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基輔,1937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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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西裏迅速翻滾到牆後,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磚牆。他聞到了施密特身上特有的古龍水味,混合著槍油的刺鼻氣息。當施密特轉過拐角時,瓦西裏的槍口已經抵住了他的腹部。"基輔,1937年秋。"瓦西裏用德語低語,聲音輕得像雪花落地。施密特的身體僵住了,眼鏡片上反射著遠處炮火的閃光。
    "你活著..."施密特的聲音突然哽咽,喉結在凍得發紅的脖頸上滾動,"我親手埋葬了你的檔案。"他從內袋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麵是大學文學社的合影,年輕的笑容在戰火中顯得如此遙遠。瓦西裏的指尖觸到照片邊緣,感受到紙張在嚴寒中變得脆硬。突然,指揮部方向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接著是文件櫃被推倒的轟響。
    "他們要違抗元首命令撤退。"施密特急促地說,呼出的白氣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薄霧屏障,"但鮑盧斯還在猶豫..."話音未落,一發炮彈在附近爆炸,衝擊波震碎了所有窗戶玻璃。瓦西裏本能地護住麵部,細小的玻璃碎片還是劃破了臉頰,溫熱的血珠滾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暗紅色的小坑。
    當硝煙稍散,瓦西裏發現施密特已經不見了蹤影,隻留下地上幾個深深的腳印和一張被血浸濕的電報紙。他撿起紙張,借著炮火的閃光辨認出希特勒的瘋狂命令:"不許撤退!堅守至最後一兵一卒!"墨水的臭味混合著施密特的血腥味,讓瓦西裏想起大學圖書館裏被焚毀的德文詩集。
    11月23日的暴風雪中,瓦西裏奉命偵察德軍撤退路線。他趴在結冰的坦克殘骸上,金屬的寒氣透過棉衣刺入骨髓。望遠鏡裏,94師的士兵們正悄悄撤離陣地,凍傷的腳在雪地上拖出暗紅色的痕跡。突然,遠處傳來t34引擎的轟鳴,接著是喀秋莎火箭炮特有的恐怖尖嘯。火箭彈如天罰般傾瀉而下,爆炸的氣浪將積雪掀起,形成一場詭異的白色沙暴。
    "他們被發現了!"安德烈在無線電裏喊道,靜電幹擾讓他的聲音支離破碎。瓦西裏看到撤退的德軍在炮火中像麥稈般倒下,一個年輕士兵抱著斷腿哀嚎,聲音卻被更大的爆炸聲吞沒。空氣中彌漫著烤肉和橡膠燃燒的惡臭,瓦西裏的胃部一陣痙攣,喉頭湧上酸苦的膽汁。
    當蘇軍坦克碾過德軍陣地時,瓦西裏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細節:許多德軍士兵的屍體都麵朝西方,手指深深摳進凍土,仿佛在臨終前還在嚐試爬向故鄉。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槍托上刻著的基輔老宅地址,木頭的紋理在嚴寒中變得格外清晰。
    深夜,瓦西裏在繳獲的德軍電台旁監聽。耳機裏傳來拉斯騰堡軍事會議的片段,希特勒歇斯底裏的咆哮與科特齊斯勒冷靜的分析交織在一起。"...高加索的兩個裝甲師...三天內抵達..."突然信號中斷,取而代之的是莫斯科廣播電台雄壯的《神聖戰爭》旋律。瓦西裏摘下耳機,金屬的冰冷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窗外,極光在斯大林格勒上空舞動,綠色的光帶像幽靈的紗巾拂過廢墟。
    11月24日黎明,瓦西裏在卡拉奇火車站發現了馮·鮑盧斯的移動指揮部。一節豪華車廂半埋在積雪中,透過結霜的窗戶,他看到將軍正在口述給希特勒的最後電報。打字機的哢嗒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參謀們凍得發青的手指在鍵盤上僵硬地跳動。
    "最後一次請求...士兵們的手指凍在槍栓上..."鮑盧斯的聲音虛弱得像風中殘燭。突然,車廂門被猛地拉開,一個滿身是雪的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衝進來:"元首回電!"車廂裏瞬間安靜得能聽見雪花落在鐵皮車頂的沙沙聲。
    瓦西裏看見鮑盧斯讀完電報後,緩緩摘下眼鏡,用軍裝袖口擦拭鏡片的動作機械而麻木。參謀們傳閱著那張薄薄的紙片,有人發出壓抑的啜泣,淚水滴在電報紙上暈開了藍色的墨水。將軍突然抬頭,目光穿透窗戶與瓦西裏四目相對——那雙眼睛裏沒有憤怒,隻有無盡的疲憊和解脫。
    "準備白旗。"鮑盧斯輕聲說,聲音輕得幾乎被車廂鐵皮的咯吱聲掩蓋。瓦西裏後退幾步,靴子陷入鬆軟的積雪。他聞到了車廂裏飄出的最後一縷咖啡香,混合著絕望的氣息。遠處,蘇軍的炮火開始延伸射擊,炮彈劃過空氣的尖嘯聲像死神的嘲笑。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瓦西裏站在火車站鍾樓頂端,看著無數白旗在德軍陣地上緩緩升起。寒風裹挾著冰晶抽打他的臉龐,融化的雪水順著脖頸流下,冰涼刺骨。他的視線掠過伏爾加河冰麵上蜿蜒的俘虜隊伍,突然定格在一個熟悉的身影上——施密特拄著臨時製作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隊伍中,眼鏡片在陽光下反射著微弱的光芒。
    瓦西裏舉起狙擊槍,十字準線穩穩地落在老同學的心髒位置。他的食指在扳機上微微顫抖,耳邊回響著大學時代一起朗誦的普希金詩句。最終,他移開槍口,對著天空扣動扳機。槍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脆,驚起一群在火車站廢墟中覓食的烏鴉。施密特似乎聽見了槍響,他停下腳步,轉身望向鍾樓的方向,緩緩舉起纏著繃帶的手,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風雪又起,鵝毛般的雪片很快覆蓋了戰場上的一切痕跡。瓦西裏摘下軍帽,讓雪花落在自己汗濕的頭發上,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母親溫柔的指尖。在遙遠的莫斯科,克裏姆林宮的鍾聲正在敲響,而在這裏,隻有寒風在彈孔累累的牆壁間嗚咽,像無數亡魂的低語。他彎腰捧起一抔雪,擦去槍托上的血跡,雪水滲入木紋的細微聲響,成了這場史詩般戰役最後的注腳。
    瓦西裏站在斯大林格勒郊外被炮火犁過的田野上,靴底陷進半融的雪泥裏,發出令人不適的吮吸聲。遠處傳來運輸機引擎的嗡鳴,像垂死巨獸的喘息。他抬頭望去,鉛灰色的雲層中,三架he111轟炸機正歪歪斜斜地試圖穿過防空火力網,機翼上凝結的冰晶在陽光下閃爍如刀鋒。
    "看那些瘋子!"安德烈吐出一口白氣,凍得發紅的鼻尖抽動著,"他們明知道會被打下來。"話音未落,一架運輸機突然劇烈傾斜,機腹炸開的火焰像融化的銅水般耀眼。瓦西裏眯起眼睛,視網膜上殘留的灼燒感讓他想起童年時盯著爐火看的刺痛。墜落的飛機拖著黑煙劃過天際,金屬撕裂的尖嘯聲刺痛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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