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校場的青磚在烈日下蒸騰著熱浪，嬴政屈指叩響鎏金虎紋榻的扶手，玄色深衣下肌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三十步外，磁石粉混著漆料塗就的箭靶泛著幽藍冷光，恰似楚地雲夢澤的毒瘴。白璃抱著青銅鏡退至廊柱陰影，素紗襌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綁在小腿的墨家機關匣——那匣子暗格裏的磁石針正微微顫動。
    "陛下且看這孔雀屏風。"羋昭團扇輕搖，冰蠶絲襦裙裹著豐腴腰身款款而來，發間孔雀簪尾羽掃過嬴政肩頭。她蔥白指尖劃過鎏金屏風，丹蔻指甲在陽光下泛著妖異紫光："楚地匠人耗時三載，用九百九十九片翠羽鑲成，說是能引來鳳凰呢。"
    阿依娜赤足踏上箭道，腳踝金鈴脆響如裂帛。絳紅胡服緊裹著婀娜身段，銀鏈在腰間晃出細碎光斑："草原女兒射雕，從不用這些花哨玩意。"她反手挽弓時，胸前的九色石墜子撞上弓弦，激得雕翎箭嗡鳴震顫。弓弦勒進蜜色肌膚的瞬間，她碧色眼眸斜睨羋昭："倒是楚人愛在箭靶裏藏些小玩意兒？"
    白璃忽然抬腳踢飛顆石子，石子"當"地撞在鐵架上，震得磁粉簌簌而落。靶麵夾層裏暗藏的毒蒺藜刺微微顫動，在磁石作用下始終對準阿依娜的方向。
    "白姑娘好身手。"羋昭團扇掩唇輕笑，指甲上的紫草汁滲出詭異幽香，"隻是這校場重地，可容不得胡鬧。"
    "風大迷眼，替公主照個亮。"白璃將銅鏡轉向日頭，光斑掠過阿依娜箭尖。樓蘭公主眯起眼睛，三支雕翎箭已離弦而出。
    第一箭破空之聲如裂帛，磁粉靶麵驟然爆出藍光。毒蒺藜刺從夾層激射而出，阿依娜旋身避開，絳紅裙裾翻卷如血蓮。第二箭直取屏風後的羋昭，箭簇擦過孔雀翠羽，帶起一串火星。
    "砰！"
    嬴政擲出的青銅酒樽撞碎箭矢，酒液潑在屏風上騰起青煙。玄色廣袖帶起勁風，帝王甲胄撞得金玉叮當："楚國的磷火，倒是比歌舞有趣。"他靴底碾過碎箭，夾層裏滾出淬毒的蒺藜刺，在磁石地麵上叮叮跳動。
    羋昭踉蹌後退，袖中磁石筒滾落在地。白璃銅鏡光斑如影隨形，照得筒身鳳鳥圖騰纖毫畢現。阿依娜第三箭此刻才到，箭簇穿透兩層靶心，楚國旗紋裂帛般綻開。
    "陛下明鑒！"羋昭撲跪在地，紫草汁從顫抖的指尖滴落，在磁粉地上蝕出焦黑小洞，"定是工匠......"
    嬴政五指扣住她下頜，拇指碾過嫣紅唇瓣："愛妃的指甲，染得比去年秋獵的鹿血還豔。"禁軍弩機齊響，孔雀屏風頃刻間千瘡百孔。碎裂的翠羽紛揚如雨，露出夾層裏暗藏的燕地桑皮紙。
    阿依娜挽弓輕笑："還剩個靶子呢。"雕翎箭離弦刹那，九色石折射出七彩光暈。箭簇穿透最後一靶時，桑皮紙碎片如雪紛揚，每片魚鱗紋都泛著燕宮特製的鬆煙墨香。
    白璃淩空接住一片碎紙，磁粉在紙麵勾出蜿蜒紋路。嬴政佩劍突然出鞘三寸，劍光劈開九色石的光暈，一片桑皮紙恰落在劍脊，顯出半個"薊"字水印。
    "傳詔。"嬴政甩開羋昭，任她跌坐在碎磁堆裏，"六國舊宮的屏風，熔了鑄箭。"
    阿依娜赤足踩住飄落的桑皮紙，腳背弓起蜜色弧度："陛下賞給妾身描花樣可好？"她俯身時，九色石墜子垂到嬴政膝頭，折射的光斑在帝王深衣上織出昆侖山影，"草原帳篷裏正缺這等好紙......"尾音帶著鉤子似的顫。
    白璃突然將銅鏡轉向西北。烈日被雲層吞沒的瞬間，鏡麵光斑驟然增強，照得箭靶鐵架泛起赤紅。磁石粉遇熱爆燃，毒蒺藜刺在火中劈啪炸響，騰起的毒煙竟凝成楚國巫祝祭祀的鬼麵。
    "雲夢澤的蠱火。"嬴政劍尖挑起一片燃燒的桑皮紙，火舌舔舐著帝王冷峻的側臉，"愛妃是要焚詔，還是焚寡人？"
    羋昭鬢發散亂，孔雀簪不知何時到了嬴政手中。尖銳簪尾抵著她咽喉，沁出的血珠順著鎏金紋路蜿蜒："臣妾...臣妾願為陛下試藥......"她染著紫草汁的指甲深深摳進掌心，在孔雀屏風殘片上劃出帶血的楚文咒語。
    校場突然地動山搖。白璃機關匣彈開，磁石針瘋狂指向西方。阿依娜九色石墜子嗡嗡震顫，折射的光斑在青磚地上拚出半幅星圖。嬴政反手將孔雀簪擲入地縫，簪身入土三寸處，汩汩冒出帶著硫磺味的黑水。
    "傳墨家匠人！"嬴政甲胄鏗鏘作響，"把這地脈給寡人焊死了！"
    阿依娜忽然解下銀鏈拋入地縫。鏈墜沒入黑水的刹那，九色石爆出刺目強光，隱約照出地下青銅祭器的輪廓。白璃磁石針驟然轉向，機關匣哢嗒作響。
    "西周穆天子的山河鼎？"嬴政劍尖挑起阿依娜下頜，鋒刃在她頸側壓出血線，"樓蘭公主對中原古物，倒是熟稔。"
    阿依娜就著劍鋒仰起頭，碧色眼眸映著九色石光暈："陛下可知，昆侖山的雪水化開時，能照見三千年前的星圖？"她指尖撫過帝王喉結酒漬，絳紅衣袖滑落，露出腕間若隱若現的刺青。
    白璃突然擲出銅鏡。鏡麵撞上再度襲來的毒蒺藜刺，碎成七片落在星圖缺角。嬴政佩劍劃破掌心，血珠滴在碎鏡上，竟沿著磁粉紋路匯成完整的洛書河圖。
    "好一個雀屏射雙雕。"帝王染血的手掌按上阿依娜後頸，指腹摩挲著她發根處的細密汗珠，"公主這第三箭，要射向何處？"
    九色石光暈裏，桑皮紙碎片無風自動，在嬴政甲胄上拚出燕宮地形圖。阿依娜吐氣如蘭："自然是射向...陛下心頭最癢處。"她腰肢輕扭，銀鏈擦過帝王膝頭，九色石墜子突然折射出驪山地宮的輪廓。
    白璃突然咳嗽出聲，機關匣彈出磁石網罩住毒煙。嬴政反手扯下玄色披風扔給她，布料掠過阿依娜裸露的肩頭："更衣。"
    羋昭蜷縮在磁粉堆裏，看著披風裹住白璃清瘦身形。她染著紫草汁的指甲深深摳進孔雀屏風殘片，楚文咒語混著血跡滲入地縫。黑水突然沸騰，青銅祭器的紋路在九色石照耀下，竟與嬴政甲胄上的龍紋緩緩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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