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狼煙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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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過陰山褶皺時,扶蘇正用劍鞘撥弄著烽燧台下的狼糞堆。戍卒老吳佝僂著背往火塘添柴,火星子濺在他滿是裂口的羊皮襖上,燒出幾點焦黑。遠處傳來孤狼的嚎叫,驚起幾隻寒鴉掠過垛口,鐵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
"公子且慢!"阿依娜突然扯住扶蘇的箭袖。樓蘭公主的銀鏈腰飾撞得叮當響,石榴紅紗裙被山風掀起半幅,露出綴滿銀鈴的赤足。她俯身抓起把狼糞嗅了嗅,金絲麵紗下透出半截凝脂般的下頜:"硫磺混著馬尿味——這是匈奴人仿製的引狼煙!"
扶蘇的手指在劍柄上摩挲,玄甲下的肌肉驟然繃緊。他抓起把灰燼搓撚,指腹傳來細微的顆粒感:"摻了河西砂礫?"
"不止。"阿依娜的碧色眸子在暮色中泛著幽光,她突然扯下麵紗拋向空中。輕薄的紗巾被山風卷著飄向東南方,竟在半空詭異地打了個旋,"風向本該往北,可狼煙卻在往東南飄——有人在穀口布了引風陣!"
話音未落,三股黑煙已衝天而起。本該直上的狼煙在半空擰成蛇形,朝著東南峽穀蜿蜒。扶蘇瞳孔驟縮——穀口處分明有青銅甲片反光,那是秦軍製式鎧甲的寒芒。
"輕騎營隨我來!"扶蘇翻身上馬時,阿依娜已解開腰間皮囊。她屈指含在唇間吹出尖嘯,山脊後頓時躥出七匹灰狼,領頭那隻獨眼狼王獠牙上還掛著半截匈奴人的皮繩。
狼群圍著阿依娜打轉,她俯身將麵紗係在狼王頸間。這個動作讓石榴裙的領口微微下滑,露出鎖骨處九色石鑲嵌的月牙鏈墜。扶蘇別過臉咳嗽一聲,卻見那狼王突然朝西北方齜牙低吼,前爪焦躁地刨著地麵。
"三十裏外有馬蹄印。"阿依娜翻身上了匹棗紅馬,裙裾開叉處銀鈴輕響,"公子要追假狼煙喂禿鷲,還是要隨我去掏狼窩?"
扶蘇的劍鞘重重磕在馬鞍上,驚得戰馬人立而起:"蒙毅帶五十人守住峽穀口!其餘人跟我——"話音戛然而止,烽燧台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
老吳捂著汩汩冒血的脖頸從台階滾落,身後站著個持弩的戍卒。那人反手又朝馬廄射出火箭,火舌瞬間吞了草料堆。濃煙中傳來戰馬的驚嘶,三匹良駒掙脫韁繩衝入夜色。
"趙二你瘋了!"幾個老兵撲上去奪弩,卻見那細作獰笑著撕開衣襟。牛皮甲內側赫然縫著燕國玄鳥紋,他咬破毒囊的瞬間,嘴角溢出的黑血在黃土上濺出個詭異的"薊"字。
阿依娜的銀鞭如靈蛇出洞,鞭梢卷住細作手腕一扯。羊皮地圖從箭囊夾層飄出,被扶蘇用劍尖挑起。硝製過的羊皮在火光下泛著青灰,邊角烙著的六棱雪花印刺痛了他的眼——這是燕宮匠人用冰泉水淬火才能留下的特殊紋路。
"帶五十人守住峽穀口。"扶蘇將地圖塞進護心鏡,轉頭對阿依娜挑眉,"公主的狼崽子們,可嗅得到真狼味?"
阿依娜輕笑一聲,銀鈴般的笑聲驚起夜梟。她揚鞭指向西北方山坳,狼王耳後的白毛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在那片白樺林後,至少有三百匹戰馬——公子敢賭嗎?"
"駕!"扶蘇一夾馬腹衝進夜色。玄色大氅在身後獵獵作響,他能聽見阿依娜的棗紅馬緊貼著自己右側。狼群的低吼與銀鈴聲交織成詭異的旋律,山風卷來隱約的馬糞味。
馬蹄聲震碎夜色時,扶蘇才發現阿依娜錯得離譜。白樺林後何止三百騎,烏泱泱的匈奴輕騎像蝗蟲般漫過山丘。月光照見他們手中的彎刀,刀刃上淬著詭異的藍光。
"放箭!"扶蘇的令旗剛揮到半空,阿依娜突然策馬撞開他。一支鳴鏑擦著她飛揚的麵紗掠過,在玄甲上擦出火星。匈奴陣中傳來驚呼,他們顯然沒料到狼群會撲咬戰馬咽喉。
獨眼狼王率先躍起,獠牙精準地刺入頭馬頸動脈。滾燙的馬血噴濺在阿依娜裙擺上,將石榴紅染成暗紫。她反手甩出銀鞭纏住個匈奴武士的脖子,借力騰空躍起,赤足踏過三匹戰馬的頭顱,銀鈴在殺戮中奏出死亡韻律。
"公子小心!"老吳沙啞的嘶吼從後方傳來。這戍邊二十載的老卒竟用身體撞向匈奴百夫長的戰馬,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對方腳踝。扶蘇的劍鋒割開第三個匈奴人喉嚨時,聽見身後傳來利器入肉的悶響。
老吳仰麵倒在血泊裏,手中還攥著半枚生鏽的銅符匕首。那匈奴武士正要補刀,卻被狼王咬住手腕——阿依娜的銀鞭隨即纏上他脖頸。鞭梢的倒刺勾開衣襟,玄鳥紋下的皮膚赫然烙著"雪"字。
"燕...燕人..."老吳吐出最後一口血沫,染紅武士的衣襟。扶蘇的劍尖挑開箭囊夾層,更多硝製羊皮地圖簌簌飄落。每張地圖邊角都烙著六棱雪花,像無數隻冰冷的眼睛。
阿依娜突然按住狼王耳後,指尖撫過那簇白毛。她的金絲麵紗被血汙浸透,碧色眸子卻亮得駭人:"三十年前燕宮訓犬術,要在幼崽耳後刺青為記——雪姬是你舊主?"
狼王突然發出嗚咽,獨眼裏泛起水光。遠處傳來號角聲,蒙恬的援軍終於衝破峽穀迷霧。匈奴人開始潰退,卻有個武士返身射來冷箭。扶蘇揮劍格擋的刹那,看見阿依娜袖中寒光一閃——那支箭竟被九色石鏈墜撞偏方向,深深釘入老吳身側的黃土。
"公子!"親衛驚呼著撲來。扶蘇單膝跪地扶起老吳,老卒的手艱難探向懷中,半枚銅符匕首"當啷"落地。匕首柄上雙魚紋已模糊不清,卻與扶蘇玉佩上的紋路驚人相似。
阿依娜突然扯下麵紗,沾血的唇角勾起冷笑:"難怪狼群不咬他——這老頭身上,有雪姬的味道。"她彎腰拾起銅符時,石榴裙擺掃過扶蘇的手背,九色石鏈墜垂下來,在血色殘陽裏映出個模糊的"薊"字。
蒙恬大軍清理戰場時,扶蘇獨自站在烽燧台殘骸前。他摩挲著那半枚銅符,突然發現內側刻著蠅頭小字——"烏氏倮敬獻燕丹"。夜風卷著狼嚎掠過山脊,阿依娜的銀鈴聲混在更漏聲裏,像段飄忽的讖語。
"公子看這個。"蒙恬遞來支折斷的鳴鏑,箭杆內竟藏著卷帛書。扶蘇就著火光展開,瞳孔驟然收縮——竟是薊城通往雲夢澤的水路圖,標注著七個用朱砂畫的狼頭。
阿依娜的銀鞭突然纏住箭杆:"這狼頭標記...我在樓蘭地宮見過。"她的指尖撫過朱砂印記,"三年前有批燕國商隊經過樓蘭,領隊的老者耳後有同樣的刺青。"
遠處傳來狼王的長嚎,扶蘇望著手中銅符,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雪夜。彼時他還是個稚童,在邯鄲質子府見過個蒙麵女子,她腕間的疤痕與雪姬畫像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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