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將鹹陽校場的青磚烤得泛起白煙，兵器架上青銅戈矛折射出刺目光斑。白璃指尖拂過連弩機括，青銅簧片在熱浪中泛著幽光。她故意將緋色窄袖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墨色刺青——那是墨家機關術的密紋，此刻正隨著血脈搏動泛起靛藍熒光。
    "尚方令改良的望山，倒比少府監多出三處卡榫。"嬴政屈指彈了彈磁石標尺，指腹薄繭擦過白璃手背。女子耳尖微不可察地顫動，金步搖垂下的瑪瑙珠子掃過帝王腕間螭紋，在玄鐵護腕上撞出細碎清響。
    白璃嗅到帝王衣襟間沉水香混著鐵鏽的氣息，這味道與三日前地宮開啟時滲出的青銅液如出一轍。她垂眸盯著弩機望山處的星鬥刻痕，那七顆凹槽正與嬴政甲胄裂紋走向暗合。
    東南角突然傳來銀鈴碎響。烏蘇娜赤足踏著滾燙青磚走來，月白胡服下擺開衩處露出綴滿銀鈴的腳鏈，每步踏落都在磚麵烙下淺淡水痕。"好姐姐教教我嘛～"她嬌笑著撲向弩機，茜色紗羅卻故意掃向白璃麵門。白璃旋身後撤，磁石佩撞在弩機上錚然作響，三枚青銅矢應聲彈出箭槽。
    嬴政饒有興致地看著兩個女子暗潮洶湧。他隨手扯開玄鐵軟甲的係帶，鎖骨處一道舊傷疤在日光下泛著淡金——那是去年冬獵時被叛將冷箭所傷，如今疤痕邊緣竟生出細密銅鏽。白璃瞥見那道異變，扣著懸刀的指尖微微發白，墨家刺青突然灼如烙鐵。
    "陛下且看。"她突然旋身扣動機括，三支箭矢破空竟呈品字形飛射。首箭穿透銅靶紅心時，第二箭撞上箭尾令其旋轉，第三箭竟劈開前箭直入夾層！淬毒鐵片"叮叮當當"散落，在青磚上蝕出縷縷青煙，煙霧中隱約浮現九鼎星圖殘影。
    羽林衛喝彩聲未落，烏蘇娜忽然撫掌輕笑："姐姐這磁石引箭的法子，倒是像極我們草原馴鷹呢。"她說話時指尖拂過靛藍尾羽箭，狼頭圖騰在領口若隱若現，胸前的銀鏈墜子突然迸出幽藍碎光，照得白璃腰間磁石佩嗡嗡震顫。"不若讓妹妹這胡旋舞的架勢，給陛下助個興？"
    嬴政將破甲箭拋向空中，箭簇折射的冷光劃過烏蘇娜媚眼。胡姬旋身接箭時鹿皮靴勾起沙塵，腰肢扭動似蛇蟒蛻皮。白璃盯著她袖口閃爍的幽藍碎光，忽然按住腰間磁石佩——那溫度燙得驚人，玉佩表麵竟浮現出與九鼎同源的龜裂紋。
    "陛下可要瞧仔細了。"烏蘇娜搭箭的姿勢宛如月下狼嚎，箭簇三棱處突然彈出倒刺。白璃瞳孔驟縮，那是烏孫王庭獵殺雪豹的毒箭！她急欲開口，卻見嬴政正摩挲著劍柄螭紋，玄鐵甲裂縫中滲出的血珠正緩緩爬過星鬥紋路，所過之處銅鏽剝落，露出底下暗金脈絡。
    號角長鳴刹那，兩支弩機同時震顫。白璃的箭矢破空如鶴唳，烏蘇娜的毒箭卻發出鬼泣般的尖嘯。兩箭即將相撞時，胡姬袖中突然迸出磁粉，青紫色粉塵在空中結成北鬥陣型，白璃的箭竟詭異地折向觀戰台！
    "陛下！"
    白璃飛撲時金步搖勾住嬴政的犀角簪，茉莉香混著檀香衝入鼻腔。她清晰看見箭簇上幽綠的蛇毒反光，那毒液在日光下竟折射出驪山地宮壁畫的紋樣。嬴政玄鐵甲胄的寒意貼上脊背時，毒箭擦著她鎖骨掠過，在青銅箭靶上擦出三尺長的火星，火星濺落處，青磚表麵浮現出昆侖山脈的暗紋。
    校場陷入死寂。烏蘇娜把玩著磁石粉末輕笑："手滑了呢。"她胸前的狼頭圖騰隨呼吸起伏，竟似在舔舐獠牙，圖騰瞳孔處閃爍著與九鼎銅鏽同色的暗紅。白璃肩頭血珠滾落，在嬴政甲胄螭紋上暈開暗紅花紋——那血漬觸及銅鏽的刹那，竟如活物般沿著星鬥紋路遊走。
    嬴政忽然擒住胡姬手腕，力道大得能聽見骨節脆響："烏孫的磁石，月氏的毒，還有..."他扯開烏蘇娜的茜色束腰，露出後背猙獰的狼頭刺青——那狼眼竟是兩顆嵌著星圖的昆侖玉！"昆侖奴的星圖刺青。"
    暴雨在此時傾盆而下。烏蘇娜嬌笑著掙脫束縛，月白胡服被雨水浸透後，後背刺青竟浮現出北鬥七星的光斑，第七星搖光的位置正對白璃滲血的肩頭。"陛下可知，驪山地宮那尊鼎的裂縫..."她倒退著躍上宮牆，銀鈴在雨幕中碎成殘調，每聲鈴響都引得九鼎投影在雨簾上顫動。
    白璃正要追擊，卻被嬴政按住滲血的肩頭。帝王掌心溫度灼人，混著雨水的血水順著她鎖骨滑入衣襟，在胸口墨家刺青上蝕出北鬥紋路。東南角突然傳來巨響，淬毒箭靶在雨中轟然倒塌，夾層裏飄出的半幅輿圖被雨水衝刷，顯出昆侖山脈與九鼎投影的重疊紋路，每條礦脈走向都精準對應嬴政甲胄裂紋。
    "用驪山溫泉水。"嬴政扯下大氅裹住白璃時，一片桃花黏在她染血的肩頭。那花瓣脈絡竟與輿圖上的礦脈走向完美契合，花蕊處滲出暗金汁液，與帝王掌心血漬如出一轍。太醫令剖開箭靶夾層的動作突然頓住——淬毒鐵片背麵蝕刻的狼頭，與烏蘇娜衣飾圖騰分毫不差，狼牙縫隙裏嵌著的竟是驪山地宮的青苔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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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在青磚上匯成血溪，嬴政甲胄裂縫中滲出的異血將積水蝕出蜂窩狀孔洞。他望著宮牆外翻湧的烏雲，忽然想起章台宮那夜：烏蘇娜醉臥玉階，哼著"九鼎裂，紫薇斜"的童謠，腳鏈銀鈴在月光下擺出星鬥陣列——那夜他甲胄裂縫滲出的血，曾將銀鈴蝕刻出與九鼎相同的銘文。
    "陛下！驪山急報！"蒙毅頂著驚雷衝入校場，鐵甲上沾著地宮特有的青苔。他懷中半卷羊皮被雨水浸透，顯出血繪的礦洞圖，每條岔路都精準對應白璃耳墜的弧度。白璃攥緊輿圖碎片，肩頭傷口在溫泉水汽中突突跳動——師父臨終前用血畫的星圖，正在腦中與九鼎投影緩緩重合，缺失的第七星位置赫然是她此刻的傷處。
    地底傳來沉悶嘶吼，似有巨物在撕咬鎖鏈。嬴政劍指蒼穹，暴雨在劍鋒上炸成冰晶："傳詔，明日辰時開地宮！"他轉身時劍穗掃過白璃染血的指尖，那串東海珍珠突然迸裂，滾落的珠子在校場上拚出半幅西周星圖。
    太醫令顫抖著舉起從羽林郎屍身上取下的鐵片，淬毒麵赫然刻著"熒惑守心"的篆文。白璃浸在溫泉池中，看著水麵倒影裏自己肩頭傷口——那結痂的形狀，恰是北鬥第七星搖光的方位，而池底青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成九鼎紋樣。
    嬴政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尚方令可知，當年穆天子采昆侖寒泉鑄鼎..."他指尖捏著從烏蘇娜袖中奪下的磁石，星鬥紋路在掌心烙出焦痕，那灼傷圖案竟與白璃鎖骨下的墨家刺青完全重合。"需以人血為引？"
    白璃猛然抬頭，溫泉蒸騰的霧氣中，帝王玄鐵甲上的星圖正在重組。她忽然讀懂烏蘇娜最後的唇語——那胡姬消逝在雨幕前，分明說著："你的血，才是鑰匙。"
    驚雷劈開夜幕時，驪山地宮方向傳來九聲鍾鳴。白璃攥緊池邊染血的輿圖，終於明白師父為何臨終前要她剜心立誓：熒惑守心之日，當以血飼鼎...而此刻嬴政甲胄裂縫中流淌的暗金血液，正將溫泉染成青銅熔漿般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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