汞霧在青銅鼎間凝成毒蛇狀，白璃的磁石簪突然迸出火星。她屈指彈了彈簪尾，望著飛濺的星子在水銀河麵劃出七道弧光——這正是三日前鹽礦井底項籍殘黨啟動機關時的預警頻率。
    "陛下且看九鼎歸位！"徐福廣袖翻飛，道袍內襯的昆侖赭石紋在熒光中若隱若現。十二枚磁石棋子從他袖中魚貫而出，撞得雍州鼎嗡嗡作響。水銀江河突然倒卷成漩渦，將嬴政玄色龍袍上的熒光藤汁液映得妖異："周穆王馭龍之術，當引天雷......"
    "徐大人袖中棋子，莫不是要改《洛書》星位？"白璃鹿皮靴碾碎蜈蚣的脆響，恰與昨日礦井哀歌第七拍重合。她甩出磁石鏈纏住鼎耳，裂紋中滲出的黑血瞬間蒸成紫煙："三日前鹽礦塌方，大人道袍下擺也沾著同樣赭石粉呢。"
    嬴政劍鞘重重磕在鼎身，震得懸浮的磁石粉末凝成北鬥七星。三日前腰斬墨家叛徒時，這尊鼎也曾滲出同樣腥臭的黑血。"愛卿不是說，要引天雷助朕長生？"帝王指尖劃過新補的青銅蛇紋，那紋路與趙清漪殉城那日城牆裂縫爬出的毒蛇如出一轍。
    徐福突然將拂塵插入祭壇，十八尊人魚燭台爆燃青焰。汞池裂開深淵漩渦，裹著硫磺味的黑煙直衝穹頂星圖——正是雪姬匕首在鹹陽宮投射星圖時缺失的紫微垣方位。"臣這就為陛下演示天罰！"磁石棋擲入漩渦刹那，九條汞液巨蟒撲向嬴政。
    "五日前項籍在祁連山，用的也是這般伎倆。"白璃冷笑，十二枚磁石棋子嵌入地磚的脆響，恰似阿房用羌語觸發星圖那日碎裂的玉玨。無形磁網將汞流逼回，徐福道冠被扯落的瞬間——後頸燒傷與趙清漪棺中拓印的烙痕，在熒光中猙獰畢現。
    嬴政劍尖抵住徐福咽喉："雲夢澤假死用的墨家水銀遁術，倒是越發精進了。"靴底碾碎磁石棋外殼，淬毒狼牙箭頭泛著幽藍："告訴楚王，他的命星比朕黯淡七分。"
    汞池炸起三丈巨浪，徐福道袍鼓成風帆。白璃收緊磁石鏈的力度，與金城馬市絞殺匈奴馬販時如出一轍。半截身子浸入沸騰汞液的方士狂笑："西周卜辭早判秦亡！這驪山......本就是周穆王為政兒準備的墳......"
    最後的尾音被汞浪吞沒。嬴政劍鞘插入祭壇機關的姿勢，竟與趙清漪當年在邯鄲城頭啟動烽燧時一模一樣。九鼎共鳴震得白璃耳鼻滲血，她看見汞池底升起的青銅匣——饕餮紋獠牙間卡著的魚腸劍碎片，與趙清漪耳墜缺口嚴絲合縫。
    "《穆天子西征錄》？"白璃磁石針挑開青銅匣的刹那，竹簡騰起的幽藍磷火，恰是雲夢澤巫祝占卜用的鬼火。潑出的黑狗血蝕出路線圖，與嬴政冰河遇刺那日阿依娜毒血凝成的洛書紋路完全重合。
    嬴政指腹摩挲竹簡末端，白璃瞥見"政者，穆王轉世"的批注——那娟秀的飛白體，正是趙清漪教她臨摹的楚宮筆法。地宮編鍾突然自鳴，水銀中浮起的玉蟬每隻都刻著"清漪"，振翅聲與鹹陽宮大宴時九鼎吸附棋子的共鳴聲分毫不差。
    "把這些髒東西清幹淨。"嬴政揮劍斬斷藤蔓，熒光汁液濺在竹簡顯出血字："九鼎歸位日，真龍殞命時。"白璃剛要開口，帝王袖中滑落的雙魚玉佩閃過寒光——那鎖孔形狀，竟與項籍在祁連山遺留的青銅匣完全契合。
    熒光藤蔓在汞霧中扭曲成上吊繩狀，攀附鼎身的須根正吮吸著墨家叛徒未幹的血漿。鼎腹每隔三息便傳來指甲抓撓銅壁的聲響，與鬼穀懸棺的屍變征兆完全相同。白璃的磁石鏈突然繃直震顫，那是項籍殘黨在祁連山礦洞聯絡的特定頻率。
    白璃俯身時月白深衣繃出蜂腰翹臀的曲線，磁石簪在汞霧中劃出的藍光軌跡，恰似趙清漪當年在邯鄲城頭傳遞信號的路徑。她側頭避開墜落的鍾乳石，衣領微敞間露出鎖骨處的墨家機關圖——那圖案與鼎耳裂紋組合，竟是徐福在琅琊台偽造的"仙山星圖"核心陣眼。
    "陛下不怕這真是天命？"白璃指尖拂過嬴政腕間舊疤，那是冰河刺駕案留下的箭傷。帝王突然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要在瓷白肌膚上留淤青："當年趙夫人用九色石為朕止血，如今這石頭卻在阿依娜手裏發光。"
    白璃吃痛蹙眉，卻勾起唇角："徐福溺亡前結的道印，暗合墨家青龍機關術起手式。"她突然扯開徐福浸汞的褲腳，露出腳踝雙頭蛇紋身："三年前祁連山剿匪，項籍殘黨身上都有這朱砂點的蛇眼。"
    嬴政瞳孔驟縮，劍尖挑起竹簡擲入火盆。火焰凝成的鳳凰直衝穹頂，照亮被抹去的星宿——正是三日前阿依娜用九色石測算的"戌時星現"之位。白璃袖中磁石粉突然吸附某塊地磚，靴跟輕叩的空響下，半枚玉蟬的蟬翼內側刻著楚巫文——七年前徐福獻給趙清漪的"定情信物"。
    徐福在汞池中最後的掙紮堪稱詭異——左手結道家法印，右手比墨家暗號，被腐蝕的腳踝露出雙頭蛇紋身。白璃甩出磁石鏈纏住他手腕，鏈節卡入雍州鼎裂紋的瞬間，整座地宮突然傾斜。嬴政反手將劍鞘插入祭壇凹槽，飛濺的火星點燃懸浮的磁石粉末，在穹頂映出完整的紫微星圖。
    "穆王八駿能踏破昆侖，朕的玄甲鐵騎為何不能？"帝王低語隨風化入九鼎。白璃看見他袖中雙魚玉佩吸附住青銅殘片——那鋸齒狀邊緣，與雪姬投爐殉葬的燕國玉璽缺口完美契合。汞霧漸濃時，她悄然將星圖碎片收入袖袋，熒光藥水標注的"戌時三刻"在暗處幽幽發亮。
    當青銅匣徹底沉入汞池，嬴政踢回的碎石恰好遮住玉蟬尾部的"丹"字刻痕。這個字與阿依娜在玉門關提及的"昆侖九色丹"產生致命關聯——三日前鹽礦井底發現的丹砂礦脈，此刻正在徐福屍體周圍凝結成詭異的金紋。
    白璃俯身拾取磁石棋子時，發簪突然吸附住地磚下的青銅薄片。她借著整理鬢發的動作，將薄片藏入耳後——這個位置，正是趙清漪當年傳遞密信時慣用的藏匿點。
    嬴政凝視竹簡血字時，袖中雙魚玉佩突然發出蜂鳴。他屈指彈了彈玉佩，聲波震落穹頂某塊星圖碎片——那碎片墜入汞池的漣漪，恰好拚出"清漪"二字的楚篆變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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