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恩威並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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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崇鄴對兩個小賊指摘元鵠的證詞存疑,但他們能這麽說,要麽是收了好處,要麽就是有人威脅,直接審問必然得不到準確的答案,嚴刑逼供,又沒有適當的理由。
所以思來想去,安崇鄴選擇了攻心之法。
隻有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危機,才能使其思考,究竟是命重要,還是一時的利益更吸引人。
兩個小賊被關在不同的牢房,阿大帶下去後,另一人也被提了上來。
同樣的襤褸衣衫,卻不是一樣的膽怯懦弱。
相較於阿大的畏懼,麵前這人雖也惶恐,卻沒有自亂陣腳,雙膝跪地,在安崇鄴一字一句的審問下,緊攥拳頭,眼珠子不屈又不甘的轉來轉去。
安崇鄴看出他圓滑的本性,也不再與他虛與委蛇。
“你既已認罪,便沒有什麽好辯駁的,簽字畫押,下月便去寒州修渠築道吧。”
他一聲令下,立刻便有獄卒送上準備好的認罪書。
洋洋灑灑的一篇供詞,條理清晰的記錄著他的罪名,這位名叫三平的青年識得幾個字,所以在看清那絲毫不作假的內容時,他杏圓的瞳孔中總算有了一抹駭色。
蘸了墨的毛筆遞到手邊,獄卒拿著印泥催促:“快點簽字,按手印。”
“不,不可以……”
三平搖頭避開,難以置信的看向安崇鄴,顫聲質問:“草民隻是犯了一個小錯,四殿下身為皇子,怎能帶頭容忍朝中臣子如此欺壓您的子民?”
“錯無大小,一次不懲,終成後患。”
安崇鄴麵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本殿看你毫無悔改之意,今日敢搶劫,明日就敢傷人,與其等你再度害人,不如防患於未然,提早絕了你的錯途。”
“不,不是這樣的!”
他不是生來的惡人,也不會一直犯罪:“我隻是想活下去,我沒有害人之心,更不會取人性命。”
“這話你自己信嗎?”
安崇鄴不為所動,冷笑道:“你好手好腳不去做工,如果不是這次搶到了榮桓公夫人的手裏,他日你又還會搶奪多少人的錢財?間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嚴詞厲語,刻意把事情放大,擺明了要壓死對方。
明明是初冬寒涼的天氣,三平卻細汗直流,他知道自己玩不過這些皇室權貴,但也沒想到堂堂皇子,能對一個平頭百姓如此針對。
他不是一貫被人稱讚的四皇子殿下嗎?
不是人人都說他明辨是非,善斷黑白嗎?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是他虛仁假義,還是自己這條命太不值一提?
三平不明白,也不甘心。
“你們……官官相護,濫用職權。”
恨意自眼中迸發,他也顧不得尊卑,死死盯著那端坐的人吼道:“你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子,根本不懂體恤百姓,去年那麽多人凍死,你們不管不顧,如今我隻是想靠自己的力量護著我的家人活下去,我有什麽錯,你們憑什麽如此罰我?”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帶著苦澀的味道流進嘴裏:“我沒有偷搶過別人的錢財,我也想做工養活一家人,可是……可是不夠啊,我的妹妹生了病,再不醫治她就死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機會救她的……”
“殿下,殿下……”
發泄過後就是悔恨,三平跪著往前爬了幾步,砰砰兩聲磕在地上:“殿下,我不是故意要搶榮桓公夫人的錢袋的,我隻是聽從旁人的吩咐做事,是別人指使我假扮小賊,引京都衛去平明街抓殺人犯……”
“那人說被抓後頂多打一頓,等我出去後他就會給我一筆錢財救妹妹,可是……可是我……我不知道那個婦人是榮桓公的夫人,我也不知道會釀成這樣嚴重的後果,我隻是……隻是想救我的家人。”
他哭訴著交代完前因後果,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還一邊磕頭一邊求饒道:“草民家中就我一個男丁,我若離了京,餘下老母和幼妹必將再無活路,殿下,草民有罪,願受酷刑,隻求您留我一條小命苟活。”
在絕對的壓迫和威懾麵前,他的那點手段,連上位者的眼都入不了。
總算套出了想要的答案,安崇鄴不動聲色的揮退獄卒,側眸對一旁看戲的寧絕使了個眼色。
恩威並施,白臉他唱完了,接下來的紅臉角色,自然是換個人來更好。
默契的視線相觸,寧絕明白他的意思,無聲笑笑,他站起身走到三平麵前,俯身,伸手,幹脆而輕柔的把人扶起來。
“殿下先前就說過,要放過你們不難,隻需你能拿出他感興趣的東西。”
一方修帕遞過去,白淨的指節撣去粗布麻衣上的灰塵,那張本就溫潤的臉上因為笑容,而更添了幾分可信度:“監察司的牢房不是隨口兩句話就能打開的,你說你是受人指使才犯下錯處,也要拿出證據來,否則我們如何信你?”
淺色的帕子觸手生溫,三平臉上淚痕未幹,那哀哀戚戚的眼裏好像又要溢出水來:“大人……”
“你家中情況確實可憐,但不義之財,往往花的也不會安心。”
寧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樣吧,你把實話告訴我,若事實不假,我去替你跟榮桓公求情,再給你一筆錢去救你的妹妹,如何?”
這樣他不僅不用被流放,還能光明正大的得到一筆足夠的錢財。
如此好意,簡直是做夢也難夢到的。
三平有些不敢相信,錯愕的眸子盯了寧絕半響,見他不似作假,又轉而望向安崇鄴,看到他抿著唇也沒有反駁的意思,那高懸的心才逐漸落下。
“砰”的一聲,三平突然跪地,連連朝寧絕磕了兩個響頭,才道:“大人,草民不敢欺瞞,昨日確實有個黑衣人突然闖進我家裏,他給了我十兩銀子,說隻要我翌日未時二刻,趁京都衛巡視之時,在中心街鬧出動靜,把人引至平明街第三條巷道之外,再告訴他們自己親眼看到有人行凶,事了後,便能從他手裏拿到百兩報酬。”
或許是怕他說多錯多,那人就讓他記住一點,行凶者是一個穿著官服的二品官員,他隻看到對方一掌打在受害者身上,其餘的因為害怕,就沒敢再看下去,所以並不知道那裏具體究竟發生了什麽。
如此真假摻半,模模糊糊的指認才更顯得真實,畢竟他隻是個普通百姓,無仇無怨的,又怎麽會胡言亂語,惡意陷害一個不認識的朝廷官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