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皇上是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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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太傅”四個字像道驚雷劈在陸錦棠頭頂。
    他猛地抬眼,視線掃過滿室愁容的親人,最終落在窗外那棵老梨樹上。月光透過枯枝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張無形的網。
    一個被他刻意壓在心底的念頭,如同破土的毒藤,瞬間纏住了他的心髒。
    春末他離京前,曾在宮門外遠遠見過陛下一麵。那時陛下剛處理完政事,眉宇間雖有倦色,卻帶著股沉靜的銳氣,眼神清亮,像藏著星辰。
    可上個月他在清溪鎮收到的家書裏,清遠提過一句“新帝閱兵時,聲音比以前粗啞了許多,走路也有些跛”,當時隻當是陛下染了風寒,並未深思。
    還有陸大曾說過,珩王去年冬天進過一次宮,徹夜未出,第二天宮裏就傳出陛下偶感風寒,需靜養三月的消息。
    那三個月裏,所有奏折都由珩王代為批閱……
    陸錦棠的指尖驟然冰涼,連呼吸都變得滯澀。
    難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可那兩個字卻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
    替身。
    若如今的皇帝是替身,那真正的陛下在哪裏?是被囚禁了,還是……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痛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阿寧的失蹤,太後的失勢,珩王的跋扈,還有陸家平白遭的這場禍事……所有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無形的線串了起來,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錦棠?你怎麽了?”楊明汐察覺到他臉色不對,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尖觸到一片冰涼。
    陸錦棠猛地回神,對上妻子擔憂的目光,又飛快地掃過老太爺和父親——他們還在低聲抱怨著朝政,渾然不知自己方才的話,像把鑰匙,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迅速斂去眼底的驚濤駭浪,端起碗,用粗糙的米飯掩蓋住喉間的幹澀:“沒什麽,許是路上受了寒。”
    話雖如此,後背卻已沁出一層冷汗。
    若真是替身……這南陵的天,怕是早已變了顏色。
    而他們陸家,還有無數像陸家一樣的人家,不過是這場驚天陰謀裏,隨時可以被碾碎的棋子。
    殘燭“劈啪”爆了個燈花,照得陸錦棠的臉一半明一半暗。
    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上來,凍得骨頭縫都在發疼。
    這場家,回得比他想象中,要凶險得多。
    蕭承煦之前是有一個替身的,專門幫他安撫後宮妃嬪,好像中間他身邊的太監總管李德全又找過一個替身,但是野心太大,不是被太監總管處理了嗎?
    難道那人是珩王的爪牙。
    還有太監總管?
    那真正的皇帝是不是皇陵事件之後就消失了?
    陸錦堂陷入了回憶,皇陵事件,是他這三年多來永遠不敢去回憶的傷痕,因為這件事,他被指責通敵叛國,因為這件事,楊明汐沉睡三年……
    建豐,蕭承煦登基後改的年號,寓意開創盛世,豐收富足。
    建豐二年,秋。
    秦嶺深處的皇陵禁地,連日來的陰雨終於釀成山洪。渾濁的黃泥水裹挾著斷木碎石,衝垮了祭祀隊伍後方的侍從營地,驚得鑾駕旁的禦馬揚蹄長嘶。
    “護駕!快護駕!”
    尖利的呼喊刺破雨幕,內侍總管李德全撲在鑾駕前,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韁繩,花白的發辮被雨水打得濕透,貼在蠟黃的脖頸上。
    他抬頭望向鑾駕內,那道明黃色的身影靜坐著,隔著被雨水模糊的窗紗,看不真切麵容。
    “陛下?”李德全的聲音發顫,不是怕洪水,是怕那扇窗後沒有回應。
    三日前,祭祀大典剛畢,皇帝蕭承煦執意要獨自留在地宮偏殿,說是要“與列祖列宗說說話”。
    李德全苦勸無用,隻能在外守著。直到子時,地宮方向傳來一聲悶響,隨後便是詭異的寂靜。等他帶人撞開被從內部鎖死的殿門時,殿內空無一人,隻有地上一灘尚未幹涸的血跡,和半截斷裂的龍紋玉佩。
    此刻的鑾駕裏,自然不是蕭承煦。
    李德全喉結滾動,再次壓低聲音:“沈先生,莫怕,老奴在。”
    窗紗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回應,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怯懦:“李……李總管,水快漫過來了。”
    李德全心頭一緊,這才意識到山洪已逼近鑾駕。他厲聲指揮禁衛:“快!抬鑾駕上山!不惜一切代價護住陛下!”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一名身著羽林衛服飾的男子悄然脫離隊伍,鑽進了密林。他腰間的令牌在雨水中閃了一下,不是禁軍的製式,而是刻著一個隱晦的“珩”字。
    三日後,京中收到消息:聖駕遇山洪,幸得護駕及時,龍體無恙,隻是受了驚嚇,需在行宮靜養,暫不返京。
    消息傳回紫禁城時,坤寧宮內,皇後正撚著佛珠,聽新晉的淑妃抱怨皇帝又多日未踏足她的承乾宮。
    皇後眼皮都沒抬,隻淡淡道:“陛下忙於國事,你們這些年輕人,少些癡心妄想。”
    淑妃撇撇嘴,剛要反駁,殿外忽然傳來太監的高唱:“陛下駕到——”
    眾人一愣,隨即慌忙起身接駕。
    明黃色的身影踏入殿門,步伐略顯踉蹌,臉上帶著病後的蒼白。他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淑妃身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愛妃近日可好?”
    那笑容、那語氣,與往日的蕭承煦別無二致。淑妃心頭一暖,正要上前,卻見皇帝身邊的李德全不著痕跡地咳了一聲。
    “陛下剛回,龍體欠安,諸位娘娘還是先回吧,容陛下歇息。”李德全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眾人雖有不舍,也隻能告退。淑妃走在最後,回頭望了一眼,見“皇帝”正由李德全扶著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是蕭承煦思考時的習慣。她這才放下心,唇角噙著笑意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