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鹽磁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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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將鹽道烤得發白,三十輛鹽車在戈壁灘上蜿蜒如垂死的蟒蛇。蒸騰的熱浪扭曲了地平線,鹽晶折射的強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白璃勒住韁繩時,腰間磁石羅盤突然發出蜂鳴——這聲音像極了那年驪山地宮裏,趙清漪耳墜吸附青銅鼎的聲響。
    "李相且慢。"她翻身下馬,鹿皮靴碾碎鹽晶的脆響裏,恍惚閃過邯鄲城頭血色嫁衣墜落的畫麵。纖細腰肢在絳色胡服下若隱若現,銀鏈纏著腕間雙魚玉佩叮當作響,"這車隊怕是要給楚人送刀劍呢。"
    鎏金車駕的簾子掀起半角,李斯蟒紋深衣的袖口微動。丞相的目光掃過鹽車,像在看鹹陽宮階前燒毀偽證冊封趙清漪那日的火堆:"白姑娘的磁石車,倒比當年驗羋昭毒針的銀簪還靈。"
    白璃輕笑,鬢邊鐵蓮花在烈日下泛著冷光。她掀開第三輛鹽車的苫布,短刀劃破麻袋的瞬間,雪白鹽粒瀑布般傾瀉——藏在夾層裏的鐵蒺藜嘩啦啦砸落,淬毒的尖刺泛著孔雀藍,與羋昭死前寢殿熏香爐裏的鉛粉同色。
    "項家倒是舍得下本錢。"她拈起一枚鐵蒺藜,指尖在毒刺上輕輕摩挲。磁石車轟然啟動時,銀鏈突然纏住李斯車駕的銅鈴,"丞相可要抓緊扶手了。"
    三十輛鹽車震顫著,鐵器如黑雨吸附到磁石板。白璃足尖輕點車轅躍起,絳色裙裾在熱浪中翻飛如蝶。當最後一枚鐵蒺藜歸位,鹽道上赫然拚出個歪扭的"楚"字,菱紋暗藏當年雲夢澤楚軍戰旗的樣式。
    商隊首領突然暴起,袖箭擦著白璃鎖骨飛過。她纖腰後仰成驚心動魄的弧度,箭矢釘入鹽車濺起毒液,腐蝕出縷縷青煙。李斯在車駕中眯起眼睛,看著少女足尖勾起鐵蒺藜反手擲出,膝窩碎裂聲與三年前雪姬擊殺燕國細作的動靜如出一轍。
    "楚人亡國十年,暗器功夫倒是精進。"李斯撫掌冷笑,蟒紋袖口露出半截竹符。五匹戰馬嘶鳴著扯開繩索時,他忽然轉頭:"白姑娘覺得車裂之刑,可還配得上項家手筆?"
    白璃正俯身查看鹽車,聞言指尖微頓。滾燙鹽晶折射的強光裏,她鎖骨處的汗珠順著雪白肌膚滑入衣領:"丞相不如問問這些鐵蒺藜——"突然揚手甩出磁石,吸附住即將射向李斯的淬毒弩箭,"配不配得上墨家機關術?"
    楚商被拖行在鹽道上,血痕犁出的暗紅溝壑裏,漸漸顯出血書"楚雖三戶"。白璃蹲下身,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抹過褪色字跡:"魚膠混著朱砂,倒是好算計。"鹽粒沾在指尖,豔紅如羋昭毒殺趙清漪那日的蔻丹。
    李斯正要開口,忽見少女貼著滾燙鹽晶鑽進車底。銀鏈垂落勾勒出曼妙曲線,刀柄叩擊底板的空腔回響裏,夾雜著墨家機關術特有的榫卯震顫——與琅琊台拆解蛟龍骨時的聲響一模一樣。
    "勞駕。"她朝最近的秦卒勾手,接過鐵錘時腕間金鈴輕響。猛擊榫卯的力道震得胸脯微顫,鹽車轟然解體時,硝製羊皮卷掉落的軌跡,恰似當年徐福在芝罘島獻假龜甲的模樣。
    展開圖紙的手突然頓住。九處星標標注的驪山至昆侖路線,最西端九鼎裂紋竟與趙清漪大婚日墜落的耳墜紋路重合。白璃喉頭一緊,仿佛又看見鹹陽宮階前,那襲血色嫁衣墜入熔爐的烈焰。
    "丞相請看這..."她話音戛然而止。圖紙夾層飄落的絲帕上,烏蘇娜額間紅寶石額飾壓著微卷烏發——這發式與阿房在質子府地窖躲藏時的模樣分毫不差。
    翻轉絲帕的瞬間,西域文"燕丹之女"如毒蛇盤踞。白璃指尖發冷,三個月前驪山地宮的回憶洶湧而來:徐福臨死前嘶吼的"周墓要收大秦天子",正與烏蘇娜撫弄狼王時哼唱的燕地小調尾音重疊。
    "白姑娘?"李斯的聲音像從雲夢澤沼澤底傳來。殘肢掛在鹽車轅木滴血,五匹馬還在撕扯著楚商的軀體。
    她將絲帕攥進掌心,抬頭時已換上漫不經心的笑:"這楚商倒是癡情,逃命還帶著美人圖。"鹽晶折射的強光裏,沒人看見她後背滲出的冷汗已浸透絹衣——這邯鄲雲錦的料子,還是趙清漪生前贈的。
    突然抽出磁石車上的鐵蒺藜,揚手釘入首領頭顱:"勞煩丞相留個全屍,磁石粉還沒驗完呢。"釘入的巧勁,正是墨家巨子教她破解"昭二十三"機關齒輪的手法。
    李斯眯眼打量這個總愛簪鐵蓮花的女子,蟒紋深衣掃過血泊:"難怪陛下常說,墨家機關術不及白姑娘半分玲瓏心。"鹽車烙印的"官"字上留下的暗痕,與熔鑄六國王璽時雪姬投爐的火焰紋路驚人相似。
    白璃翻身上馬,銀鏈纏住磁石車吸附的半塊雙魚玉佩。當玉佩與趙清漪棺中那枚相撞的脆響傳來時,鹽道盡頭揚起新的煙塵——那馬蹄聲的節奏,像極了徐福門徒在琅琊台偽造蛟龍骨時的鐵鏈聲。
    "看來項家送的不止一份大禮。"她勒緊韁繩,胸脯隨著喘息微微起伏。李斯車駕的銅鈴突然無風自動,在死寂的鹽道上敲出詭譎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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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璃的指尖在磁石羅盤邊緣摩挲,青銅表麵的雲雷紋硌著指腹。她突然想起趙清漪教她辨識機關時說的話:"雲雷紋裏藏著墨家九轉連環的密鑰。"此刻羅盤指針瘋狂震顫,與當年驗出羋昭寢殿梁柱暗格時的頻率如出一轍。
    "白姑娘可要驗驗這血書的成色?"李斯的聲音裹著熱浪飄來。他蟒紋袖口露出半截竹符,正是三年前在雲夢澤圍剿項燕時用的那支。
    白璃俯身抓起一把染血鹽粒,鹽晶在掌心發出細碎的爆裂聲。當年趙清漪就是被這樣的鹽粒灼傷手腕——羋昭假意贈她療傷藥膏,實則混入了雲夢澤的赤鱗蛇毒。
    "魚膠裏摻了漠北狼血。"她將鹽粒撒向空中,血霧在烈日下蒸騰出詭異的紫煙,"丞相可記得三年前燕國質子府的井水?"
    李斯瞳孔微縮。那日井中浮起的女屍手腕,也有這般紫煙繚繞。
    商隊首領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被車裂的軀體竟在鹽道上扭動。白璃閃電般甩出銀鏈,鏈尾鐵蓮花精準刺入其咽喉。暗紅血液噴濺在鹽車烙印的"官"字上,與驪山地宮水銀池底的銘文漸漸重合。
    "項家的活屍術。"她冷笑著扯回銀鏈,鐵蓮花瓣間卡著半片青銅齒輪,"墨家巨子去年在邯鄲黑市賣過三十套這種機括。"
    李斯突然掀開車簾,蟒紋深衣在熱風中獵獵作響:"白姑娘不妨看看這個。"他拋來一枚玉玨,正是徐福溺斃時緊握的那塊。玉玨邊緣的裂痕,與鹽車底板鑿刻的九鼎紋路完美契合。
    白璃的呼吸陡然急促。玉玨中心的血沁紋路,分明是趙清漪生前最愛的並蒂蓮樣式。
    鹽道盡頭傳來戰馬嘶鳴,蒙字旗在熱浪中若隱若現。白璃突然旋身躍上磁石車頂,絳色裙擺掃過吸附的鐵蒺藜陣列。當她扯開第三層鹽包夾層時,硝石粉末簌簌落下——與當年徐福在驪山煉丹房私藏的配方完全相同。
    "丞相可知這是什麽?"她指尖撚動粉末,在鹽晶表麵畫出墨家暗符。符號完成的瞬間,遠處山崖突然傳來爆炸聲,碎石如雨砸向鹽道。
    李斯車駕的銅鈴驟然炸裂,碎片劃破他蟒紋袖口。白璃銀鏈卷住飛濺的銅片,反手釘入正在抽搐的楚商太陽穴:"墨家的雷火陣,倒是比項家講究些。"
    蒙恬鐵騎衝破煙塵時,白璃正用磁石車吸附滿地機關殘片。她突然按住心口——趙清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蟬正在發燙。玉蟬背麵的裂紋,與鹽車上顯形的九鼎星圖某處悄然重疊。
    "白姑娘!"蒙恬拋來染血的布囊,裏麵滾出半枚雙魚玉佩。當玉佩與她腕間銀鏈相撞時,鹽道突然劇烈震顫。吸附在磁石車上的鐵蒺藜騰空而起,在烈日下拚出完整的楚軍戰旗圖騰。
    白璃突然笑了。她想起趙清漪墜樓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九鼎裂,山河碎;雙魚合,天命歸。"此刻玉佩缺口處滲出的血珠,正與她三年前在驪山暗河取得的九色石粉末緩緩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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