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山脈在墨色蒼穹下起伏如獸脊，暴雨裹著冰粒子砸在夯土牆上，迸裂的水花在烽燧台基座匯成血色溪流。扶蘇反手抹了把糊住視線的雨水，青銅甲胄下的單衣早被浸透，緊貼著虯結的背肌。他五指扣住垛口探身下望——三百頭犛牛正頂著雷鳴衝鋒，牛角鐵片在閃電裏泛著幽藍冷光，像極了驪山九鼎上鑲嵌的隕鐵。
    "公子當心流矢！"
    帶著異域腔調的女聲刺破雨幕。烏蘇娜赤足踏過箭樓積水，腰間金鏈隨著騰躍叮當脆響。暴雨將她那件西域紗質胡服浸得半透，蜜色腰肢在濕衣下若隱若現，左臂猙獰的狼頭烙印卻平添三分煞氣。她揚手撒出磁石粉，七道熒光軌跡在狂風中如蛇遊走："牛群受磁石牽引，半刻後必撞西南基座！"
    扶蘇突然拽住她手腕往懷裏帶，三支淬毒箭矢擦著發梢釘入梁柱。箭尾的犛牛尾羽簌簌顫動，他鼻尖幾乎抵上女子頸間異香："比起觀星測位，公主不如先顧好項上人頭。"
    "秦人都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烏蘇娜仰頭冷笑，濕漉漉的卷發掃過青年將軍的下頜。她突然屈膝頂向對方腰腹，卻在半途被鐵鉗般的手掌扣住膝蓋："西域女子都這般對待盟友？"
    扶蘇的拇指摩挲著她膝蓋內側的舊疤，那是匈奴狼騎特有的箭傷痕跡："三年前河西走廊的伏擊戰，公主這傷...倒是與蒙恬將軍奏報中的刺客傷勢頗為相似。"
    烏蘇娜瞳孔驟然收縮，金鏈如靈蛇般纏上扶蘇脖頸："公子這般刨根問底..."她指尖劃過青年喉結，在動脈處輕輕按壓，"不怕哪天被滅口麽？"
    二十丈外的山坳裏，匈奴千夫長拓跋渾咧開滿口黃牙，牛骨號角抵在唇邊吹出淒厲長鳴。這蠻子赤裸的上身爬滿青狼刺青，狼尾紋路順著脊椎沒入皮褲，與燕國死士腰牌上的圖騰如出一轍。三百頭犛牛應聲昂首刨蹄，角上磁石鐵片嗡嗡震顫，牛眼在閃電映照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給老子踏平秦狗！"拓跋渾彎刀劈開雨幕，刀柄鑲嵌的藍寶石折射出妖異光芒。他胯下戰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重重踏碎泥中半塊玉璋——那殘片紋路竟與九嶷山舜帝陵出土的楚國玉璋如出一轍。
    地麵在鐵蹄下震顫，烽燧台夯土牆簌簌落灰。烏蘇娜金鏈纏住橫梁蕩向半空，濕透的紗衣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腰臀曲線。她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彈向磁石粉罐："以血飼器，萬磁歸宗！"
    磁石粉遇血炸開青熒，沾上鐵片的犛牛突然齊刷刷調頭。拓跋渾的獰笑凝固在臉上——本該撞牆的牛群竟反衝入匈奴本陣！頭牛鐵角捅穿三名騎兵，腸肚掛在牛角上甩出三丈遠，腥臭的內髒碎片糊了千夫長滿臉。
    "放箭！"扶蘇劍鋒出鞘的寒光撕開雨幕。
    三層箭窗洞開刹那，秦軍強弩攢射如蝗。特製三棱箭鏃穿透皮甲，將慌亂的匈奴騎兵釘死在泥濘裏。拓跋渾揮刀格開流矢，忽覺脖頸一涼——烏蘇娜不知何時已蕩到跟前，彎刀雪刃映出他扭曲的麵容。
    "燕丹養的狗，"她眼中泛起血色，刀鋒壓進喉間皮肉，"也配學人打仗？"
    拓跋渾暴喝震開彎刀，反手擲出腰間骨牌。烏蘇娜旋身閃避時，他趁機滾下馬背鑽入牛腹。暴雨衝刷著滿地血汙，那枚刻著狼頭的骨牌正卡在石縫中，表麵紋路與烽燧台基座的磁石礦脈隱隱共鳴。
    "追！"扶蘇劍指潰逃的殘兵，甲胄上的雨水順著劍脊流淌成線。他突然按住烏蘇娜肩頭："公主方才用的，可是楚巫血祭之術？"
    女子身形微僵，金鏈纏上扶蘇脖頸："公子這般聰慧..."她指尖劃過青年喉結，"不怕哪天被滅口麽？"
    扶蘇突然握住她手腕按在夯土牆上，青銅護腕與金鏈相撞迸出火星："三年前河西走廊，公主用這金鏈絞殺過二十七名秦軍斥候——"他鼻尖貼近她耳垂，"如今倒舍得拿來纏我的脖子？"
    驚雷炸響，閃電照亮她指尖的骨牌。扶蘇瞳孔驟縮——牌麵狼頭紋路竟與驪山九鼎某處星圖完全吻合！劍鞘挑開骨牌內側，西域文字刻著的"烏蘇娜"三字正在雨中泛著幽光，與他在鹹陽宮階前廣場見過的九鼎投影如出一轍。
    "看來公主身上..."扶蘇突然攬住女子腰肢避開冷箭，鼻息噴在她耳後，"藏著比昆侖更大的秘密。"
    烏蘇娜反手扣住他腕間命門，卻在觸及脈搏時指尖微顫。遠處傳來犛牛垂死的哀鳴，磁石礦脈突然發出嗡鳴，整座烽燧台竟開始緩緩旋轉。夯土牆縫隙間滲出藍色熒光，與九鼎星圖上的軌跡逐漸重合。
    "公子可知？"她突然貼近扶蘇耳語，紅唇擦過青年耳垂，"這磁石礦脈通向的，正是阿房宮地底..."
    話音未落，拓跋渾的屍首突然從牛腹下暴起，淬毒匕首直刺烏蘇娜後心。扶蘇旋身將女子護在懷中，青銅劍貫穿匈奴千夫長咽喉的瞬間，三支鳴鏑箭破空而至——箭羽竟綁著燕國太子丹的狼頭令旗！
    扶蘇的劍鋒仍在滴血，懷中女子卻突然咬住他肩甲："鬆手！"
    "公主的謝禮倒是別致。"他紋絲不動，任由烏蘇娜的尖牙在青銅甲上刮出刺耳鳴響。遠處潰逃的匈奴殘兵突然發出慘叫——磁石礦脈竟將他們的鐵質彎刀吸附成鐵球，數十具屍體如提線木偶般懸空抽搐。
    烏蘇娜趁機掙脫懷抱，金鏈纏住簷角飛掠而去："告訴嬴政，九鼎星圖缺的那塊..."她的笑聲混在雷聲中，"就在本公主心口烙著！"
    扶蘇抹去臉上血汙，指尖摩挲著骨牌內側的刻痕。暴雨漸歇時，他忽然發現夯土牆的裂縫裏——赫然嵌著半枚楚國玉璋，與拓跋渾戰馬踏碎的那塊嚴絲合縫。玉璋斷口處滲出暗紅血絲，竟在磁石熒光中緩緩拚合成完整的穆天子西征圖。
    "公子！"副將王離疾奔而來，"西南礦脈有異動！"
    扶蘇轉身望去，隻見磁石礦脈如活物般蠕動，藍色熒光沿著九鼎星圖的軌跡向驪山方向延伸。他握緊手中骨牌，突然聽見烏蘇娜的傳音在礦脈共鳴中清晰可聞："扶蘇公子，我們昆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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