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裂隙間回蕩著狼嚎般的風聲，千年玄冰折射出幽藍冷光。嬴政的玄氅掃過冰麵，青銅劍震落的血珠還未墜地，便在零下四十度的酷寒中凝成赤色冰晶，叮叮當當滾落在冰縫深處。
    "周穆王十萬大軍葬身於此，陛下可願作冰河第三百零一具龍屍？"匈奴大祭司佝僂的身影在冰鏡間忽隱忽現，腰間七顆人頭骨串撞出悶響。他枯枝般的手指劃過冰壁，暗紅咒文竟在冰麵滲出鮮血，"狼神在上，今日便用秦血祭天！"
    烏蘇娜的銀狐裘在冰霧中翻卷，九色石在她掌心流轉詭譎光華。狼皮甲緊裹的腰肢隨著步伐輕顫，鎖骨處朱砂痣紅得刺目："老鬼倒是會挑時辰——"她突然旋身甩出狐裘，玄鐵腰鏈撞碎三根襲向嬴政的冰錐，"趕著冬至給狼神獻祭呢！"
    冰層轟然炸裂，千百根冰刺如毒蛇出洞。嬴政揮劍斬斷迎麵而來的冰棱，第四根卻擦著下頜掠過，在冷白肌膚上劃出細長血線。大祭司的獰笑在冰壁間回蕩："始皇的血，正好潤我匈奴祭壇！"
    "潤你祖墳！"烏蘇娜揚手擲出九色石，七彩流光撞上冰錐陣的刹那，整條冰河發出龍吟般的轟鳴。她足尖點著崩裂的冰麵飛掠，銀發掃過嬴政染血的肩甲："摟緊了！"
    帝王攬住那截柔韌腰肢的瞬間，九色石在冰陣核心炸開萬道霞光。冰棱倒卷如暴雨，大祭司的慘叫聲中混著冰層坍塌的巨響。烏蘇娜帶著嬴政在冰瀑間騰挪，狼皮甲下起伏的溫熱透過層層衣料傳來，發間雪蓮香混著血腥氣鑽入帝王鼻尖。
    "陛下這身子..."她喘著氣跌坐在冰台上，狐裘滑落露出半截雪肩，"比昆侖雪山還沉三分。"
    嬴政的劍尖抵住她咽喉："你怎知破陣需用九色石？"
    三十丈外的冰柱轟然倒塌。大祭司被壓在碎冰下，黑袍浸透黑血，卻盯著烏蘇娜怪笑："狼神詛咒...昆侖山..."他突然咬斷舌根，噴出的黑血在冰麵凝成二十八宿星圖，天樞位赫然缺了一角。
    烏蘇娜靴尖撥弄著冰渣裏的青銅殘片："臨死還要惡心人。"俯身時領口微敞，冰光映得鎖骨朱砂痣妖冶如血，"喲，這不是周天子的戰車紋？"
    嬴政用劍挑起殘片。鼎腿銘文在冰晶折射下浮現路線圖，蜿蜒向西直指昆侖。他屈指彈了彈青銅斷口，金屬震顫聲竟與驪山九鼎共鳴："與驪山九鼎同源的失蠟法，西周工匠的手筆。"
    "阿娘說過..."烏蘇娜突然噤聲，指尖撫過鼎腿缺口。冰縫深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更多青銅殘骸從冰層浮現，每塊都刻著不同的星宿方位，拚合處暗藏燕國特有的魚鱗紋。
    帝王突然掐住她後頸按向冰壁："你娘還教過什麽？"玄氅掃落的冰屑撲在她睫毛上，"比如燕丹之女該如何弑君？"
    烏蘇娜反手摸上他腕間脈搏："陛下可知這冰河為何千年不化？"藍眸在冰霧中亮得瘮人，"周穆王熔九鼎為鎖，把西王母的秘密凍在..."她突然抬膝頂向帝王腰腹，借力翻身躍上冰柱，"凍在您最想知道的昆侖墟裏！"
    冰河突然劇烈震顫，散落的鼎腿殘片自動拚合成半幅地圖。嬴政劍柄上的龍睛寶石驟然大亮，映出烏蘇娜瞳孔深處轉瞬即逝的金紋。蒙恬的號角聲混在冰崩聲裏，恍若遠古戰吼穿越時空。
    "回鹹陽。"帝王收劍入鞘，玄氅掃過冰麵星圖，"把這妖女押入..."
    烏蘇娜突然咬破指尖按上他唇瓣："陛下的血..."她舔去指尖殘血，在親衛衝進來前輕笑，"可比昆侖雪有趣多了。"染血的唇印在帝王耳後，溫熱氣息拂過頸側，"您猜，驪山熔掉的六國王璽裏，藏著多少九鼎碎片？"
    冰縫在此刻徹底裂開。西周青銅鼎的巨足破冰而出，鼎身饕餮紋間嵌著燕國形製的綠鬆石，正是當年趙清漪墜城時緊握的"天樞之眼"。鼎足內側的鑿痕與驪山皇陵出土的周鼎殘片如出一轍，冰層下隱約可見用楚篆刻寫的"戌時三刻"。
    嬴政瞳孔微縮。他記得蒙恬上月呈報的密奏——楚軍換防表破譯出的突襲時辰，正是這個要命的時刻。冰晶折射的光斑在鼎身遊走，將綠鬆石映得碧透如鬼火，恍若七十年前邯鄲城頭那抹墜落的翠影。
    烏蘇娜撫過鼎腿裂紋："阿娘說...九鼎本是一體。"她指尖沾著冰屑在鼎身畫出殘缺星圖，恰好補全鹹陽宮投射的星象缺角，"可惜陛下熔了六國王璽，"銀鈴般的笑聲在冰隙回蕩，"就像把鑰匙熔成鐵水..."
    蒙恬的腳步聲逼近冰台。嬴政突然扯下她腰間銀鈴，鈴芯掉出半片桃木符——與當年邯鄲賭坊賬冊夾層裏的劍穗殘片刻著相同密文。帝王指腹摩挲著符上"昭二十三"的刻痕，那是燕國死士行動代號的最後線索。
    "水晶棺給你留著。"嬴政將銀鈴擲還她懷中，玄氅掃過冰麵上的星宿圖，"等九鼎重聚那日..."
    烏蘇娜笑著係回腰鏈，九色石光芒漸黯。她轉身時狼皮甲擦過帝王掌心，低聲呢喃如情人間私語："陛下可要快些，妾身的冰棺...怕是要比您的陵寢先完工呢。"
    冰河盡頭，朝陽正刺破雲層。三百裏外昆侖山脈的雪線泛起金光，恰似當年趙清漪墜落時飄揚的衣袂。青銅鼎在日光下緩緩沉入冰河，鼎腹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脆響，仿佛有龐然巨物正在蘇醒。
    蒙恬率親衛衝上冰台時，隻見帝王玄氅上的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暈。嬴政凝視著逐漸閉合的冰縫，掌心還殘留著銀鈴的餘溫。冰層下傳來九鼎共鳴的嗡鳴，與驪山地宮深處的震動遙相呼應。
    "傳詔少府，"帝王轉身時大氅揚起雪霧，"把韓非子注釋的《穆天子傳》，連同楚宮舊檔，日落前送到章台宮。"
    烏蘇娜被鐵鏈縛住雙手，經過帝王身側時突然踮腳貼近："忘了告訴陛下，"她唇瓣幾乎觸到帝王耳垂，"妾身那半塊虎符，熔在您最愛的酒樽裏呢。"
    冰河轟然閉合的刹那，九色石最後一絲光芒沒入黑暗。嬴政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卻又在瞥見烏蘇娜腕間淤痕時鬆了力道。玄鳥衛的鷹隼掠過天際，爪間金鈴搖響的節奏，恰是當年邯鄲質子府約定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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