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磁噬雙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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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西鹽道在午時化作白練,三十七輛鹽車如僵死的蜈蚣蟄伏於山坳。蒸騰的熱浪扭曲了天際線,鹽晶在車輪碾過的溝壑裏折射出細碎的銀光。白璃掀開車簾時,鹹腥氣裹著灼浪撲麵而來,她頸後沁出的汗珠滑入紅衣領口,在鎖骨凹陷處凝成細小的鹽粒,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蒙將軍——"她指尖纏繞著磁石粉染藍的發梢,青銅羅盤在掌心嗡鳴震顫,腕間十二枚銀鐲相擊如碎玉,"第三輛鹽車的軲轆印比旁的車深三寸。"說罷突然屈指彈出一粒鹽晶,正打在試圖靠近鹽車的士卒靴尖,"退後五步,那底下埋的可不是粗鹽。"
    蒙恬勒住嘶鳴的烏騅馬,玄鐵甲胄在烈日下灼得發紅。他眯眼望著鹽車上鼓脹的麻包,忽然反手抽劍劈向最近的車轅。劍鋒割裂空氣的尖嘯聲中,二十枚鐵蒺藜叮當滾落,每根尖刺都泛著薊城特有的幽藍,毒液在沙地上腐蝕出縷縷青煙。
    "白姑娘的磁石車倒是比獵犬還靈。"他劍尖挑起鐵蒺藜,毒液在陽光下拉出黏絲,突然翻轉劍身削斷左側鹽車的韁繩。受驚的馱馬嘶鳴著衝下山崖,載著滿車毒物墜入深穀,"楚人現在連下毒都這般敷衍?"
    山崖忽起三短一長的鷹哨。白璃反手甩出羅盤,磁針在空中劃出新月般的弧線,正撞上淬毒的弩箭。她足尖點地躍上車頂,紅衣在熱風中獵獵翻飛,腰間青銅齒輪隨著騰挪叮咚作響,突然旋身甩出磁石鏈纏住第二支冷箭。
    "蒙將軍,您這嘴怕是開過光。"她笑著扯動銀鏈,箭矢在空中炸成碎片,卻見三十七個鹽工同時撕開粗布衣裳。布滿刀疤的胸膛上,楚項聯軍的玄鳥刺青在烈日下泛著血光。
    疤臉漢子狂笑著扯開麻包,黑火藥混著硫磺粉瀑布般傾瀉。白璃旋身甩出磁石粉,藍霧在空中結成蛛網,將飄散的火藥盡數吸附。她淩空翻至蒙恬馬側,指尖擦過他灼熱的甲胄:"借將軍佩劍一用!"
    蒙恬挑眉擲出長劍,看著女子纖白五指握住比他手掌還寬的劍柄。劍鋒割開熱浪的瞬間,他忽然想起半月前鹹陽殿試,這女子也是這般奪了中車府令的弩機。
    "項將軍萬歲!"疤臉漢子咬破後槽牙的毒囊,七竅流血仍嘶吼著擲出火折。蒙恬的箭比他更快,三棱箭簇穿透手掌時將火折釘進岩縫。山壁炸開橙紅毒焰的刹那,白璃的劍鋒已挑開七輛鹽車的暗格。
    她足尖勾住車轅倒掛而下,紅衣下擺翻卷如綻放的優曇。磁石鏈如靈蛇探入車廂縫隙,鏈梢青銅齒輪突然發出刺耳摩擦聲——第五個雷火彈被扯出的瞬間,她忽然嗅到腥甜,那不是硫磺的味道。
    "退!"厲喝聲中三枚齒輪破空飛出,精準切斷三輛空車韁繩。受驚的馱馬拖著燃燒的車架衝向峽穀,身後三十丈引線在沙地擦出火星。蒙恬令旗揮下,兩百秦弩手在崖頂露出森冷箭簇,箭雨卻遲遲未發。
    "等什麽?"白璃在翻湧的熱浪中回頭,看見蒙恬劍尖正抵著個瑟瑟發抖的鹽工。那少年脖頸處嶄新的刺青還在滲血,手中火折距引線僅剩半寸。
    地動山搖間,白璃的紅衣在氣浪中綻成浴火的蝶。她淩空翻上車隊末端的鹽車,磁石鏈劈開車廂的瞬間,二十隻毒蠍順著鐵鏈竄上。蒙恬劍光比她更快,寒芒過處蠍尾齊斷,毒液在車板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白姑娘若是缺首飾..."蒙恬甩落劍上毒血,玄甲左肩已被腐蝕出巴掌大的缺口,露出內裏銀絲軟甲,"本將回頭送你對玉鐲。"他忽然伸手扯住女子飛揚的衣帶,將人拽離突然塌陷的鹽車,"這蠍子看著晦氣。"
    白璃輕笑扯開車底板,青銅板的反光晃花了眾人的眼。密密麻麻的星圖紋路上,昆侖山脈的輪廓在磁石粉下浮現。她忽然蹙眉——西北角的缺痕,竟與三日前阿依娜腕間滲出的金血紋路一模一樣。
    指尖撫過冰涼的青銅表麵,昨夜觀星所見紫微垣異象突然掠過心頭。那抹妖異的紅光,此刻正在星圖"驪山"標記處幽幽閃爍。
    "蒙將軍,勞駕把那個裝死的拎過來。"她指尖摩挲青銅板邊緣的魚形凹槽,突然甩出磁石粉灑向某具"屍體"。偽裝成死屍的楚項細作慘叫躍起,卻被蒙恬的劍鞘擊碎膝蓋,重重跪在滾燙的沙地上。
    劍尖挑開細作衣襟時,一隻蠱蟲突然從耳孔鑽出。白璃的磁石粉還未出手,那蟲子竟在空中炸成血霧。腥臭液體濺上青銅板,將星圖染出妖異的紅,西北角缺痕處漸漸浮現雙魚紋路。
    "薊城萬蠱窟的玩意兒。"白璃用銀簪挑起殘屍,蠱蟲腹部隱約可見的印記讓她瞳孔微縮。上個月阿依娜替陛下試毒時,吐出的蠱卵和這個簡直...
    驚天動地的崩塌聲打斷思緒。最後三輛鹽車陷進流沙,車底暗格衝出二十名死士。蒙恬反手擲出劍鞘擊碎為首之人的膝蓋,卻在對方撕開衣襟時瞳孔驟縮——密密麻麻的雷火彈用魚膠粘滿全身。
    "項將軍已在驪山等你們!"死士首領的狂笑混著血肉炸開。白璃甩開燃燒的外袍露出銀絲軟甲,磁石鏈卷住蒙恬劍柄借力躍起。足尖點在紛飛的鹽粒上如踏月淩波,卻在淩空轉身時瞥見蒙恬甲胄裂縫滲出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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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最後一名死士咬碎毒牙時,白璃的磁石粉正順著峽穀的穿堂風鋪成天羅地網。藍瑩瑩的霧氣中,所有蠱蟲屍體僵直墜地,在沙地上拚出半幅殘缺的楚地圖。蒙恬用劍尖挑起地圖殘片冷笑:"上個月雲夢澤進貢的鮫綃紗,紋路倒是與此圖相似。"
    他忽然逼近半步,帶著血腥氣的吐息拂過女子耳畔:"白姑娘可知,阿依娜公主那件新裁的舞衣..."話音未落,白璃已旋身避開,磁石鏈在兩人之間劃出寒光凜凜的弧線。
    "蒙將軍,您看這凹槽像什麽?"她沾著磁石粉的指尖按上青銅板中央。陽光穿過山隙照下來,魚形凹槽的陰影正指向驪山方向。鹽粒在熱風中發出細碎的爆響,三十七輛鹽車的殘骸仍在冒煙。
    蒙恬的佩劍突然劈開車轅最後一道暗格,二十卷楚帛書在火藥味中紛揚如雪。白璃笑著抖開帛書,磁石粉在"昆侖"二字上泛出金斑:"項家人倒是替咱們省事了。"她忽然貼近將軍染血的肩甲,壓低嗓音,"您說此刻驪山地宮裏,那位烏孫公主會不會正..."
    嘹亮的鷹唳劃破長空。白璃腕間的銀鐲應聲碎裂,她翻身滾向鹽車殘骸的瞬間,淬毒的弩箭正釘入她方才站立的位置。蒙恬的連珠箭射向崖頂時,隻看到一抹楚軍製式的玄色衣角消失在亂石後。
    "白姑娘可還安好?"蒙恬扯下半幅披風裹住她滲血的手腕,卻在觸及皮膚時愣住——那下麵隱約浮現金色紋路,與青銅板上的星圖如出一轍。女子抽回手腕的力道帶著罕見的慌亂,染血的銀鐲碎片割破他掌心。
    "將軍該關心的,是項家人怎麽混進了長城守軍。"白璃彎腰拾起弩箭,箭簇上的雙魚紋正在陽光下流轉詭光。她忽然將箭矢抵在蒙恬心口,笑得眉眼彎彎:"您說這紋飾,像不像徐福上個月獻給陛下的那對陰陽魚?"
    三百丈外的沙丘上,楚項戰旗在熱浪中扭曲成猙獰的蛇。白璃將磁石粉撒向狂風,看著藍霧裹住青銅板上的星圖。當昆侖山的虛影投映天地時,她忽然很想知道——此刻阿依娜腕間的金血,是否也泛起了同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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