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鹽鐵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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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道內壁的鹽晶折射著幽藍冷光,白璃提著青銅燈籠走在最前頭,蛛絲銀線繡的裙裾掃過濕滑鹽板,在身後拖出細碎的晶屑。她忽然駐足,腰間三枚磁石鈴鐺無風自響,叮叮當當撞出細碎火花。
"廷尉大人留步。"她抬手攔住李斯,指尖點在井壁某處鹽花上,"這鹵水腥氣裏混著鐵鏽味,倒像是有人往酒裏摻了馬尿。"
李斯揮退舉著火把的士卒,火光將他眼尾細紋裏的鹽粒映得發亮:"白姑娘是說......"
"三百斤精鐵埋進鹽脈,項家人倒舍得下本錢。"白璃解下磁石往井壁貼去,暗青色岩層突然浮出蛛網般的鐵紋。她嗤笑一聲,指尖劃過那些猙獰裂痕,"鹽鹵遇鐵則腐,這口井再挖三丈,怕是要湧出血水來。"
井底突然傳來鐵鏈晃動的聲響。白璃旋身將量水尺橫在胸前,卻見十幾個鹽工順著井繩滑下。領頭那人赤著精壯上身,古銅色胸肌上饕餮紋張牙舞爪,唯獨右首獠牙短了半寸。
"大人明鑒!"鹽工首領撲通跪地,額頭重重磕在鹽板上,"這井是真枯了,小的們拿全家性命擔保!"
白璃把玩著磁石踱到他跟前,繡鞋碾上那人撐地的手指:"楚地饕餮要畫三對獠牙,你這紋少了右邊那顆——"她突然俯身,發間銀簪垂落的珍珠掃過對方鼻尖,"項燕養的死士都這般粗心?"
首領瞳孔驟縮,暴起時袖中寒光乍現。白璃量水尺橫掃他膝彎,尺端機關彈出的鐵鉤正卡住咽喉。井上士卒剛要動作,卻被李斯抬手止住。
"讓他刺。"李斯慢條斯理撣去官袍鹽粒,"本官倒要看看,項家死士能不能傷到墨家天工分毫。"
白璃輕笑,足尖勾起地上麻繩纏住首領手腕:"聽見沒?李大人要看你項家的手段。"她故意鬆開鐵鉤半寸,"來,往這兒紮。"
那人突然張嘴噴出毒針,卻被她偏頭咬住。鹽工們見狀正要暴動,井上突然傾瀉下刺骨鹵水——二十架龍骨水車不知何時已架在井口。
"現在能說實話了?"白璃踩著首領胸膛,磁石貼著他心口緩緩下移,"鐵釘埋在哪層岩脈?說清楚,姑奶奶給你個痛快。"
井底突然傳來機括轉動聲。白璃扯著李斯疾退三步,方才站立處轟然塌陷,露出井壁裏密密麻麻的鐵釘,每根都鑄著"楚項"暗紋。
"抽水。"李斯冷聲下令。鹵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當最後半尺水抽幹時,井底岩層嵌滿倒立鐵釘,宛如巨獸獠牙。
白璃躍入井底,磁石貼地橫掃。某處岩縫突然迸出火星,她撬開鬆動鹽板,扯出半卷泛黃羊皮。李斯接過時,燭火照亮圖上某處標記,他指尖猛地收緊。
"阿房宮舊址......"他喃喃道,忽然掐住首領咽喉,"說!這密道出口怎麽回事?"
白璃按住他手腕:"大人且看。"她指尖抹過圖紙邊緣,"這墨跡是新的,有人要借刀殺人。"說著撕開首領衣襟,露出心口處未愈的烙傷——分明是秦軍審訊留下的印記。
井上忽然傳來驚呼。白璃抬頭望去,幾個鹽工正往嘴裏塞鹽塊。她甩出量水尺擊落兩人,卻被首領趁機掙脫。那人狂笑著撞向井壁:"楚雖三戶——"
話音戛然而止。白璃的磁石鈴鐺正嵌在他後頸要穴,李斯的青銅印璽緊隨其後砸碎天靈蓋。腥血濺上羊皮輿圖,某個暗紋突然泛出熒光。
"原來要見血才顯真跡。"白璃蘸血塗抹,圖紙漸漸浮現鹹陽城全貌。當看到阿房宮舊址下的密道標記,她忽然輕笑出聲:"項家好算計,這是要給陛下備份大禮呢。"
李斯盯著她染血的指尖:"白姑娘似乎不意外?"
"大人可聽說過"狡兔三窟"?"白璃將圖紙卷好塞進他袖中,"當年燕丹贈項燕的,可不止黃金甲胄。"她突然貼近李斯耳畔,吐氣如蘭:"就像大人您,當真不知墨家巨子藏在......"
"夠了!"李斯暴喝打斷,官袍下的手卻在發抖,"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字......"
白璃已轉身走向井梯,腰肢搖曳如風中細柳:"小女子隻知道,明日隴西十八口鹽井都會湧出甘泉——"她回眸一笑,眼底映著井底寒光,"用項家死士的血開光,想必格外清甜呢。"
井口天光刺破陰霾時,她最後回望那片猙獰鐵釘。某根鐵釘根部隱約可見魚形刻痕,與趙清漪臨終塞給她的玉玨紋路如出一轍。
"白姑娘留步。"李斯突然出聲,手中把玩著帶血的磁石鈴鐺,"這機關倒是精巧,墨家天工的手筆?"
白璃腳步微頓,指尖輕撫腰間空了的銀鏈:"廷尉大人說笑,不過是些小把戲。"她忽然甩袖,三枚銅釘擦著李斯耳畔釘入鹽壁,"就像這井中鐵器——再精妙的布置,遇著真火也要現形。"
李斯撫過耳際血痕,忽然低笑:"姑娘可知,鹹陽近日多了批燕國商隊?"
"大人想說他們帶著雲夢澤的蘄艾?"白璃背對著他,裙擺掃過井梯鹽階,"還是想說......"她猛地轉身,量水尺尖端抵住李斯咽喉,"您袖中那卷《韓非子》抄本,墨香裏混著楚宮龍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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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道突然寂靜。鹽晶在兩人之間簌簌墜落,李斯喉結滾動,白璃的尺鋒隨之輕顫。
"白姑娘,過了。"李斯緩緩舉起雙手,袖中果然滑落半卷竹簡,"本官隻是好奇,姑娘腰間玉玨的魚紋......"
白璃突然收尺入袖,笑聲清脆如鈴:"大人該多操心阿房宮的地基——"她指尖劃過井壁鹽花,"畢竟這鹽井裏的鐵釘,可不止三百斤。"
話音未落,井底鐵釘突然震顫。白璃瞳孔驟縮,扯著李斯撲向側壁。數十根鐵釘破空而起,釘入他們方才站立之處。鹽工屍體被鐵釘貫穿,竟在鹵水中浮起詭異血紋。
"磁石陣!"白璃甩出量水尺勾住井繩,"項家老賊竟在井底布了連環機關!"
李斯官袍被鐵釘劃破,露出內裏金絲軟甲:"可能破?"
"破?"白璃咬破指尖,將血抹在磁石上,"我要他項燕賠了夫人又折兵!"染血磁石擲入井底,鐵釘如群鴉歸巢般吸附其上。她趁機甩出銀鏈纏住井架橫梁,拽著李斯蕩過沸騰的鹵水池。
"開閘!"她在半空中厲喝。井口士卒慌忙扳動機關,千斤鹽塊轟然砸落,將磁石陣連同鐵釘盡數封入地底。
暮色染紅鹽井時,白璃蹲在血泊前,指尖摩挲鐵釘上的魚形刻痕。李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姑娘似乎對這項家暗樁格外上心?"
"廷尉大人不覺得有趣麽?"她舉起鐵釘對著殘陽,"項燕要毀鹽井,偏用楚地鐵器;要嫁禍秦軍,偏留自家標記......"突然將鐵釘擲入李斯腳前,"倒像是生怕我們查不到似的。"
李斯彎腰拾起鐵釘,瞳孔突然收縮——魚形刻痕在夕陽下竟泛出趙清漪常用的梔子香。
"明日朝會......"他緩緩開口。
"明日的事明日再說。"白璃已躍上井架,"勞煩大人把輿圖帶給中車府令——"她回眸一笑,"就說墨家的魚,該收網了。"
井架絞盤轉動聲裏,最後一縷天光淹沒在鹽晶之中。白璃撫摸著腰間玉玨,那魚形紋路正與鐵釘刻痕嚴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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