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鼎噬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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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驪山地宮第九重石門前,白璃腕間磁石鏈突然繃直如滿弓之弦。她將青銅宮燈舉過眉梢,暖黃光暈裏映出石門縫隙滲出的粼粼金光——那水銀池折射的光斑在穹頂二十八宿間流轉,恍惚間像是邯鄲城破那日漫天墜落的金箔箭鏃,每一片都沾著父親咳出的血。
    "白姑娘倒是比朕的司南更靈驗。"嬴政玄色龍紋廣袖帶起冷風,鹿盧劍鞘上蟠螭紋隨著指尖摩挲泛起幽光。白璃垂首避開帝王探究的目光,袖中磁石貼著石門青銅獸首,感應到門後某處正在劇烈震顫的金屬。她頸後寒毛忽然豎起,三日前昆侖祭壇上那些工匠被赭石粉灼傷的慘叫聲猶在耳畔。
    石門訇然開啟的刹那,硫磺味裹著徐福的諂笑撲麵而來:"恭迎陛下!"寬大道袍掃過池邊饕餮紋磚,九轉丹爐在腰間撞出清脆聲響。白璃注意到他轉身時耳後新痂泛著青紫,與祭壇工匠的灼傷如出一轍。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袖口沾染的赭石粉,那抹暗紅在宮燈下竟與徐福指甲縫的殘漬漸漸重合。
    嬴政玄舄踏過池麵倒影的角宿星位,忽然駐足輕笑:"徐卿這新煉的化金丹,莫不是摻了楚地的朱砂?"劍鞘輕點池邊金磚,驚起一串汞珠躍入空中。白璃悄然將磁石貼在宮燈底座,青瓷燈罩內頓時浮起鐵屑,細如針尖的碎末朝著丹爐方向飄去——那裏正滲出縷縷帶著硫磺味的青煙,與燕丹死士當年在鹹陽宮縱火時的氣味別無二致。
    徐福額角滲出冷汗,捧著赤紅丹丸的手指微微發顫:"此丹需以陛下真龍之血為引......"話音未落,白璃鵝黃披帛已如遊龍出岫,輕紗纏住丹丸時帶起一陣香風。嬴政忽然劇烈咳嗽,襟前玄鳥刺繡沾上新鮮血漬,在金光裏凝成詭異的紫斑——那正是阿房去年中秋誤食毒蜜餞時唇角的顏色。
    "方士可知硫磺遇汞成毒?"白璃將丹丸湊近宮燈,看著磁粉在表麵聚成蛛網,"當年燕丹遣荊軻獻圖,圖窮匕見時用的正是這等把戲。"她指尖輕彈丹衣,些許朱砂粉末飄落在徐福道袍前襟,與三日前祭壇工匠衣角的痕跡漸漸重合。地宮忽然震顫,池底金磚縫隙間滲出混著水銀的朱砂,像極了蒙恬上月從西域帶回的殘鼎鏽跡。
    嬴政劍光忽閃,最近的金磚應聲而裂。鉛芯裏嵌著的楚篆咒文"受命於天"竟少了個"皿"字底,碎屑紛飛中,白璃瞥見徐福指甲縫漏出的赭石粉,與她袖口沾染的昆侖礦砂在宮燈下泛著相同血色。帝王劍尖挑起方士下頜,一滴汞珠順著胡須滾落,在道袍上燙出焦黑小洞:"連咒語都刻錯偏旁,楚人倒是長進。"
    徐福喉結滾動,道袍下擺浸在漫出的水銀裏:"臣...臣的琅琊老母......"
    "徐大人母親不是三年前就病逝於會稽?"白璃突然開口,磁石鏈勾住丹爐掀開爐蓋,沸騰的丹液中浮著半片魚腸劍殘刃——與趙清漪棺中陪葬品紋路一致。嬴政劍柄重擊方士肩井穴的脆響在地宮激起回音,徐福癱軟時甩出的血珠在池麵燙出點點黑斑,恰與蒙恬軍報所述楚地巫蠱血咒的痕跡吻合。
    池底金光驟亮,缺失的鼎耳紋路與西域殘片嚴絲合縫。徐福暴起撲向丹爐,帶血的指甲在地磚劃出長長赭痕——正是昆侖礦脈特有的朱砂脈線。白璃磁石鏈甩出勾住他腳踝,鵝黃裙裾翻飛間露出小腿綁著的燕式短弩,那是墨家巨子上月"進獻"的機關弩,此刻正對準方士眉心。
    "取弩機。"嬴政的聲音比水銀更冷。當玄鐵床弩對準徐福咽喉時,白璃突然旋身擋在中間,磁石鏈纏住弩箭:"楚巫在琅琊的據點,方士大人應當熟記於心吧?"她袖中磁石悄無聲息吸走道冠裏的銀針,針尖淬著的昆侖蛇毒,與阿房耳墜暗藏的毒囊如出一轍。
    徐福瞳孔驟縮,道袍浸透的水銀正沿著衣褶滴落:"他們...在鼎耳刻了"張騫"二字......"話音未落,丹爐突然冒出濃煙。白璃磁石鏈卷住爐耳擲向穹頂,爆炸震落的壁畫朱砂如血雨紛揚。嬴政廣袖翻卷護住她頭臉,玄色龍紋與鵝黃輕紗糾纏間,一片朱砂正落在池麵雍州鼎輪廓的"雍"字缺口——那正是九鼎星圖缺失的關鍵星位。
    煙塵散盡時,帝王指尖捏著她一縷斷發:"比影衛快了三息。"白璃垂首看見玄舄踩著自己鋪開的裙裾,赭石粉正沿著金線刺繡蔓延,與墨家進獻的西域礦圖標注的昆侖北脈礦點色澤相同。徐福被拖走時,道冠裏掉落的半枚符節上,"昭二十三"的楚篆與三日前截獲的密信落款嚴絲合縫。
    白璃蹲身輕觸池麵,刺痛讓她想起及笄那年,父親將磁石簪插入她發髻:"阿璃要像磁針,永指真相。"此刻池底裂縫間,雍州鼎的雷紋正與蒙恬殘鼎的雲紋漸次吻合,鼎腹處"禹貢九州"的銘文缺了最關鍵的一筆,恰如阿房宮中那幅被焚毀的九州輿圖。
    "白姑娘覺得該用多少楚血開光?"嬴政的嗓音在身後響起。白璃轉身時,宮燈照亮帝王半邊麵容,陰影中的嘴角噙著冷笑:"或者用燕趙俘虜的血更鮮豔些?"他指尖撫過劍柄蟠螭紋,那裏新添的裂痕與青銅鼎斷紋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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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可知楚人為何獨愛赭石?"她突然指向池底某處。磁石鏈繃直指向的裂縫裏,半卷楚帛正緩緩上浮,帛麵九鼎標記與昆侖山形交錯,驪山西麓的紅點正與蒙恬火把畫的鼎符重合。嬴政劍尖輕挑,展開的帛畫邊緣赫然染著雲夢澤紫草汁——與羋昭指甲的顏色分毫不差。
    地宮再次震顫,白璃扶住青銅柱時,瞥見徐福遺落的丹爐殘片裏閃著銀光。磁石吸出的玉玨內側刻著細如發絲的"房"字,與阿房枕下的定情佩玉暗紋吻合。嬴政忽然攥住她手腕,龍涎香裏混著昆侖蛇毒的苦杏味:"姑娘這磁石,可能吸住人心?"
    宮門外宦官的尖聲催促中,白璃掙脫時磁石鏈勾落帝王腰間錦囊。俯身拾取的刹那,她看見囊中燕丹血書的殘頁——"九鼎聚,始皇殞"的字跡,與趙清漪絕筆信上的批注筆鋒相同。
    月光透過穹頂裂隙灑在池麵時,雍州鼎輪廓已清晰可見。白璃回望地宮,磁石突然吸附門邊饕餮像。掰開獸口取出的竹簡上,楚巫筆跡記載著驪山西麓正在熔煉三十車"金磚",那些鉛芯裏嵌的燕國雲母片,正與墨家機關獸核心的材質一致。
    偏殿盥洗時,銅盆水麵突然泛起漣漪。白璃摩挲磁石上父親刻的密文"鼎動速離",窗外傳來兩聲夜梟啼叫。她猛然回頭,看見嬴政的玄色衣角掠過雕花檻窗,地磚上殘留的水銀痕跡,正緩緩拚成"昆侖"二字的篆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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