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地宮深處蒸騰著水銀霧氣，九尊青銅鼎在祭壇上震顫出金戈之音。嬴政的玄色龍袍被汗浸透，天問劍柄纏著的鮫綃早已滲出血絲——三個徐福餘黨正用隕鐵鑿瘋狂敲擊鼎耳，每聲脆響都讓地宮穹頂簌簌落灰。
    "陛下當心！"烏蘇娜突然扯住嬴政玉帶鉤。少女指尖擦過他腰間玄鳥紋，溫熱的吐息裹著西域沒藥香撲在耳後。嬴政皺眉甩開她的手，卻見方才站立處的地磚轟然塌陷，沸騰的水銀如惡蛟般竄出。
    三個黑袍人從暗門竄出，領頭那個舉著火把狂笑："徐福大人早算到今日！"火光映出他臉上蜈蚣狀的燙傷疤痕，正是三年前從雲夢澤逃脫的方士田嬰。另外兩人揮動鐵鏈纏住雍州鼎，鏈條摩擦聲刺得人牙酸。
    烏蘇娜突然解下腰間狼首銀飾擲向半空。那物件遇著水銀蒸汽竟發出藍光，照得田嬰手中火把"嗤"地熄滅。"狼神庇佑！"她高喊著躍上祭壇，鹿皮短靴踏著鼎身饕餮紋借力，胸前銀鏈隨著動作在雪膚上晃出碎光。嬴政瞥見她後腰若隱若現的燕形刺青，瞳孔驟然收縮——那紋樣與趙清漪生前佩戴的玉玨分毫不差。
    "攔住那胡女！"田嬰甩出淬毒袖箭。烏蘇娜反手扯過披風一卷，繡著金狼圖騰的布料裹著暗器"叮叮當當"落進水銀池。她足尖點著荊州鼎躍到星圖中央，從袖中抽出半截森白骨鑰插入地麵裂隙——正是月前從徐福屍體上摸來的物件。
    九鼎突然齊聲長吟，鼎耳噴出的水銀在空中交織成星圖。嬴政的天問劍映著幽藍光芒，劍鋒掃過田嬰臉頰："爾等逆賊也配談天命？"血珠濺在青州鼎上，竟順著雲雷紋滲入鼎身。
    烏蘇娜突然悶哼一聲。她跪在星圖缺角處，骨鑰正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少女咬著唇將鑰匙又推進半寸，胸前狼牙項鏈突然崩斷，玉珠滾落水銀池泛起漣漪。"還差...半寸..."她喘息著回頭，發間金鈴隨著動作輕響。嬴政這才發現她耳垂在滲血——方才的袖箭到底擦傷了。
    "陛下看鼎！"蒙恬的吼聲從甬道傳來。隻見冀州鼎內沸騰的水銀突然凝成字跡，正是"熒惑守心"四個篆文。田嬰趁機甩出鐵蒺藜："暴君受死！"
    嬴政揮劍劈開暗器，劍鋒擦過田嬰脖頸帶起血線。他突然抬腳踹向對方膝窩，趁著方士跪倒的瞬間，扯過鐵鏈纏住其脖頸。鏈條絞進皮肉的"咯吱"聲中，嬴政貼著田嬰耳畔冷笑："徐福沒告訴你？朕最擅改命。"
    "喀嚓"骨裂聲響起時，烏蘇娜終於將骨鑰完全插入地縫。祭壇轟然開裂，飛濺的碎石中升起丈餘高的黑曜石碑。嬴政甩開斷氣的田嬰，劍尖挑起火把擲向石碑——火光中"始皇至昆侖而天崩"八個血字觸目驚心。
    烏蘇娜突然踉蹌著撲到碑前。她染血的指尖撫過碑文凹陷處，狼首銀飾的藍光映得側臉忽明忽暗："這紋路..."話音未落，她袖中突然滑出半卷羊皮。嬴政劍鋒已抵住她咽喉："果然是你。"
    少女仰起頭任由劍刃在頸間壓出血痕，異色瞳仁映著跳躍的火光："陛下不妨看看這個。"她抖開羊皮卷，竟是徐福親繪的星象圖。嬴政瞳孔驟縮——圖中缺失的西北角，正與石碑裂紋嚴絲合縫。
    殘餘的兩個方士突然暴起。其中一人揮斧砍向梁州鼎，另一人直撲烏蘇娜後背。嬴政旋身擲劍，天問劍貫穿斧手咽喉釘入鼎身。烏蘇娜卻像背後長了眼睛，反手抽出骨鑰格住劈來的匕首，金屬相擊迸出火星。
    "小心！"蒙恬的箭矢擦著嬴政鬢角飛過，將最後一個方士釘在牆上。嬴政卻死死盯著烏蘇娜——少女正用染血的骨鑰沿著石碑裂紋遊走，鑰匙與石紋接觸處竟泛起詭異紅光。
    地宮突然劇烈震顫。九鼎同時傾斜，鼎中水銀如瀑布傾瀉。烏蘇娜突然扯開衣襟，將掛在頸間的狼牙墜子按進石碑缺口。嬴政瞥見她鎖骨下方舊疤，形狀竟與阿房生前佩戴的玉玨一模一樣。
    "陛下請看！"蒙恬突然指向星圖。水銀凝成的星辰正在向西移動，最終停在標注"昆侖"的位置。烏蘇娜喘息著跌坐在地，胸前的狼牙項鏈已化作齏粉："星圖...補全了..."
    嬴政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帝王拇指重重擦過少女滲血的唇角，在白玉般的肌膚上留下血印："你究竟是誰？"烏蘇娜異色瞳孔漾起水光，卻揚起個嫵媚的笑："陛下不是早查過？烏孫進獻的和親公主啊。"
    地宮深處傳來機關轉動的轟鳴。蒙恬突然單膝跪地："陛下，水銀在倒流！"隻見原本沸騰的汞池竟開始凝結，九鼎表麵的饕餮紋路次第亮起金光。烏蘇娜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的血珠墜地成冰。
    嬴政甩開她走向石碑，天問劍尖挑起沾血的骨鑰。劍鋒擦過碑文時，黑曜石表麵突然剝落，露出內裏玉質——那缺失的西北角紋路，正與烏蘇娜的骨鑰完美契合。
    "好個天命。"帝王突然揮劍劈向石碑。劍刃切入玉石的瞬間，整個驪山都在震顫。烏蘇娜撲過來抱住他的腿："陛下不可！"溫軟身軀緊貼鎧甲，她發間金鈴蹭過帝王膝頭："星圖既全，昆侖..."
    嬴政低頭看著少女淩亂衣襟下的雪膚，劍尖緩緩挑起她下巴："你以為朕會信這些把戲？"突然反手將骨鑰擲向星圖缺角。鑰匙入壁的刹那，九鼎齊鳴聲震得人耳膜生疼，水銀星圖竟開始緩緩旋轉。
    蒙恬突然驚呼："陛下快看！"隻見星圖投射在穹頂的水銀幕上，延伸出的光路直指西域。烏蘇娜趁機掙脫束縛，染血的指尖按在嬴政握劍的手背："狼神指引的方向...陛下敢去麽？"
    地宮突然陷入死寂。嬴政甩開她的手，劍鋒劃過少女腕間金鐲，帶起一溜火星："徐福沒教過你？"帝王轉身時袍角掃過她裸露的肩頭，"朕最擅長的，就是鑿穿天命。"
    烏蘇娜跪坐在逐漸冷卻的水銀池邊，看著嬴政走向甬道的背影，悄悄將半塊碎玉塞回衣襟——那玉上的雙魚紋，與二十年前趙清漪棺中隨葬的玉佩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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