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血鳶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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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將河西走廊的赤色岩壁烤得劈啪作響,細碎的石英砂在青銅車輪下迸出火星。項籍單手扯住韁繩,青銅甲胄縫隙裏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舌尖嚐到鐵鏽味——昨夜墨家巨子調配火藥時,這老東西竟敢當著他的麵往硫磺裏摻楚地紅砂。那抹猩紅色澤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分明是楚宮煉金術裏用來引動地火的巫砂。項籍的指節捏得發白,昨夜這老匹夫佝僂著背攪拌火藥時,羊皮地圖上朱砂標記的位置分明往楚營偏移了三寸。
    "將軍,蒙恬的帥旗!"親兵突然低吼,脖頸青筋暴起。項籍眯眼望去,三丈高的黑底金紋大纛刺破塵煙,玄甲鐵騎踏起的黃雲正朝裂穀湧來。他反手摸向腰間皮囊,指尖觸到冰涼的玉玨——那是雪姬臨別所贈,此刻卻燙得灼人。玉玨上"不離"二字烙進掌心,恍若那夜薊城槐樹下,雪姬割斷青絲係在他腕間的溫度。斷裂的素紗至今纏在蛇矛柄上,此刻被熱浪蒸出淡淡槐花香。
    墨家巨子佝僂著背從車尾鑽出,羊皮地圖在熱浪中嘩啦作響:"地脈最薄處在此,待秦軍......"
    "待你祖宗!"項籍突然暴起,丈八蛇矛抵住巨子咽喉。矛尖在對方枯瘦的脖頸壓出血線,青銅吞口處"雪贈項郎"四字泛著幽光:"昨夜你往火藥裏摻的紅砂,當本帥不識楚宮煉金術?"他餘光瞥見車轅下方,五條浸泡魚脂的引線正嘶嘶竄向地縫——這老匹夫何時改的引線走向?魚膠在烈日下泛著琥珀色,本該直通秦軍陣地的引線,此刻竟蜿蜒指向楚營側翼。
    巨子渾濁的眼珠紋絲不動,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戳向地圖某處:"紅砂遇硫則爆,將軍莫不是想炸死自己?"羊皮地圖上赫然多出一道朱砂標記,正是昨夜項籍親手劃定的楚軍埋伏圈,"倒是將軍把引爆點往楚營挪了半裏,當真舍得那三千項家兒郎?"
    戰車猛地顛簸,項籍瞳孔驟縮。西北方突然傳來狼嚎般的呼哨,匈奴千夫長烏魯赤著精壯上身,馬刀挑著秦軍斥候頭顱疾馳而來。那草原漢子胸口猙獰的狼頭刺青滴著血,項籍記得半月前盟約時,這廝還拍著胸脯說"楚人就是草原的兄弟"。此刻烏魯的馬刀在烈日下舞成銀輪,三千匈奴騎兵赤裸的上身泛著油光,馬蹄踏起的煙塵裏隱約可見玄甲鐵騎的輪廓。
    "項將軍,說好的秦狗腦袋換鹽鐵呢?"烏魯的嗓音像砂紙磨過青銅鼎,馬刀尖上挑著的頭顱雙目圓睜——正是項籍派去秦軍詐降的副將。那頭顱的斷頸處還滴著黑血,顯然是中了墨家見血封喉的毒箭。
    項籍冷笑,蛇矛淩空劃出弧光。三支鳴鏑應聲升空,在烈日下炸成血色煙花——給匈奴人的信號本該是綠色。他餘光瞥見墨家巨子縮回車底暗格,枯瘦的手指正悄悄撥動車轅下的銅製機括。青銅齒輪咬合的哢嗒聲混在風沙裏,項籍突然想起雪姬臨終前那句"小心木鳶銜血",她蒼白的手指劃過自己胸膛時,曾用巫血在他心口畫下護身符。
    "轟!"
    第一聲爆炸從匈奴馬隊中央騰起,裹著硫磺味的氣浪掀翻十餘騎。烏魯目眥欲裂,馬刀直指項籍:"楚蠻子詐我!"話音未落,第二波爆炸沿著地縫撕開裂穀,赤紅岩漿噴湧而出,將匈奴前鋒連人帶馬吞沒。項籍卻笑不出來——本該直撲秦軍的匈奴人,此刻全在楚軍埋伏圈內!岩漿裹著斷肢撞在戰車擋板上,燙出焦黑的印記。
    "老賊誤我!"他揮矛劈向車底,蛇矛斬在昆侖木車板上火星四濺。一道紫光突然從裂縫中迸射,翼展足有兩丈的墨家機關鳶破車而出!那畜牲鐵羽邊緣淬著幽藍毒芒,項籍翻滾避過利爪時,肩甲仍被撕開三道血口。腥風撲麵間,他瞥見機關鳶骨架上的楚宮雲紋——正是雪姬絕筆信裏提到的"昆侖木所製凶器",每一道木紋都暗合楚巫祭祀用的星軌圖。
    "想要楚巫之血?"項籍怒極反笑,反手將蛇矛插進車板。掌心在矛刃狠狠一劃,鮮血頓時浸透纏柄的素紗——那是雪姬束發用的舊物,此刻染血竟泛起淡淡熒光。機關鳶發出刺耳鳴叫,鐵羽劇顫著撲來時,他染血的手掌猛地抓住鳶尾。昆侖木觸到巫血的刹那,紫光暴漲如毒蛇纏臂,項籍借著衝力縱身躍上車頂,染血的素紗在空中劃出血色弧線。
    "給老子開!"項籍暴喝,楚巫之血滲入木紋,機關鳶鐵羽片片崩落。遠處崖頂傳來巨子的悶哼,一道黑影踉蹌現形。項籍正要追擊,背後突然腥風大作——
    "一起死吧楚蠻!"烏魯竟從岩漿裏爬出,半邊身子焦黑見骨。馬刀挾著腥風劈來瞬間,項籍旋身錯步,蛇矛貫穿匈奴漢子咽喉的刹那,千夫長焦黑的手卻死死攥住他戰袍下擺:"大單於...早知你...勾結墨家......"烏魯的獨眼突然暴凸,焦黑的嘴唇咧到耳根,"你那個楚國巫女...在陰山......"
    地縫再次崩塌,項籍揮矛斬斷袍角。戰車隨著塌陷的岩層墜向深淵時,他淩空抓住機關鳶殘骸,紫光灼得掌心皮開肉綻。對麵崖頂上,墨家巨子枯瘦的手指正摩挲著染血的素紗碎片,蝌蚪狀的楚巫文在血漬中蠕動——那正是雪姬教過他的"以血飼器"禁術!項籍突然明白為何昨夜巨子要偷看自己更衣,原來這老匹夫早就算準了今日要取他心頭血。
    "雪姬的賬,遲早清算。"項籍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機關鳶核心。昆侖木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載著他斜斜滑向裂穀東側。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整條河西走廊的地脈都在震顫。蒙恬的玄甲鐵騎終究沒能踏入陷阱,而項籍最後瞥見的,是巨子袖中滑落的半幅羊皮地圖——上麵楚營標記正被岩漿緩緩吞噬,三千項家軍的葬身之處赫然標著朱砂繪製的楚巫祭壇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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