了。
    先後出聲的張起靈和陳皮也是一默,隨後各自不再開口。
    陳皮繼續攀爬階梯,張起靈跟循聲看來的青年匆匆對視一眼,嘴唇微動,隨即主動轉開,看向被先一步搶了話音的張海客。
    他飛快做出個手勢。
    隨後自己率先蹲下了身。
    另一邊的張海客領會意思,同樣蹲身,手搭在地麵。
    見兩人到位,張起靈歪頭看了眼黑瞎子。
    很簡單的一個眼神。
    但黑瞎子居然感覺看懂了,是讓自己開槍射擊地麵,用震動來測試機關。
    “原來小宣養的是小啞巴麽?”
    他對方才的話一知半解,見兩人態度,卻也知不好深究。哼哼一聲,黑瞎子手下還是很誠實地拉開保險栓,由遠及近朝著地麵接連扣下扳機。
    “砰砰砰砰砰——”
    連續四五聲震動之後,張起靈頭也不轉,朝張海客的方向丟去一捆繩索,在對方握住固定的瞬間,人已經一躍而起,蹬在岩壁上攀住。
    停滯一瞬,拔刀在手。
    隨後霍然縱身躍下,將挾著重勢驚若雷霆的一刀,重重落在石道某處縫隙之中。
    刀身石板相撞,聲響刺耳。
    一道裂痕沿著石板飛竄而出,頃刻蔓延大片,又在張起靈的再度施力下,轟然沉陷出一片大坑。原本的石板紛紛迸裂、掉落,悶聲砸在不知多深的細沙之中,緩緩下沉。
    流沙機關。
    在這沙漠綠洲之中,取材布置毫無難度,卻足以讓人猝不及防中埋沒性命。
    而,在張起靈的落足點也被波及,身體即將隨之墜落的瞬間,他身後的繩索刷地一下繃直——在張海客及時的反應之中,張起靈借著這股拉力,腰身發力再度躍起,重新回到了岩壁之上。
    幾個起落,便離開了這處險地。
    重新回到原地,張起靈的情緒平複許多,抬眸迎上青年的視線時,唇角甚至微微揚了下。
    “可以走了。”
    張從宣默然打量前方。
    機關被強行破開,現在,這石道隻剩下一路坦途。
    如此熨帖。
    此時,他若是再計較方才小小的矛盾,似乎都顯得自己小氣了。畢竟,小官又不知道係統,在對方眼中,恐怕也隻是單純關心自己這個老師之舉,都不知曉為何反而被責怪……
    總而言之,都是姬世的錯!
    而且……
    張從宣遲疑地想,剛剛行動之前,小官突然輕聲說“無關天命”,那是什麽意思?
    一片寂靜中,姬世的歎氣聲格外清晰。
    “敬酒不吃吃罰酒。”
    望著已經隻剩下十多米距離的陳皮,男人眼中閃過譏誚冷光,扶著石盤的手猛然用力一撥。
    他之所以獨身在此,自然有所依仗。
    岩壁上攀爬接近的陳皮、剛剛踏上石道幾步的張從宣、正把霍玲纏成繭子的張海樓、以及門口剛剛踏入的呉解二人……紛紛一頓。
    警惕觀望之中,眾人不約而同望向石盤。
    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
    然而就在呉邪這樣慶幸的下一刻,身後的石門轟然一聲,重重砸落在地,封閉了屬於這個岩洞的唯一出口。
    沒了外界燈光,岩洞內部瞬間愈發昏暗。
    不僅如此。
    原本靜謐的岩壁四周,忽有無數“嘩啦”的剝落聲響起,什麽東西掉在石頭上的動靜格外清晰,伴隨著無數重物砸落石板的咚咚悶響。
    在場的,對於類似情況都不算陌生。
    “玉俑屍變?”
    黑瞎子推了推墨鏡,一時都有點笑不出來:就之前大略一掃,四周岩壁上那些玉俑,可能都快一百個了!
    陳皮首當其衝,已經跟一具褪去玉甲的幹屍糾纏起來。
    腳下稍轉,黑瞎子下意識擋在了青年身側。
    無需回頭,聽聲音就知道,其他兩人默契地做出了同樣動作。
    張海樓和張海俠已經丟下霍玲,急速衝來。
    兵荒馬亂之中,隻有姬世愉快的笑聲格外清晰:“老師,我想你也不舍得他們折損性命……這樣,隻要你自己過來,我可以放其他所有人生路。如何?”
    張海客舉刀砍翻一具血屍,下意識就要喝罵回去。
    但冷不丁,身側伸來一隻手按住了他肩膀,昏暗中,青年的嗓音顯得很是平靜。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