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杜邑與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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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的腥味兒極為衝鼻,縱使我早已習慣了嗅探世間百味,卻也是頭一回聞到如此熏眼睛的味道。昏暗的燈光在高處無規律的閃動著,紅褐色的鏽跡布滿了整個空間,房間裏出奇的潮濕,就連呼吸都能在鼻腔中感受到一股粘稠的水汽。
房間的周邊爬滿了一種類似植物根係的東西,看著很像榕樹的根,但是肉粉色的,並且每一條都如同正在呼吸一般起伏不定,所有的“根係”都可追溯至房間正前方的那麵牆壁之上,而在那裏竟長著一個肉嘟嘟的粉色圓球,這顆肉球看著像個章魚腦袋,體型大概有一個籃球大小,細看之下還有些半透明,伴隨著它那如心跳一般的膨脹與收縮,肉球裏邊的網狀血絲不時的得以透出皮表。
“是人。”
老爸突然說道。
“人?在哪兒呢?”,我有些緊張的東張西望。
老爸指了指那個趴在牆壁上的大肉球“你看,那東西的正下方纏著大量的細絲條,看著就像的絞殺榕一樣,裏邊應該是包裹著一個活人。”
我順著老爸所指看去,果然看到在那顆大肉球正下方的牆麵上的確有一片圓柱形的隆起,於是我調動龍息仔細聞了聞,腥臭的房間內,也確實夾雜一縷淡淡的活人氣息。
偏在這時,我們身後的門突然被人用力關緊,致使金屬構建的環境內產生了持續的震動和雜音,霎時間,我心中生起一抹焦慮,生怕這動靜兒把那趴在牆上的東西給驚醒。很快,事情就朝著我擔心的方向發展起來,房間內的“根係”在關門聲尚未完全消失之際便開始發生變化,它們先是大幅度快速收縮和膨脹了幾下,隨後開始如章魚觸手一般往肉球方向收攏,不過數秒鍾的時間,上百條粗細各異的根係便已盡數收縮進了肉球的體內,唯有一些尖軟的尾部還在如海葵觸手一般“逗留”在肉球的皮表之上。
隨著“根須”的消失,我們看到在那肉球的下方,一個身穿淡灰色薄紗的女性軀體從牆體表麵展露而出,這感覺就像是一個等待多時的演員,在演出的最後一刻,以彩蛋的戲份在觀眾麵前驚豔亮相。那女人的曼妙身軀慵懶的擺動了一下,那淺藏於薄紗之下的性感在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她的皮膚看著比剛剝開的鴿子蛋都有白嫩,其手輕盈轉動的腳細長而纖柔,指甲則呈現出一種性感的玫瑰紅色。
隨著女人身軀的逐漸蘇醒,那顆頂在她脖子上的肉球也跟著她的身軀脫離牆體表麵,緊接著,我們父子倆聽到一個溫婉而沉穩的女性聲音從那顆肉球裏傳出
“二位沈先生,歡迎來到我們的船上。”
“你會說中文?”
我吃驚的向其問道。
女子輕笑一聲“嗬嗬,對的,我的祖先是一個華人,在我的身體裏,流動著二分之一的華族血液,你們的語言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已經跟父輩學會了。”
看著這個頂著肉球腦袋的女人竟然能操著一口東南亞音調的中文,我忍不住吐槽道
“額,但是我看你這模樣,可不像是一個跟我們有共同祖先的普通人。”
“嗬嗬,小沈先生果然說話風趣”。
女人舉止優雅的說道。
“你剛剛說,‘果然’?”
老爸敏銳的察覺到了女人的談吐中,存在著一絲不對勁。
女人把她那顆肉球腦袋轉向老爸,對其問道
“想必,沈先生是察覺到了什麽了吧?”
老爸看著對方欲言又止,短暫的思慮過後,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既然都到這份兒上了,倒不如把話說開,於是我衝女人問道
“海裏的鬼雨魚是你放的?”
“很明顯,不是嗎?”
女人淡定的點頭道。
我“你要是願意給我們解藥,我們就將拉穆和阮鄉萍還給你,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你會讓你們的人把他們兩個給殺了。”
女人搶先一步補充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
老爸謹慎的向女人問道。
女人輕撫著自己的身體,聲調神秘的回應道
“我?我是一個被詛咒的人,也是一個看透了命運的孤魂野鬼……”
“你也能看到未來,對吧?”
老爸直截了當的追問道。
女人再次輕笑一聲“看到未來?不,世界就是一張複雜無比的漁網,而我,即便是得到了神的恩賜,也隻能在其中的一兩根絲線上,笨拙的探索下去。”
逐漸有回思路的我順著老爸的問題繼續對女人問道
“我才不管你跟拉穆到底是什麽關係,就問你還想不想讓他回到船上,如果想,那趕緊的,把解藥給我交出來!”
“其實有一件事情你們想錯了”,女人冷靜說道
“拉穆,我的確是想讓他回來,但是,想要離開這艘船,可是他主動跟我說的。”
我“你什麽意思?”
女人再次把她的肉球腦袋轉向老爸,而老爸則開口對我解釋道
“我想她的意思,是說,拉穆並不是從這艘船上逃走的,而是在得到這個女人允許的情況下,與阮鄉萍一塊兒離開的黑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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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關於阮鄉萍和拉穆的事情,在我登上船之後便已經開始懷疑,雖然這艘偽軍艦看起來是過時了些,但畢竟上邊生活著數量不少的海盜,且一個個的懷裏都揣著一把會冒火的家夥事兒,如此勢單力薄的情況下,他倆怎麽可能從船上成功逃脫。
老爸“拉穆,他想在島上找什麽,或者是想要接近誰?”
“我覺得這對你們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麽難題。”
女人態度依舊神秘兮兮的回答道。
“我去,你真是夠了!”
我不耐煩的大聲喊道,同時也終於忍不住喚出睚眥扇指向女人。
老爸一手抓住我的胳膊,然後用力將我的手臂按下,並對女人說道
“拉穆,他一早就知道李澤山也在島上,所以才讓阮鄉萍帶他登島的,對吧?”
“接著說說看。”
女人衝老爸點頭道。
老爸走上前將身子擋在我前邊,說道
“李澤山,他應該在很早之前就與你們見過麵,我猜,他可能可能是偷了你們的某樣東西,所以隻要他一重新下海,你們就能提前感知到他的位置,目的就是想從他身上拿回那個被你們視為寶貝的東西。”
女人將雙手翹在胸前,耐心的聽著老爸的推測,並:不時的點頭示意老爸可以繼續訴說。
老爸“龍宮島,是你們的地盤?”
女人“你們所稱的這個龍宮島,以我們的說法,叫做氐都。”
我“底都?什麽底都?”
老爸“古代一些航海家曾在他們的航海日誌中記載過一個位於南海的神秘國度,這個國家據說是由鮫人所建,稱之為氐國。”
“所以,你是鮫人?”
我問女人道。
“是氐人”,女人糾正我道
“你們稱我族等為鮫,但我等則以國號為尊,因此氐人才是我們的真正族名。”
我“可你這模樣看著也不像氐族人啊?”
女人憨笑道
“哈哈哈,的確,的確,我確實算不上純粹的氐族人,而是一個混血。”
我“混血?跟誰?章魚哥嗎?”
女人悠哉地在室內漫步道
“你們自然是對我腦袋上的這個東西感到了疑惑,這對我來說一點也不意外,它是我的續命藥,我的頭顱若是與其分離,那我將立刻因軀體枯竭而死去。”
“那麽,你也是拉穆?”
老爸問道。
女人搖搖頭“不,我不是拉穆,而是杜邑,凡人與氐族人之間的通婚,所生的男丁被喚作拉穆,所生的女眷則被喚作杜邑。”
“在我們的國度,唯有杜邑可以繼承王位,而拉穆世代都會是我們國家最忠誠的守護者。”
我“喲,那這麽說,您才是陛下?”
杜邑假裝捂嘴嗔笑對我說道
“嗬嗬,還是小沈先生幽默,不過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氐國的王,而李澤山是我的父親。”
“我擦!”
老爸和我同時震驚道。
我“這就是你要把老李帶回來的理由?”
杜邑搖搖頭“首先,不是我要帶走他,而是拉穆要帶他回來,其次,隻要他能將我們的東西原封不動的交還給我們,那他是去是留,我都可以幫助他,也能幫助你們。”
老爸“那拉穆為什麽非要接近李澤山,他是想比你們率先拿到那個東西?”
杜邑雙手合十,說道
“拉穆對氐國的守護是與生俱來的,所以,當他能力覺醒的那一刻,他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為氐國找回屬於我們的財富。”
我“說到底,老李身上到底藏著什麽寶貝,怎麽你們都非要不可。”
杜邑低著頭,像是在沉思著什麽,她對我們解釋道
“氐都,我們已經遺失多年了,唯一有一樣東西可以讓我們重新喚回自己的都城,就在李澤山手裏,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沒再回到海上,如今是天神賜予我們最好的機會,隻要他肯交出那件東西,他就不會死,你們也同樣不會死。”
昏暗的房間內一片沉默,但很快老爸就將其打破,他對杜邑說道
“既然你們具有預知能力,那你為什麽不直接看看,此時此刻,拉穆是否已經殺了李澤山?”
杜邑說道
“你們所說的預知能力,我沒有,拉穆也沒有,我們都隻是在接受天神的指引而已。”
說著,杜邑緩緩抬起手,她將自己的左手食指塞進頭上的肉球當中,輕嗔一聲後,杜邑再次把左手從肉球裏抽出,隻見在她食指上那個被其咬破的傷口裏,幾滴鮮紅的血液從中流出,但這些血液並並沒有直接掉落在地上,而是如同失去了地心引力一般漂浮於控製,並一滴滴的逐個膨脹成輕盈的紅色氣泡。這些氣泡沒有著急著破滅,而是在房間裏飄飄蕩蕩的許久,緊接著,我看到這些氣泡本來中空的內部竟開始變得渾濁,然後它們像一個個互相聚集,在彼此融合成一個大氣泡之後,這枚渾濁的氣泡在閃爍的燈光下,如同一個小型屏幕一般,開始自動放映出一幕驚奇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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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畫麵當中,老爸和我看見,補給站內人頭攢動,在醫務室的一樓病房內,老李躺在了血泊當中,小李桃的腦袋則和她的身體一塊兒分了家,方奇、楊顯、毒沐陽三人的軀體就散落在血泊附近,他們的眼睛裏已沒有了活力,而南宮藜和於金鼓則疲倦而失神的癱坐在醫務室的兩處牆角,他們的身上都是傷,而他倆背後的白色牆麵則被其各自傷口上的血漬給染成了一片深紅。
氣泡在“砰”一聲中破裂消失,老爸則立馬對杜邑問道
“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
“不,但很快就會變成一種可能。”
杜邑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話,還是說得清楚些為好。”
老爸的語氣突然變得冷峻,我看到此時的他,眼神裏已初顯殺氣。
但同樣感受到殺氣的杜邑態度卻依舊冷靜,她朝老爸身前走進一步,同時,她那顆肉粉色的大腦袋變得如心髒般誇張的跳動,杜邑就這麽“盯著”老爸,並對他反問道
“沈先生,出於好意,我建議你在做出任何舉動之前,最好還是先想想清楚,除非,你願意接受預言裏那樣的結果。”
說完這句話後,杜邑突然渾身痙攣了一下,並痛苦的呻吟了幾聲,接著,我倆看到她那隻剛剛被她所咬破的左手食指竟如同被抽幹了水分般迅速收縮、幹癟、枯黃,轉眼間,那根手指就變得像一根枯皺的樹枝一般扭曲。
還沒等我們父子倆弄清楚眼前的這一幕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卻已看到杜邑正抬起雙手,然後像掰斷一根樹枝那樣,用自己的右手將自己左手食指輕鬆折斷。
“嗬,其實這很少發生……”
杜邑隨手扔掉那根指頭苦笑道
“一個預言若是被我直接幹涉,那我便要付出對等的一個代價。”
說著,杜邑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傲人雙峰的同時,我還注意到其左邊胸口的位置上,似乎有一塊凹陷。
“上次比這次要嚴重,所以失去的是一根肋骨。”
杜邑若無其事的說道。
杜邑的話看似雲裏霧裏,但其實在事後細品,多少我還是能聽出一些其中的門道,而同樣已經了解到杜邑話中蹊蹺的老爸先是與我對視了一眼,接著便向杜邑說道
“我們可以幫你把李澤山帶回到這艘船上,這樣的話,能不能阻止拉穆的行動?”
杜邑點頭道
“如果你們願意如此,那麽我將會為你們盡全力阻止拉穆的殺戮。”
“行吧”,老爸把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繼續對杜邑說道
“希望你說到做到,趁現在時間還來得及,你趕快把我倆放下船。”
杜邑再次衝老爸點了點頭,然後,她一步步退回到身後那堵牆前邊,當杜邑把身子重新靠在牆上的刹那,其頭上的那些觸手再一次像根須一般以輻射狀向著牆麵四周伸長蔓延,直至她的身體被細小的觸手徹底裹嚴實了為止。
下一秒,房間的門被人打開,剛剛那位中年海盜甩動著槍頭示意我倆盡快走出房間,我和老爸則跟著他重新回到了黑帆號的甲板上,此時的海天一地已經恢複了原先的陰霾,那些黑色的鬼雨魚也隨之消失不見,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中年海盜用英語讓我們來到原先爬上甲板的地方,在那裏我看到海麵不遠處,那架被老爸和我遺棄不久的小船似乎正在被一股藏在海下的力量強行推回到黑帆號的船邊。
“聞到了嗎?”
老爸問我。
在他的提醒之下,我確實聞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氣味兒。
“是鮫人”,老爸趴在欄杆邊上低頭看向海裏的小船說道
“它們才是黑帆號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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