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坤沿著小鎮的街道，走入一家看起來不起眼、賣衣服的布料鋪子。
    過了足足半個鍾頭，他才換了一身粗糙的布衣走出了店鋪。
    他一身布衣樣式十分簡單，土色陳舊，可穿在他身上依舊出塵。
    盡管粗麻布衣也掩不住他的一身的氣質。
    回想起剛才店裏的一幕，陳坤無語至極。
    老板娘起初態度冷淡，可一聽陳坤開口，聲音充滿磁性，頓時熱情起來，眼裏都像攢了光。
    陳坤隻隨意挑了一件成衣便被老板娘生拉硬拽著試穿各種衣服。
    隻可惜好看的衣服都很貴，他隻得選擇一套最便宜的布衣，果斷離開。
    隻留下老板娘倚在鋪子門邊，目光癡纏地望著陳坤遠去的背影。
    轉進另一條街，那道吃人的注視目光終於消失，陳坤暗暗鬆了口氣。
    他下意識摸了下腹部，隻覺腹部隱隱刺痛。
    他歎了口氣：“現在腹部空間打不開，可真難受。”
    但他很快又掃向身邊街道，變得興致勃勃起來。
    “多年未逛過外界，沒想到如今的物價竟如此之高。以前一個銅錢便可買兩套普通衣衫，如今得兩個才換得。”
    他略帶嫌棄地扯了扯粗糙的衣角，將一頭散亂的長發隨意一攏，又戴上一頂遮紗帽。
    這頂遮紗帽方才還是他與老板娘討價還價時，對方硬塞給他的“贈品”。
    其實他不知道，就他這一身簡單的行頭若按市價，少說也值二十個銅錢。
    可那老板娘被陳坤一時迷了心竅，竟區區兩個銅錢就賣了他一身衣服，還外送一頂帽子。
    “還剩兩個銅錢，尋個地方吃些東西。雖如今這副身子僅剩皮包骨，但嚐一嚐滋味，倒也無妨。”
    他沿街踱步，不久便瞧見一家招牌店鋪——“精湯怪店”。
    陳坤眼神一亮：“嗬，沒想到，昔日我創的鋪號，竟還有人經營。”
    他撩簾而入，店內坐滿了喝酒吃湯的粗漢，隻是氣氛壓抑，無人喧嘩，眾人皆三兩人一桌，神色皆是漠然。
    陳坤輕嗅空氣中浮動的香味，微微頷首：“湯底醇正，仍是舊時風味。”
    他朝櫃上喚了一聲：“小二，來碗精湯。”
    聲音不高，卻清透地落進滿堂沉悶裏。
    他徑自走向窗邊一個角落，與一名麵寬體闊的粗漢拚桌。
    那漢子獨占一桌，見陳坤坦然落座對麵，不由麵露詫色。
    四周食客紛紛側目，壞笑地看向陳坤。
    粗漢啜了一口湯，長舒了一口氣。
    “新來的？”他盯著陳坤，粗聲道，“本人汪鐵柱，閣下你是打哪兒來的？”
    陳坤並未應答，隻伸手推開了身旁的木窗，朝外望去。
    汪鐵柱見陳坤這般態度，嘿嘿一笑：“有脾氣，爺喜歡！可在這亂世，像你這般脾氣......活不長的。”
    他將碗重重一放：“待你喝過一碗湯，爺給你鬆一鬆筋骨，教教你小鎮的規矩！”
    “哈哈哈！汪爺，那您可得下手輕點，這小子的小身板子怕不是要散架！”
    “嘎嘎嘎，這小子，準備躺個三五天吧！”
    “嘿嘿嘿，汪爺就是咱們這兒的規矩！”
    店中原本壓抑的氣氛，頓時被一陣哄鬧點燃。
    眾人紛紛嚷叫起來，等著看一場好戲。
    “客官，您的精湯來了。”店小二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濃湯，香氣四溢。
    他略帶同情地瞥了陳坤一眼，放下湯碗便匆匆退開。
    陳坤注視著碗中湯色，仍是記憶中的醇厚模樣，雖無肉塊浮沉，但他本就是為了尋一口舊味而來。
    他拿起湯勺，正欲品嚐，遮紗帽的垂紗拂動礙事。
    他索性摘下帽子置於一旁，雙手端起了碗。
    刹那間，店內鴉雀無聲。
    所有漢子都怔怔地望向陳坤，連對麵的汪鐵柱也愣在當場，甚至抬手揉了揉雙眼，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陳坤舉碗飲下一大口——可預想中的醇厚並未出現，唯有滿口酸澀。
    “噗——”他一時沒忍住，盡數噴在了對麵汪鐵柱臉上。
    “這是什麽難喝的湯？偷工減料了？”陳坤滿臉失望地放下碗，再無品嚐的心思。
    汪鐵柱被噴了一臉，見陳坤神色失望，竟下意識抹了抹臉上的湯汁，放入口中嚐了嚐。
    這一幕看得陳坤很是嫌棄，周遭眾人卻露出羨慕之色。
    “味道......沒變啊？”汪鐵柱咂咂嘴，疑惑地看向陳坤。
    “這、這位......小姐，請問小店的湯有何不妥？”
    陳坤表情一沉，但他已經懶得解釋。
    他簡單搖頭評價道：“徒有其表，滋味全非。”
    汪鐵柱聽到陳坤那低澈充滿磁性的嗓音，又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幾眼。
    “確實徒有其表，你若不開口倒真極好......”
    “小子，本店做湯幾十年了，如今許多材料確實難尋，雖然盡力保持住了香味，但味道確實差了許多，叫你失望了。”
    但他又話頭一轉，獷聲道：“不過就你這嘴挑的家夥，今天大爺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這小鎮的規矩，爺還是得教教你。”
    汪鐵柱起身，指了下陳坤剛才喝的那碗湯表示：“先付錢吧，一碗湯八個銅錢，但爺今兒看你順眼，收你五個便是。”
    陳坤愕然抬頭：“五個？這假湯這麽貴？現在物價都這麽高了嗎？”
    “怎地？看你小子是想賴賬？”汪鐵柱瞪起眼故作凶狠，可一對上陳坤那張臉，氣勢又不自覺軟了下來。
    “咳......爺看你新來，已是特別關照，但這裏的規矩不能破。你有多少，便給多少吧。”
    就見陳坤低頭在身上摸索半晌，最終掏出兩個銅錢，“啪”地放在桌上。
    汪鐵柱一愣，隨即嗤笑：“沒想到你小子還是個窮光蛋！”
    “那在這小鎮上，就更該學學規矩了——走，去街上，爺給你這假娘們鬆一鬆筋骨！”
    店內眾人紛紛起身，對於教訓這個差點把眾人魂都勾走的“假娘們”，他們都樂見其成。
    “汪爺，這等小事，何須您動手？讓小的來！”
    “嘿嘿，這假娘們兒有點意思，讓俺練練手可行？”
    “桀桀桀，賈三，你小子是不是存了什麽別的心思？”
    “啊？哈哈哈——”
    店中頓時又哄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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