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銅鏽裏摻著雲夢澤的朱砂？"嬴政指腹在鼎耳內側摩挲，玄色深衣的廣袖被熱浪掀起，露出腕間趙清漪所贈的磁石手釧。跪伏在地的齊國貴族渾身劇顫，鑲玉腰帶撞在青磚上碎成三截，翡翠碎片濺入熔爐發出劈啪爆響。
    墨家巨子將鼓風器又轉半匝，布滿燙疤的手掌按在青銅齒輪上："君上聖明，此鼎在楚地埋了二十三年又七個月。"爐膛裏竄起的火舌驟然轉青，將十二名赤膊工匠的脊背映出粼粼幽光。鼎腹忽現蛛網裂紋時，嬴政腕間磁石突然吸附在爐壁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退！"墨家巨子鐵麵具下的聲音悶如雷鳴。眾工匠齊退三步，嬴政卻逆著熱浪逼近，指尖劃過鼎耳凹槽帶起銅綠簌簌而落。暗紅銅液如活物般蠕動，在模具中勾勒出昆侖山脊的刹那，鼎耳夾層突然彈出半截燕國箭簇。
    "西側斷崖！"墨家巨子的青銅尺指向凝固的銅液。眾人望去，蜿蜒金線在幽藍火光中流轉——正是雪姬匕首特有的波斯金絲紋路。嬴政瞳孔微縮，磁石手釧突然脫腕飛出，"叮"地嵌在鼎耳磁石凹槽處，整個熔爐發出編鍾般的嗡鳴。
    "當心！"鵝黃曲裾如蝶翼掠過，羋昭雲鬢散亂地撞進嬴政懷中。她耳垂明月璫晃出殘影，豐腴胸脯隔著三層絹紗緊貼嬴政胸膛，襦裙束腰勒出驚心動魄的弧度。銀簪刺入鼎耳夾層的瞬間，鼎腹裂紋突然滲出黑霧。
    嬴政扣住她皓腕舉至鼻尖："楚宮秘製的龍涎香，昭夫人倒是念舊。"拇指摩挲她腕間紅痕，目光卻盯著挑出的半幅絲帛。羋昭咬破朱唇，雪白脖頸沁出細汗，襦裙肩帶滑落半寸："君上...這鼎..."
    熔爐突然爆出火星，齊國貴族暴起撕開錦袍，滿背燕國刺青在火光中猙獰如鬼。獠牙狀匕首破空而來時，嬴政廣袖翻卷，磁石手釧重重砸向爐壁。改良自楚軍戰車的鼓風器轟然倒轉，三倍風壓裹著烈焰噴湧，將刺客吹得撞斷梁柱。
    "薊城工匠在鼎耳留的暗格，裝得下幾車硫磺？"嬴政劍尖挑起刺客焦黑的下巴。那人喉間發出嗬嗬怪笑，突然咬碎後槽牙，墨綠毒液濺向鼎中銅液。羋昭驚叫著扯下披帛撲救，雪白臂膀擦過滾燙爐壁，頓時燎起一串水泡。
    墨家巨子突然跪地狂笑，鐵麵具在火光中猙獰如鬼："妙哉！這昆侖浮雕藏著七處泉眼。"他沾著銅鏽的手指劃過山脊，鼎內突然浮起冰裂紋，"此處河道走向，正與三年前邯鄲遇刺時，雪姬姑娘劃破車簾的刀痕吻合。"
    嬴政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記憶如銅液翻湧——那年冬雪，十三歲的雪姬裹著狐裘縮在馬車角落，匕首挑開車簾時刃尖在檀木框刻下的蜿蜒細痕。她嗬著白氣說："等阿政做了秦王，帶我去看昆侖雪可好？"
    "取韓魏邊境的硝石來！"嬴政揮劍斬斷鼎耳鎖鏈。當灰白粉末灑在浮雕河道，金絲紋路燃起幽藍火焰。鼎耳夾層"哢嗒"彈開，二十卷楚國絲帛傾瀉如瀑，每幅都繪著噴火的西域井架。羋昭突然軟倒在地，襦裙肩帶滑至臂彎，露出鎖骨下方朱砂痣："這...這是楚國王室秘傳的《祝融圖》..."
    嬴政俯身捏住她下巴："夫人對墨家"蒼龍汲"倒是熟稔。"指尖力道漸重，羋昭疼得淚光盈盈，卻瞥見絲帛襯層裏燕國小字正在消失。墨家巨子突然悶哼跪地，鐵麵具下滲出黑血："絲帛淬了...楚地箭毒木..."
    鑄劍坊外忽聞馬嘶破空。嬴政掀開帷帳，見雪姬紅衣白馬立於月下，裙裾翻湧如血浪。她揚手擲來半截玉玨，正落在浮雕標注的"且末"位置。玉玨入手溫熱，殘留的體溫灼得嬴政掌心發燙。
    "你要的答案。"雪姬嗓音比塞外風雪更冷。策馬轉身時，腰間匕首在月光下劃出完美弧度——與鼎中昆侖河道分毫不差。嬴政握緊玉玨，忽覺指腹觸到細微刻痕，翻轉間赫然是幼時刻在雪姬匕首柄端的"政"字。
    "取雲夢澤鹵水！"嬴政將玉玨按在巨子傷口。白煙升騰間，鼎內傳來編鍾嗡鳴，昆侖浮雕竟自行轉動。羋昭掙紮著爬起，襦裙沾滿銅灰："君上看這井架標記..."她指尖顫抖地指向某處，嬴政卻盯著她鎖骨朱砂痣——那位置正對浮雕上的火焰紋。
    熱浪卷起滿地絲帛，其中一幅飄至羋昭麵前。孔雀紋玉佩從她襟口滑出，與圖上井架標記嚴絲合縫。嬴政瞳孔驟縮，三年前趙清漪贈他磁石耳墜時，曾說："孔雀開屏處，火井現真容。"
    墨家巨子突然暴起，鐵麵具砰然炸裂。滿臉毒瘡的麵孔湊近嬴政："君上可知...咳咳...這鼎本該在驪山..."話音未落，七竅突然湧出黑血。嬴政疾退半步，卻見巨子指尖深深摳進鼎腹，硬生生扯出半卷燕宮密檔。
    "小心！"雪姬的冷喝與破空聲同時抵達。匕首釘入密檔的刹那，帛書遇風自燃，灰燼中浮現薊城工坊圖。嬴政揮袖掃開灰燼，磁石手釧突然吸附在鼎耳，帶出夾層裏暗藏的魚腸劍——劍身刻著成蟜私印！
    羋昭突然撲向熔爐，襦裙被火星點燃："君上快走！"嬴政卻攬住她腰肢旋身避開，玄色深衣掃過鼎沿，沾上的銅液瞬間凝固成昆侖微雕。雪姬的白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碎地麵青磚，露出埋藏的硫磺火藥。
    "看來夫人早知道鼎下有貨。"嬴政指尖劃過羋昭燒傷的臂膀，沾起血珠抹在鼎紋。血液沿河道紋路蜿蜒，最終匯聚在"且末"位置，玉玨突然迸發紅光。雪姬策馬衝入鑄劍坊，紅衣掠過處，引線盡斷。
    鼎心突然浮出人麵浮雕，嬴政伸手拂去銅灰，那眉眼竟與雪姬幼年時有七分相似。羋昭盯著浮雕朱唇位置，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塞給她的藥丸——那蠟封上正是同樣弧度的笑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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