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裹挾著砂礫在戈壁灘上橫衝直撞，蒙恬抹了把睫毛上結痂的黃沙，青銅甲胄被烈日烤得燙手。他啐出口帶著血絲的唾沫，盯著遠處地平線上翻湧的沙塵暴——那團昏黃裏裹著密密麻麻的綠眼睛，像是地獄裏逃出來的鬼火。
    "蒙將軍，狼崽子們等不及開飯了。"親兵王賁咧著嘴往弩機裏壓箭，箭簇在沙地上拖出三道焦痕，"您說這烏孫公主靠不靠譜？別是匈奴派來的細作。"
    蒙恬沒搭話，拇指摩挲著腰間新得的魚腸劍。劍柄上還沾著昨日砍翻的匈奴千夫長的腦漿，此刻在烈日下凝固成暗褐色的痂。他忽然想起臨行前陛下說的話："那個女人，是鑰匙也是鎖。"遠處沙丘後突然竄出個火紅身影，打斷了他的思緒。
    烏蘇娜赤著雙足在滾燙的砂石上如履平地，西域薄紗裹著蜜色腰肢，胸前九色石串成的項鏈叮當作響。"蒙木頭！"她甩著綴滿銀鈴的發辮躍上戰車，胸前的寶石隨著喘息起伏，"單於老狗把狼群當先鋒軍，夠陰的！"
    蒙恬皺眉避開她身上飄來的迦南香，這女人總愛把熏香混著曼陀羅花粉。他盯著她腳踝上新添的淤青："昨夜探營被狼爪撓的？"
    "關心我？"烏蘇娜咯咯笑著把九色石拋向半空，七彩光暈瞬間炸開。二十丈外的沙地突然塌陷，三頭灰狼慘叫著跌進插滿倒刺的陷坑，"你們中原人挖坑太慢，本公主幫個忙。"她指尖繞著發梢，薄紗下的雪白肌膚在沙暴中若隱若現。
    狼嚎聲突然拔高八度，上百頭餓狼頂著沙暴撲來。蒙恬揮動令旗，三百秦弩手齊刷刷架起連弩。箭雨潑出去的瞬間，烏蘇娜突然扯開衣襟，九色石貼著肌膚泛起幽藍光暈。狼群像被無形鞭子抽中似的原地打轉，最前排的灰狼竟調頭撲向匈奴騎兵。
    "妖女！"單於的怒吼穿透風沙，鑲著金狼頭的戰車轟隆碾來。這老賊裹著熊皮大氅，臉上刀疤隨著獰笑扭曲："拿你煉成長生藥正合適！"他揮動嵌滿寶石的彎刀，身後騎兵突然向兩側散開，露出二十架冒著青煙的投石機。
    烏蘇娜瞳孔驟縮："蒙恬！那些陶罐裏裝的是——"
    "火油！舉盾！"蒙恬的吼聲和陶罐炸裂聲同時響起。裹著麻布的火球砸在沙地上，火舌順著油脂瞬間竄起三丈高。熱浪掀翻了兩架戰車，有個火人慘叫著滾進沙丘，燒焦的肉味混著香料味令人作嘔。
    單於的金冠在火光中格外刺眼，蒙恬眯起眼睛——那頂鷹冠中央鑲著的昆侖玉，紋路怎麽像極了驪山九鼎上的星圖？他反手抽出五石強弓，箭簇剛搭上弦，烏蘇娜突然像母豹般撲過來。
    "別動那頂冠！"她胸前的九色石瘋狂閃爍，沙暴突然凝成龍卷風。單於的戰車被掀翻的瞬間，蒙恬的箭穿透他右肩胛骨，帶著人釘在燒焦的胡楊樹上。樹皮爆裂的聲響中，烏蘇娜赤足踩住單於咽喉，金冠正巧滾落腳邊。
    "公主對匈奴王冠很感興趣？"蒙恬的劍尖挑開她衣領，寒芒貼著雪白肌膚遊走。
    "吃醋了？"她笑著轉身，九色石的光暈卻突然黯淡。單於咳著血沫狂笑："周穆王留下的東西，你們這些......"話沒說完就被烏蘇娜用彎刀捅穿喉嚨，血濺在金冠上顯出暗紋——"周穆王十八年製"。
    蒙恬用劍尖挑起金冠，昆侖玉在陽光下現出蛛網般的星圖紋路。當他瞥見烏蘇娜袖中滑出的骨鑰時，瞳孔猛地收縮——那鑰匙缺角竟與玉中星圖完全契合。
    "蒙將軍！"王賁的驚呼從身後傳來。蒙恬轉身瞬間，本該死透的單於突然暴起，藏在牙縫裏的毒針直射他咽喉。烏蘇娜飛撲過來時發辮散開，毒針擦著她鎖骨沒入沙地，留下道血痕。
    "真舍得下本。"蒙恬扯下半幅戰袍給她包紮，指尖觸到個硬物——烏蘇娜後頸有塊燕國死士才有的黥印。女人突然咬住他耳垂嗬氣："再看要收錢了。"她腰肢一擰掙脫開來，九色石的光暈重新亮起，照著金冠上緩緩流動的星圖。
    沙暴不知何時停了，殘陽如血潑在戈壁上。蒙恬摩挲著劍柄上未幹的血跡，看烏蘇娜對著星圖比劃骨鑰。當鑰匙虛影與星圖缺角重合的刹那，遠處昆侖山方向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要變天了。"烏蘇娜把金冠拋給蒙恬，赤足踩過單於的屍體。她腳鏈上的銀鈴叮咚作響，哼的歌謠卻像是趙地小調："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蒙恬握緊劍柄，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月氏王帳的情景。當時烏蘇娜醉眼朦朧地倚在羊毛毯上，指尖蘸著葡萄酒在他掌心畫圈："你們中原人說玉有五德，可知我們西域人怎麽說？"她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九色石上，"玉是活著的月光，會記住所有謊言。"
    此刻那滴幹涸的血跡正在金冠星圖上緩緩暈開，蒙恬突然抓住她手腕："你在找什麽？"
    烏蘇娜的笑聲像沙漠裏的響尾蛇："找周穆王西巡時丟的東西呀。"她突然扯開蒙恬的護心鏡，指尖劃過他胸前的舊傷，"就像你找那九個鼎——啊！"
    話未說完，蒙恬已將她反扣在戰車轅木上。青銅甲胄壓著薄紗，九色石硌得兩人生疼。"你怎知九鼎之事？"他聲音裏帶著殺意。
    "因為......"烏蘇娜突然仰頭吻住他，迦南香混著血腥氣在唇齒間蔓延。蒙恬正要推開，卻感覺她舌尖頂來顆藥丸。甘苦的味道在口腔炸開時，遠處傳來地動山搖的轟鳴——昆侖山脈方向騰起遮天蔽日的煙塵。
    烏蘇娜趁機掙脫，赤足點在燒焦的胡楊枝頭："蒙大將軍，該去收網了。"她甩著發辮指向煙塵方向，"你找的第九鼎，正在等著認主呢。"
    蒙恬抹去唇邊血漬，突然發現掌心的舊傷疤正在發燙。那形狀竟與金冠星圖的缺角分毫不差。他翻身上馬時，看見烏蘇娜正把骨鑰按進鎖骨下的黥印，鮮血順著雪白肌膚流進九色石，在暮色中泛起妖異的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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