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疑案 / 明的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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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書房內,檀香嫋嫋,煙霧繚繞,如薄紗般彌漫在空氣中。
    符翼緩緩地摘下那頂沉重的冠冕,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然後輕輕地放在案幾上。他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那是長時間戴著冠冕所帶來的不適。隨著這一動作,他身上的威嚴也漸漸褪去,顯露出幾分少年人的疲憊。
    符顏見狀,連忙親自為他斟了一杯熱茶,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麵前。那熱氣騰騰的茶水,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讓人聞之精神一振。符翼接過茶盞,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暖意,微微抿了一口,那溫暖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讓他感到一陣舒適。
    這時,明則將一卷地圖緩緩地攤開在紫檀木桌上,他的動作輕柔而謹慎,生怕弄壞了這珍貴的地圖。地圖展開後,一幅詳細的山川地貌圖展現在眾人眼前,上麵標注著各個重要的地點和邊界線。
    明則的指尖落在南境的位置,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南境那五千輕騎,孟秦雖然能夠鎮住,但蠻族這次的異動卻來得有些蹊蹺。”他的目光緊盯著地圖上蜿蜒的邊境線,仿佛能透過這薄薄的紙張看到邊境線上的緊張局勢。
    符顏接過話頭,她的目光同樣落在地圖上,眉頭微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她緩緩說道:“往年蠻族秋獵時才會南下劫掠,可如今剛入夏,他們就敢動我們的糧道,這恐怕不僅僅是因為缺糧那麽簡單。”
    符翼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地圖上的南境地區,沉思片刻後說道:“皇姐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挑唆蠻族?”
    明則俯身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山穀,說道:“陛下請看,這裏是黑風穀,三年前蠻族曾在此囤積過糧草,後來被先帝派軍燒毀。臣查過,昨日的急報說蠻族的先鋒就在黑風穀紮營,這似乎是他們刻意為之,目的就是要引我們過去。”
    符翼皺眉:“引我們入穀?難道有埋伏?”
    “未必是埋伏。”符顏的指尖輕輕地點在黑風穀的西側,她的目光如同鷹眼一般銳利,仿佛能夠穿透那片山穀,看到隱藏在其中的真相。
    “這裏是斷雲峰,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她的聲音平靜而沉穩,卻透露出一種對局勢的深刻洞察力,“如果蠻族隻是假意屯兵黑風穀,實際上卻想要趁機奪取斷雲峰,那麽南境七城的門戶就會被輕易地打開。”
    符翼凝視著地圖,眉頭微皺,沉思片刻後,他突然猛地一拍案幾,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孟秦的鐵騎雖然擅長在平原上奔襲,但山地戰卻是他們的弱項。”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慮,“我們必須給他派一個精通山地戰的副將,否則一旦蠻族發動攻擊,後果不堪設想。”
    明立刻接口道:“西境守將趙岩就是山地戰出身,當年他跟隨先帝平定西境叛亂時,最擅長的就是山地伏擊。”
    然而,他的話語中似乎帶著一絲惋惜,“隻是他的性子太過耿直,前年因為頂撞戶部尚書,被調離了前線,去守糧草庫了。”
    符顏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趙岩就如同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隻是被世俗的塵埃掩蓋了光芒。”
    她轉頭看向符翼,輕聲說道:“符翼,你親自寫一封手諭,邀請他前往南境輔佐孟秦。告訴他,北鳶需要的是能打仗的將軍,而不是守糧倉的老卒。”
    符翼提起筆,準備蘸墨,然而就在筆尖即將觸及墨汁的一刹那,他的手腕卻突然微微一頓。
    “這樣會不會顯得朕太急切了些?”他有些遲疑地開口,目光落在手中的筆上,仿佛那支筆有千斤重。
    一旁的符顏見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隨意地靠在書架上,語氣輕鬆地說道:“你可是國主,更是要護境安民的北翼王啊。”
    符翼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他想起了曾經的一些往事。那時的他還隻是個閑散的皇子,常常偷偷溜去西境觀看趙岩練兵。每次回來,他都會興奮地跟符顏講述趙岩的布陣如棋局般精妙,令人讚歎不已。
    “當年的我確實不懂事,隻覺得那裏熱鬧好玩。”符翼的聲音略微低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符顏輕笑一聲,走到符翼身邊,輕聲說道:“懂事並非是要藏起自己的真心。趙岩這樣的人,最服的就是能賞識他本事的人。陛下您親自寫下的手諭,可比任何官樣文章都要管用得多呢。”
    說罷,她將一方鎮紙遞到符翼麵前。符翼低頭看著那方鎮紙,略作思考後,終於下定決心,提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地寫下了手諭。
    寫完後,他抬起頭,看著符顏問道:“皇姐,你覺得修馳道真的能夠穩住東境嗎?”
    “東境七城離中樞最遠,去年澇災時,朝廷的賑災糧走了兩個月才到,” 符顏走到地圖東側,“馳道修通後,騎兵三日可達,糧草十日能至。更要緊的是,修馳道需征調各郡工匠,那些暗藏異心的郡守,手裏有多少私兵、多少糧草,一征調便知。”
    明補充道:“臣已讓人查過,東境郡守周顯,去年謊報災情私吞糧草,他的女婿正是符青的幕僚。”
    符翼將筆重重擱在筆山上:“符青果然不安分。”
    “他現在還不敢動。” 符顏聲音平靜,“先帝剛駕崩,他手裏沒有遺詔,又摸不清我們的底細。但等他反應過來遺詔是假的 ——”
    “遺詔是假的?” 符翼猛地抬頭,眼裏滿是震驚,“皇姐,你昨日不是說……”
    “詔書上的印是真的,筆跡是我模仿先帝練了十年的成果,” 符顏打斷他,“但內容是假的。先帝屬意的繼承人,是鎮守北境的堂兄符凜。”
    符翼手裏的茶盞晃了晃,茶水濺在袖口:“那為何……”
    “符凜雖勇猛,卻剛愎自用,北境連年征戰,他治下的百姓早已怨聲載道。” 符顏走到他麵前,目光清澈,“你以為我讓你做皇帝,是一時興起?這三年你微服私訪,在南境幫農戶改良稻種,在西境教工匠改進織布機,這些事,先帝都看在眼裏。”
    明低聲道:“陛下可知,去年冬天你在東境為流民煮粥,有個老丈說‘二皇子若能當政,咱們就有活路了’,這話傳到先帝耳中,他當晚就把那方私印交給了長公主。”
    符翼怔在原地,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他從沒想過,自己那些隨心而為的舉動,竟被父皇看在眼裏。
    “所以別想著做傀儡,” 符顏拍了拍他的肩,“你比符凜懂民生,比符青有仁心,這皇位本就該是你的。”
    符翼深吸一口氣,將袖口的茶漬擦去:“那符青……”
    “他想要的不是輔佐誰,是自己坐在那王座上,” 明鋪開另一卷卷宗,“臣查到,他上個月偷偷派人去接觸南境蠻族的首領,許以重利,要他們製造邊境衝突。”
    符翼怒不可遏,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案幾上,震得茶盞都跳了起來,仿佛在為他的憤怒而顫抖。他瞪大了眼睛,滿臉怒容地吼道:“他竟然通敵!”
    然而,這還不是全部。符顏冷靜地翻開手中的卷宗,繼續說道:“不僅如此,三年前西域進貢的牽機散,當時負責接收的內侍,去年被調去了符青的府邸當管事。”
    聽到這裏,符翼的手像被定住了一樣,停在半空中。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一股寒意從他的後背湧起,迅速傳遍全身。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符顏,聲音略微顫抖地問道:“你的意思是……父皇的死,是符青幹的?”
    符顏的臉色同樣凝重,他點了點頭,肯定地說:“八九不離十。”
    這時,一直沉默的明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那內侍三天前失蹤了,府裏的下人說,失蹤前夜,他去過後花園的枯井。”
    符翼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他的眼睛裏仿佛燃燒著一團火焰,他咬牙切齒地吼道:“挖!把那口井挖開,就算翻遍整個符青府,也要找到證據!”
    然而,符顏卻按住了他的手,冷靜地說:“現在還不能動他。”
    符翼不解地看著符顏,滿臉的憤怒和不甘。符顏解釋道:“他在軍中還有舊部,東境的周顯是他的人。如果我們貿然動手,隻會逼他狗急跳牆。南境的戰事正緊,此時內亂,正好中了他的下懷。”
    符翼緊咬著牙關,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痛苦,一方麵是對符青的憤恨,另一方麵是對局勢的擔憂。他不甘心就這樣放過符青,但又明白符顏說得有道理。
    “當然不。” 符顏拿起馳道工程的圖紙,“周顯不是負責東境工匠征調嗎?讓工部尚書給他下道死令,三個月內必須湊齊三千名石匠,缺一人就治他延誤工期之罪。周顯拿不出人,必然會向符青求助,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就能抓住他們私相授受的把柄!” 符翼眼睛一亮,“皇姐,這招借刀殺人夠狠!”
    “是借勢。” 符顏糾正他,“治國不是砍人頭,是讓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亂,也不能亂。”
    明忽然笑了:“長公主這話,倒像先帝常說的‘治大國如烹小鮮’。”
    符翼也笑了,方才的戾氣散去不少:“明,你查案也別太累,需要人手就跟朕說,宮裏的侍衛你隨便調。”
    明躬身:“謝陛下,但查這種事,人多了反而打草驚蛇。臣已讓暗衛盯著符青府,那失蹤的內侍若沒死,遲早會露麵。”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是亥時。符顏收起地圖:“今日就到這裏,你剛繼位,身子要緊。”
    符翼卻起身走到書架前,取下一卷兵書:“我再看會兒,當年先帝教我兵法時,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才明白這話的意思。”
    符顏看著他燈下的側影,忽然想起小時候,這個弟弟總跟在自己身後,搶她手裏的糖葫蘆。如今他眉宇間已有了帝王的輪廓,卻還保留著那份純粹的認真。
    “對了,” 符翼忽然回頭,“西域那邊,要不要派人去查?牽機散既然來自西域,說不定有線索。”
    “西域諸國林立,勢力複雜,” 明道,“臣倒有個法子,讓商隊去查。北鳶最大的商隊‘通四海’,東家是個神秘人,據說黑白兩道都吃得開,讓他們去查西域毒物,比官府方便。”
    符顏點頭:“通四海的東家曾受過先帝恩惠,去年我還見過他的管事,是個可靠的人。可以讓戶部發個文書,許他們三年免稅,換他們查牽機散的來源。”
    “皇姐連這個都知道?” 符翼有些驚訝。
    “當皇子玩的時候,我可沒閑著。” 符顏挑眉一笑,“你以為我這鳶皇的名頭是白來的?”
    符翼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明看著這姐弟倆,也跟著笑起來,禦書房裏的凝重氣氛,被這笑聲衝淡了不少。
    符顏走到門口時,又回頭道:“符翼,記住,皇帝不是孤家寡人,你有我,有明,還有那些願意為北鳶賣命的人。別自己扛著所有事。”
    符翼重重點頭,看著符顏和明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他拿起兵書,指尖撫過泛黃的紙頁,上麵有先帝批注的小字:“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他忽然明白,皇姐讓他做皇帝,不是因為他有多厲害,而是因為他們都相信,北鳶需要一個不想打仗,卻敢打仗的君主。
    窗外的月光灑進書房,照亮了案上的茶盞,也照亮了少年帝王眼中的決心。暗處的風還在吹,但隻要這盞燈不滅,北鳶的天,就塌不了。
    突然間。
    明的眼前,突然變化為黑白的畫麵,場景,也逐漸在明的眼中扭曲,不斷地改變著。
    “這……”明看著周圍逐漸改變的場景,才意識到不對。
    “不對……這些記憶……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裏呢……”明能察覺到,這不是現實,而是被模擬出來的虛擬。
    但,一切如此的真實,到底是誰做到的呢?
    而隨著明的察覺,在意識的世界中,也出現了一個讓明,無比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