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一遇陳羽誤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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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在,陳羽也有些想不明白。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西方槍械技術經曆了從黑火藥到無煙火藥、單發裝填到彈匣供彈的革命性變革,已經奠定了現代輕武器的基礎。
    首款全自動水冷機槍——馬克沁機槍已經在1884年就已經問世。
    而號稱戰場絞肉機的加特林機槍也在1861年設計完成。
    為什麽鬼殺隊的人,就沒意識到把“猩猩緋砂鐵”和“猩猩緋礦石”融入子彈的槍械中?
    總不能猩猩緋砂鐵太少了,隻能鍛刀吧?
    還是擔心鬼殺隊大規模配槍會遭到政府的通緝從而暴露行蹤?
    聽著陳羽越來越刑的發言,身邊的兩人也開始陷入沉思。
    不過兩人可沒有陳羽這一心多用的能力,感知到身旁之人的心神恍惚,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走路的時候別分心,注意一下腳下。”
    話音剛落。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劃破了夜的寧靜。
    西園寺雪繪正全神貫注地咀嚼著“南無加特林菩薩,六根清淨貧鈾彈,一息三千六百轉,大慈大悲度世人”的含義,根本沒留意到伊藤原介燈光邊緣處,一截被枯葉半掩的粗壯樹根。
    她的鞋尖結結實實地絆在了上麵,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在一陣天旋地轉中重重地摔在了微濕的泥地上。
    一陣鑽心剜骨的劇痛自右腳腳踝處猛然炸開,劇痛讓她眼前一黑,臉色瞬間褪盡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小姐!”
    伊藤原介大驚失色,蒼老的身軀爆發出不相稱的敏捷,他提著馬燈一個箭步衝了回來,慌忙蹲下身子。
    “怎麽樣?小姐,您沒事吧?”
    “腳……我的腳……”
    西園寺雪繪疼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牙關緊咬,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在馬燈昏黃搖曳的光線下,隻見她的右腳腳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紅腫起來,像一個發麵饅頭,情況顯然比普通的扭傷要嚴重得多。
    伊藤原介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深山老林,夜色深沉,危機四伏,小姐又受了如此重傷,這可如何是好?
    他下意識地抬頭,用一種近乎哀求與惶恐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陳羽。
    他生怕這位性格淡漠、喜怒難辨的強者會因此嫌他們麻煩,將主仆二人拋棄在這片隨時可能再出現惡鬼的山林裏。
    若真如此,再碰到奪命的惡鬼,那他們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沒有絲毫猶豫,年邁的管家一咬牙,將心一橫,轉身背對著西園寺雪繪,用盡全力穩住自己有些發顫的雙腿,沉聲道:“小姐,老朽背您!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走出這片山林!”
    “可是,管家爺爺,你的身體……”
    西園寺雪繪看著伊藤原介在燈光下顯得有些佝僂瘦弱的背影,心中滿是擔憂和不忍。
    麵對這主仆情深的一幕,陳羽隻是平靜地看著。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太慢了。”
    伊藤原介的身體猛地一僵,以為陳羽終於失去了耐心,心中一片冰涼。
    然而下一秒,他和西園寺雪繪同時發出了一聲短促而壓抑的驚呼。
    一股無形卻柔和的力量,仿佛一隻溫暖的大手,輕柔地托住了西園寺雪繪的身體。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這股力量便將她從冰冷的地麵上緩緩托起,讓她不受控製地懸浮在了半空中。
    “這……這是……”
    西園寺雪繪瞪大了雙眼,驚恐與錯愕交織。
    她飄在了離地半尺的空中,能感覺到風從身下遊過,卻沒有任何東西在支撐自己,這種感覺詭異至極。
    緊接著,還沒等伊藤原介從震驚中回過神,那股無形的力量同樣將他包裹。老人隻覺得雙腳猛地一輕,仿佛被拔蘿卜一樣從地上提了起來,整個人也跟著飄了起來。
    “啊啊啊!大人!大人饒命啊!”
    伊藤原介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自己哪裏惹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神仙”,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老臉嚇得毫無血色。
    “閉嘴,指路。”
    陳羽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安撫了老管家瀕臨崩潰的神經。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們的步伐實在太慢了,我帶你們一程。”
    話音落下,他不再給兩人任何反應和準備的時間。
    無形的力量瞬間收緊,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牢牢抓住,猛地向前拖拽而去!
    “——呀啊啊啊啊!”
    “——老、老朽的燈!掉下去了啊啊!”
    狂風瞬間在耳邊炸響,化作尖銳的呼嘯,粗暴地灌入他們的口鼻。
    兩旁的樹木、山石在視野中被極度拉伸、扭曲,化作一道道模糊不清的墨綠色殘影,飛速向後倒退。
    身下的地麵仿佛在飛速遠離,變成了一條高速滾動的地毯。
    這種前所未有的失重與高速體驗,讓伊藤原介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要暈厥過去。
    他緊緊閉著眼睛,手中的馬燈被風吹得狂亂搖曳,口中胡亂地念叨著各路神明的名號。
    而西園寺雪繪在最初的驚恐尖叫過後,竟是憑著一股韌勁,強迫自己睜開了被狂風吹得酸澀流淚的雙眼。
    透過模糊的淚光,她看到了令她終生難忘的一幕。
    那位陳先生,就那麽平靜地“走”在……不,是飄在他們的前方。
    他的衣角和黑發隻是在疾風中微微拂動,腳下未曾沾染半點塵埃,神情自若、步履悠然,仿佛不是在撕裂空氣高速飛行,而是在自家靜謐的庭院中閑庭信步。
    清冷的月光為他鍍上了一層聖潔的銀邊,讓他看起來宛若降臨凡塵、遊戲人間的神明。
    在伊藤原介斷斷續續驚恐萬狀的指引下,原本步行需要一個多小時的崎嶇山路,在陳羽的帶領下,不過短短幾分鍾便已抵達。
    當雙腳重新接觸到堅實地麵的瞬間,伊藤原介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冰冷的石板路上。
    像一條離了水的魚,張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髒狂跳得仿佛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西園寺雪繪也同樣臉色蒼白,胃裏翻江倒海,但她還是扶著身旁冰冷的石牆,勉強站穩了身體,避免了和管家一樣狼狽倒地的下場。
    她抬起頭,呼吸急促地看向眼前。
    一座在月光下顯得靜謐而莊嚴的宅邸,映入眼簾。
    熟悉的西式建築風格,緊閉的雕花鐵藝大門,以及門旁石柱上刻印的家族徽記——正是西園寺家的宅邸。
    他們……回來了。
    從地獄般的山林,以一種神跡般的方式,回來了。
    陳羽將兩人輕飄飄地放在宅邸門口的石板路上,整個過程平穩得不可思議,仿佛隻是放下了兩片羽毛。
    “進去拿地圖吧。”
    他平靜地開口,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雙腳重新踏上堅實地麵的瞬間,伊藤原介緊繃的神經徹底斷裂,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冰涼的石板上,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拚命地喘著粗氣,仿佛一條離了水的魚。
    西園寺雪繪也好不到哪裏去,臉色蒼白如紙,但她強撐著扶住身旁冰冷的雕花鐵門,穩住了身形。
    伊藤原介這才如夢初醒,顧不上渾身的酸軟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手腳並用地掙紮著爬起來,對著陳羽又是連連鞠躬,腰彎得幾乎與地麵平行。
    “是!是!大人您稍等,老朽這就去取!這就去!”
    他踉踉蹌蹌地撲到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門前,用盡全身力氣,手掌“砰砰砰”地用力拍打著門扉,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急促。
    很快,門內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門栓拉動的聲響,大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條縫。
    開門的仆人看到門外狼狽不堪、衣衫淩亂的管家和小姐,尤其是小姐那紅腫的腳踝,瞬間嚇得魂飛天外。
    “管家大人!小姐!”
    宅邸內頓時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掀起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
    驚呼聲、腳步聲、呼喊著要去請醫生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伊藤原介來不及多做解釋,隻是簡單吩咐了幾句“小姐扭傷了腳,快準備熱水和傷藥”,便要親自轉身衝向二樓的書房為陳羽取地圖。
    “等等,管家爺爺。”
    西園寺雪繪叫住了他。她的聲音因之前的驚嚇和此刻的疼痛依舊有些微顫,但那雙漂亮的眸子裏卻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
    “地圖,由我親自送給陳先生。”
    “可是小姐,您的腳……”
    伊藤原介滿臉擔憂地回頭。
    “沒關係。”
    西園寺雪繪搖了搖頭,語氣不容置喙。她對旁邊一位匆忙趕來的女仆伸出手,“扶我一下。”
    她執意讓女仆攙扶著自己,忍著腳踝處傳來的陣陣刺痛,一瘸一拐地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宅邸。
    每一步都像踩在針尖上,額頭很快又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但她的腳步卻沒有絲毫遲疑。
    片刻之後,她重新出現在門口,手中捧著一卷用暗紅色錦緞包裹的卷軸,卷軸兩端是溫潤的玉石軸頭,看起來極為貴重。
    她走到陳羽麵前,微微躬身,雙手將卷軸恭敬地遞了過去。
    “陳先生,這是我們西園寺家內部勘測繪製的地圖,記錄著本國大大小小山川地脈地形的詳細信息,希望……希望能對您有所幫助。”
    陳羽接過卷軸,入手微沉,錦緞的觸感細膩順滑。
    他解開係帶,緩緩展開。
    那並非普通的紙張或羊皮,而是用上等的蠶絲織就的絹布,質地堅韌,色澤瑩潤。
    地圖上用精妙的工筆繪製著細致入微的山川、河流與城鎮,甚至連一些隱秘的古道和小徑都有標注。
    其詳盡與精準程度,確實遠非市麵上那些粗製濫造的地圖可比,幾乎可是說是一件藝術品。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陳羽便將整副地圖牢牢地刻印在了腦海中。
    “多謝。”
    陳羽將地圖重新卷好,遞還給了少女。
    這個舉動讓西園寺雪繪愣住了,她下意識地捧住卷軸,不解地問:“先生您……不留下嗎?”
    她一語雙關,既是指地圖,也是在試探他是否會留下。
    “不用了,我已經記下了。”
    陳羽的回答輕描淡寫,卻讓少女的心頭微驚。
    記下了?
    這麽龐大複雜的地圖,他隻是看了幾眼,就全部記下了?
    不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陳羽便已轉過身。
    月光勾勒出他清冷的背影,似乎打算就此離去。
    “先生!”西園寺雪繪心中一急,脫口而出,“請務必讓我們招待您一番,以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一旁的伊藤原介也反應過來,跟著懇求道:“是啊,大人!今夜天色已晚,還請您在寒舍屈就一晚,請務必讓我們聊盡地主之誼!”
    陳羽沒有回頭,腳步也未曾停下,隻是平靜地留下一句話,聲音仿佛是從夜風中傳來,清晰地飄入兩人耳中。
    “不必了,萍水相逢亦是緣,相逢何必曾相識。”
    話音落下的下一個瞬間。
    在西園寺雪繪和伊藤原介震驚得幾乎凝固的注視下,陳羽的身影就那麽在月光下憑空變淡、消散,仿佛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沒有一絲征兆,好似他從未出現過一般。
    夜風吹過空無一人的街道,卷起幾片落葉,隻留下寂靜的宅邸和兩個失神的人。
    西園寺雪繪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還捧著那卷貴重的地圖,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他指尖觸碰過的、一絲若有若無的溫度。
    英雄救美的故事雖然聽起來老套,可當它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那種衝擊力卻足以撼動任何人的心。
    尤其是當這位英雄如此強大,如此神秘,又如此的……與眾不同。
    良久,她才有些失神地輕聲呢喃,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問自己。
    “管家爺爺,你說……我們還能再見到陳先生嗎?”
    伊藤原介看著自家小姐臉上那從未有過的、混雜著迷惘與憧憬的神情,心中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知慕少艾,有些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生根發芽。
    他輕輕搖了搖頭,用一種近乎殘酷的現實語氣,打破了少女的幻想:“放棄吧,大小姐。我們和他,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是……”
    西園寺雪繪依舊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