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北麓的冰階蜿蜒如蛇蛻，嬴政玄色大氅掃過千年凍土，九色石鏈在阿依娜腰間叮咚作響。墨家巨子青銅麵具下滲出白霧："項將軍備的廳堂，倒是比楚宮清涼三分。"
    "清涼？"嬴政指尖拂過冰階裂縫，凍得發青的指節突然發力，竟摳出半截淬毒鐵蒺藜，"項將軍把楚地的陰濕氣都搬來了。"反手擲向身後冰壁，毒針沒入處騰起青煙，在冰麵上蝕出蜂窩狀孔洞。
    阿依娜狐裘大氅忽地揚起，緊身皮甲勒出蜂腰猿背。她足尖點著冰階浮雕騰空翻躍，九色石鏈纏住穹頂冰錐："主上小心！"話音未落，三丈冰門轟然閉合，將二十鐵鷹銳士隔絕在外。冰門內側的楚軍圖騰在幽藍光線中泛著磷火。
    項籍丈八蛇矛破開冰霧，昆侖玉劍格撞出金石之音："嬴政！今日要麽簽了劃江盟約——"戰靴猛跺冰麵，蛛網裂紋瞬間蔓至嬴政足下，"要麽做我大楚冰棺裏的鎮龍釘！"
    阿依娜琥珀色眸子映著項籍甲胄寒光，彎刀貼著蛇矛削出火星："楚蠻子凍傻了吧？"刀鋒突然變向，削落他護腕金扣，金扣墜地時在冰麵彈跳三下，叮當聲在窟內回響不絕。
    "美人倒是比邯鄲貴女帶勁。"項籍蛇矛橫掃激起冰霧，墨家巨子趁機隱入冰柱陰影。青銅弩機上弦聲在窟內格外清晰，嬴政解了大氅拋在冰台，鎖骨箭疤在寒霧中若隱若現："當年平原君夫人喂阿房鴆酒時，也說要拿朕的頭蓋骨盛酒。"他指尖輕叩鹿盧劍柄，劍鞘龍紋鱗片次第彈起。
    冰錐斷裂的脆響中，阿依娜九色石鏈已織成光網。七彩光華經冰壁折射，竟將蛇矛生生架在半空。項籍狂笑震落簌簌冰碴："二十年前驪山鬼穀，你們墨家不也把《洛書》拓本賣給呂不韋？"
    嬴政鹿盧劍擦著蛇矛火星四濺，劍鋒掠過項籍頸側挑斷甲胄係帶。玉佩墜地的脆響中，冰麵映出他森冷笑意："楚雖三戶？"劍尖挑起青玉，玉中血絲在光網映照下如活物遊動，"等朕把你項氏兒郎的骨頭鋪滿雲夢澤——"
    阿依娜突然旋身甩出彎刀，九色石按進冰壁裂縫的刹那，陽光經寶石折射聚成光刃。滋啦聲中白汽升騰，冰門熔出焦黑窟窿時，她染血的臉頰在冰霧裏妖冶如鬼魅："蒙恬的號角聲在東南！主上且看這冰碴——"指尖捏住飄落的冰晶，內裏竟凍著半片楚軍令旗。
    墨家巨子正要補箭，項籍戰靴猛踹冰台機關。整座冰窟震顫著裂開巨縫，青銅鎖鏈卻如毒蛇纏住他四肢。"項將軍可知？"巨子沙啞笑聲混在冰裂聲裏，"你砍斷鬼穀懸棺繩索那日，棺中《洛書·地脈篇》早被調包成楚軍布防圖。"
    嬴政俯身拾起玉佩，指尖摩挲殘缺的"楚"字："聽說你給兒子取名項羽？"劍尖突然挑開巨子麵具，燙傷猙獰的麵孔讓阿依娜瞳孔驟縮——那竟是二十年前驪山鬼穀失蹤的墨家左使徐衍！麵具墜地時，冰麵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宛如惡鬼爬出黃泉。
    巨子袖中鐵蒺藜射出的瞬間，阿依娜九色石鏈纏住他腕間機關。哢嗒輕響，卦盤彈開暗格露出半卷羊皮——血繪的九鼎紋路與冰窟壁畫完美契合，正是邯鄲賭坊賬冊裏缺失的雍州鼎圖。羊皮邊緣焦痕與徐福丹爐殘片如出一轍。
    "墨家背祖求榮！"項籍怒吼著掙斷鎖鏈，蛇矛捅向冰窟穹頂。蒙恬的破甲箭卻從熔開的冰門射入，箭簇釘進他肩胛時，嬴政已將羊皮卷塞進袖中："回鹹陽後，朕請你喝楚地特產的斷腸茶，就用你獻給平原君夫人的鴆酒方子。"
    阿依娜扯開狐裘，磁石薄片吸附著漫天冰刃反擲回去。項籍踉蹌退到壁畫前，九鼎沉江圖的裂隙恰好吞沒他半截戰靴。當墨家巨子卦盤星圖與壁畫某處重疊，冰牢轟然閉合的巨響震落碎屑，露出"戌時三刻"的燕國密文。碎冰簌簌落在項籍眉骨，凍結了他眼底的瘋狂。
    "主上看這裏！"阿依娜染血的指尖撫過新露出的紋路，後頸燒傷舊疤從皮甲領口露出一角，"和泰山熔鑒顯出的昆侖祭文同源。"她轉身時狐裘揚起冰塵，九色石鏈掃過巨子腰間卦盤，星圖指針突然指向冰壁某處裂隙。
    嬴政劍尖抵住巨子咽喉："二十年前你給呂不韋送《洛書》拓本，換的不止是燙傷的臉吧？"瞥向卦盤暗格裏染血的玉環，"阿房幼時戴的燕宮飾物，怎麽在你這裏？"劍鋒下壓半寸，血珠順著卦盤星軌蜿蜒，竟勾勒出半幅昆侖山勢圖。
    冰窟外傳來鐵鷹銳士的呼喝，蒙恬青銅劍劈開最後一道冰障時，嬴政已將玉佩擲給阿依娜："項籍的頭顱送回郢都，這個——"他踩碎冰麵上昆侖玉劍格，玉屑飛濺中楚軍圖騰四分五裂，"留給那個叫項羽的娃娃當抓周禮。"
    阿依娜彎腰拾劍格時，狐裘下擺掃過冰麵，九色石鏈與殘破壁畫交相輝映。嬴政望著冰窟外翻卷的玄鳥旗，突然將玉佩按進冰壁裂隙："傳詔少府，用昆侖玉仿製九鼎紋——朕要項氏祠堂的每塊磚瓦，都刻著"天下一"。"
    地底傳來震耳欲聾的冰裂聲，墨家巨子卦盤指針瘋狂旋轉。阿依娜九色石鏈纏住嬴政腰身騰空而起，項籍最後的詛咒被冰水吞沒："嬴政！楚地三千河川皆是項氏眼線，你逃不出——"
    蒙恬一箭射穿冰牢縫隙，飛濺的冰碴在嬴政側臉劃出血線。他拾起浸水的羊皮卷，看著墨家巨子被鐵鷹銳士押走的背影："派人去雲夢澤，把項燕墳頭的鎮魂碑換成這塊冰。"指尖撫過冰壁密文，血珠順著紋路暈染開去，"戌時三刻...看來墨家給的《洛書》補篇，倒是比徐福的仙丹有意思。"
    阿依娜忽然用彎刀挑起項籍的戰盔，九色石鏈在殘破壁畫上投下星圖光影。嬴政玄衣上的冰晶漸漸融化，在滿地血水中暈開墨色漣漪，如同九州疆域在他腳下徐徐展開。冰水漫過項籍凍結的麵龐時，那抹獰笑竟與驪山地宮裏的西周人俑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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