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的鹿皮靴碾碎井壁鹽晶，細碎的哢嚓聲在幽深井道裏格外清晰。她左手提著青銅風燈，右手按在腰間盤繞的銀鏈上，磁石墜子貼著鎖骨隨呼吸起伏，在鴉青色勁裝領口若隱若現。井底傳來的鹵水轟鳴聲裏，夾雜著鐵器鑿擊的異響。
    "白姑娘當心鹽階濕滑。"李斯陰柔的嗓音從上方飄落，玄色官服下擺掃過井架時帶起細鹽紛揚。他指尖摩挲著劍柄夜明珠，那珠子泛著熒熒綠光——正是去年熔鑄韓王璽時摳下的螢石。白璃注意到他今日特意換了雙犀皮官靴，靴筒暗紋竟是楚地雲雷紋。
    足尖突然懸停在三丈高的鹽階邊緣，風燈映出下方十二道佝僂身影。鹽工們正用鐵錘敲打東南角的承重柱，領頭疤臉漢子虎口青黑的老繭在火光中泛著毒瘢。她故意提高聲調："李大人，這井底的鹽晶成色極佳，不如..."話音未落，疤臉漢子猛然抬頭，鐵錘帶著破風聲砸向鹽柱。
    銀鏈如毒蛇出洞纏住對方手腕，白璃借力蕩向岩壁，腰肢擰轉間鹿皮靴蹬碎三塊鹽階。兩人較勁時扯開她胸前衣襟半寸，汗珠順著雪膚溝壑滾落，在對方手背燙出紅痕。"楚人的狗鼻子倒是靈。"她冷笑，磁石墜子突然爆出藍光。疤臉漢子慘叫著鬆手，鐵錘墜入鹵水濺起丈高浪花，水麵浮起詭異的青紫色泡沫。
    李斯的聲音裹著鹵水濕氣飄來："本官記得你說過...楚人淬毒愛用箭毒木汁混鱷魚淚？"他劍尖不知何時已挑開某個鹽工的衣襟，露出胸膛上項燕刺青。白璃瞥見那刺青邊緣的朱砂痕跡——這是三個月內新紋的。
    十一道寒光從鹽工靴筒中閃現，淬毒短刀劃出致命弧線。白璃足尖點地後仰，銀鏈絞住兩人脖頸撞向鹽柱，鹽晶崩裂聲裏傳來頸椎折斷的脆響。她旋身時磁石墜子掃過第三人的刀刃，青紫毒液竟在藍光中蒸騰成霧。
    "閉氣！"白璃厲喝，銀鏈卷起鹽粉撒向毒霧。磁石微粒吸附毒液凝成紫晶，劈啪炸裂時將三名刺客掀進鹵水池。垂死者的慘叫中，她胸前墜子突然指向西北角："那根柱子！"
    疤臉漢子目眥欲裂："攔住她！"三名鹽工不要命地撲來，卻被白璃靴底暗藏的鹽釘刺穿腳掌。她修長雙腿絞住其中一人腰腹，腰肢發力將他甩向開裂的鹽柱，那人肋骨斷裂的悶響混著鹵水轟鳴，在井底回蕩成死亡樂章。
    李斯撫掌輕笑，官服玉帶在幽藍水光中泛著冷光："白姑娘這招"蟒絞"，倒是比墨家機關術更精妙。"他劍鞘突然擊打井架，三十桶鹵水應聲傾瀉。白璃銀鏈纏住橫梁懸空，看著鹵水將兩名鹽工衝上岩壁，他們的頭顱在鹽晶棱角上撞得粉碎。
    疤臉漢子在水下咬破魚鰾囊的瞬間，整片鹽壁轟然坍塌。白璃磁石墜子突然飛向岩縫，銀鏈擊碎鹽層的刹那，鹵水順著新裂口奔湧成瀑。垂死者浮出水麵時，手中淬毒匕首柄上"雪姬贈丹"四字小篆泛著幽光。
    "楚魂永存！"嘶吼聲被浪濤吞沒。白璃正要俯衝奪刀，李斯突然扣住她腳踝："姑娘莫急。"他指尖在踝骨摩挲的力度，恰如毒蛇纏繞獵物時的試探。
    銀鏈擦著他耳畔釘入岩壁，鹽粉簌簌落在兩人發間。白璃翻身躍上橫梁，看著匕首隨屍體沉入鹵水深淵："李大人這是要保楚賊遺物？"
    "本官隻是好奇..."李斯順著繩梯飄然而下，官服滴落的鹵水在地麵蝕出淺坑："雪姬贈給燕丹的定情信物，怎會出現在楚人手裏？"他劍尖挑起屍體衣襟，項燕刺青旁赫然是楚國水師密令紋樣。
    白璃凝視著被衝刷出的岩壁，九州地形圖在鹽晶中若隱若現。鹹陽位置嵌著半枚骨鑰形狀，與她鎖骨下的舊疤分毫不差。磁石墜子突然震顫，她從鹽工屍體懷中摸出油紙包，遇水顯形的紅線標注"驪山第七密室"。
    "哎呀，這墨跡怎麽褪色了？"她指尖輕撚，圖紙在掌中化作齏粉。李斯劍柄夜明珠照出她領口淡金傷疤，那紋路正與岩壁骨鑰漸漸重合。
    "白姑娘可知..."李斯突然逼近，蜂腰幾乎貼上她後背，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垂："驪山第七密室的鑰匙，正是烏蘇娜的..."銀鏈擦著他咽喉掠過，釘入的岩縫突然滲出黑水。
    兩人同時後撤三步，看著黑水腐蝕鹽晶顯現出燕國密文。白璃瞳孔微縮——這正是母親臨終前用血畫在床幔上的字符。李斯輕笑："看來姑娘也讀懂了"昆侖眼"的真正含義。"
    井口突然墜下碎石，白璃拽著李斯躍上橫梁。三支淬毒弩箭釘在他們方才站立處，箭尾楚帛在鹵水蒸汽中緩緩舒展——竟是平原君府印鑒。"看來有人不想我們活著出去。"李斯指尖劃過她腰間銀鏈，在暗囊位置稍作停頓。
    白璃甩開他的手，磁石墜子突然指向頭頂："勞煩李大人當個墊腳石。"足尖點在他肩頭借力上躍時，官服下的肌肉驟然緊繃。銀鏈絞碎暗藏機關的鹽鍾乳，整座鹽井開始震顫。
    九鼎地形圖突然投射在鹵水霧幕上，昆侖眼的位置閃爍著血色光點。李斯劍鞘擊飛落石，突然攬住她腰肢翻滾避開飛濺的毒液。官服廣袖罩住兩人時，他低語帶著麝香氣息："你偷藏的半張礦脈圖，墨跡該幹了吧？"
    鹽井徹底坍塌前，白璃銀鏈纏住最後根承重柱。李斯劍尖抵著她後心："交出真正的礦脈圖，本官保你..."磁石墜子突然吸附在岩壁某處，她反手扣住他腕脈："李大人不如先解釋，為何楚宮特製的"鎖龍砂"會混在鹵水裏？"
    兩人在墜落的鹽晶中對峙，匕首"雪姬贈丹"的刻痕突然映出紅光。白璃瞳孔驟縮——這是母親臨終前教過的燕國死士密文！"小心！"她突然推開李斯。淬毒匕首擦著他咽喉飛過，釘入岩壁的瞬間，整幅九鼎圖開始流動。
    鹵水淹沒井底的刹那，白璃拽著李斯躍入暗河。磁石墜子在水底發出嗡鳴，指引的方向竟與烏蘇娜骨鑰紋路完美契合。李斯散開的發絲纏上她手腕，如同黑暗中悄然收緊的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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