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羽輕義重驚天子,畜厚情殷盼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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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時,日頭已爬至樹梢,秦浩卻仍沉睡未醒。
望月在屋內忙進忙出收拾物件,動作雖刻意放輕,卻也難免發出聲響,可床上的駙馬卻紋絲未動。
既因難得見駙馬酣睡而暗自欣喜,又因反常的沉睡生出不安,心跳愈發急促,匆匆係好衣襟去尋公主求助。
長樂聽聞消息,茶盞險些失手落地。父親這才剛轉危為安,可別兒子又生變故!
即刻喚來武曌與婉娘,三人踩著碎步忙去查看。推開門扉,隻見秦浩肩頭半露,即便屋內稍有涼意也渾然不覺。
均勻的鼾聲輕緩綿長,麵色無異,卻任憑三人如何輕喚搖晃,依舊沉沉酣睡。
武曌眉間滿是憂色:“姐姐,莫不是得了嗜睡症?我曾聽聞有醫案記載,有人一覺不醒……”
話未說完便被婉娘打斷,盯著秦浩舒展的眉眼,唇角帶了幾分篤定,
“姐姐不用擔心,少爺初到長安時,也曾這般昏睡過的,許是長途奔波,再加上望月的原因,待精氣神補足自會醒來。”
一旁的望月有些羞赧,長樂哪敢掉以輕心,當即命人去尋張寶藏與柳銀環。
幾人試圖為秦浩添衣保暖,可這如山般壯碩的身軀,任憑她們如何拉扯,也不過堪堪套上條打底小褲褲。
婉娘趁勢惡作劇地扯了扯褲腰,武曌見狀又羞又惱,佯怒啐道:“越發沒規矩了!公主麵前也敢這般放肆,仔細駙馬醒了收拾你!”
望月撇嘴附和:“對,這叫乘人之危,違背駙馬意願。”
待張寶藏、柳銀環攜薛禮、狄仁傑匆匆趕來,一番望聞問切後,張寶藏攥著脈的手微微發抖。
行醫數載,診人無數,此刻卻額頭沁汗:“駙馬脈象平穩,似是陷入極深的夢境之中。
民間有黃粱一夢之說,若待他夢醒,或能自然蘇醒。”
柳銀環沉吟片刻,指了指立在一旁的薛禮:“應無大礙,表兄這體格,旁人確實難照料周全,仁貴你留下守著吧。”
薛禮拍著胸脯應下:“沒問題,飯可不能白吃。”
柳銀環飛了個白眼:“你倒是想得美事!阿家備了滿桌的飯菜,莫不是想讓我一人吃成胖婦?”
長樂打斷二人拌嘴:“一頓吃食罷了,隨他的便,都先出去吧!先瞞著點,別讓公婆知曉。”
狄仁傑端了椅子坐在床畔,目光如炬盯著秦浩顫動的眼皮,滿是好奇,
“仁貴,快瞧師父的眼瞼!三息一跳,跳動之頻竟比常人快上數倍,莫不是在做什麽春夢?”
太極殿,大朝會仍未結束。
金頂映著朝陽,鎏金蟠龍柱間,眾官員看著殿中那些紫袍玉帶的人怨恨不已,實在是有些扛不住的饑腸轆轆。
李世民似也有些疲憊,斜倚在龍椅之上,目光如鷹隼掃過殿內。
李積越眾而出:“陛下,此次征伐薛延陀,忻州刺史盧祖尚的軍需調度堪稱典範,秦駙馬慧眼識才!
盧祖尚在古城立關帝廟,取名護國寺,漢胡共祭,香火鼎盛。
更妙的是秦駙馬親題正殿門聯,誌在春秋功在漢,心同日月義同天,寥寥數字便將忠義二字刻進人心!”
殿內的群臣交頭接耳,讚歎聲如漣漪一般蕩漾開來。
李積繼續說道:“回紇與契丹商賈往來忻州不斷,皮毛、糧食交易亦十分活躍,雖貿易總量比不了雲中,亦可見其能。
秦駙馬與回紇關係頗佳,亦間接促進了忻州的繁榮,盧祖尚此次請求在忻州開辦官方市場,推動絹馬互市。
臣以為可作北疆商貿典範,建議開辦試點推行。”
李世民撫掌大笑:“秦浩果然沒讓朕失望!傳旨,準盧祖尚所奏,著戶部速速擬定細則!”
話音未落,緬伯高踉蹌著出列,手持白羽瑟瑟發抖:““尊貴的大唐陛下!菩薩首領願與大唐永結盟好,
然臣護送佛像與白羽天鵝西行,途經沔陽河時,天鵝驚飛,後遇風暴,馬車傾覆……”
李世民嘴角扯了扯:“使節這一路看來是頗為不順啊!朕已禦覽國書,
菩薩首領當年能以五千騎兵大破突厥10萬大軍,可見也是個英雄人物,就是這朝貢有些小家子氣呀!”
緬伯高喉頭滾動,突然扯開沙啞的嗓子:“天鵝貢唐朝,山高路途遙!沔陽河失寶,倒地哭號啕......”
猛地以頭撞地,青磚上洇開一些細小的血珠,“上複聖天子,可饒緬伯高!禮輕情意重,千裏送鵝毛!”
李積手中的笏板當啷墜地,頓時感覺有些失禮,連忙彎腰拾起,可腦袋裏仍是嗡嗡作響,
八年前並州都督府內秦浩把玩著茶盞,漫不經心吐出“千裏送鵝毛,禮輕情義重”的詩句。
此刻真的從異國的使者口中迸出,竟與當年分毫不差!
房玄齡有些疑惑的望了眼李積,李積渾然不覺,依然沉浸在回憶之中。
“好個禮輕情意重!”李世民忽而撫掌大笑,
“回紇雖失了珍寶,不過卻也送來了這份赤誠!朕也是有些感動,傳朕旨意:厚賞緬伯高,命鴻臚寺妥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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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殿中讚歎聲漸起時,薛延陀使者已伏地如蝦:“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悔不當初!
願舉族為大唐戍守北疆,隻求陛下賜婚公主,任何條件,無不應允,隻求永固藩籬!”
“賜婚?”李世民突然大手狠狠的拍在龍案之上,縮到案下緊握成拳,剛要罵人,看了眼堂下的魏征。
“背盟之時可曾想過今日?任何條件?哼!念在爾等誠心悔過的份上,此事容後再議。”
李積立在太極殿朱漆門檻前,衣袍下擺被穿堂風掀起又壓下,耳中仍回響著緬伯高誦詩的聲音,
諾真水之戰那精準如神的預判、此刻不謀而合的詩句,還有蘇烈那駙馬算卦比行軍還準的戲言,
此刻竟化作一根冰錐,順著後頸的寒毛直刺天靈
“李尚書,陛下兩儀殿議事啦!”高福百靈般的聲音打斷了李積的思緒。
“薛延陀既求和親,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房玄齡猶豫片刻,率先開口:“陛下,昔年漢武北擊匈奴,亦有昭君出塞之策。薛延陀新敗,其勢雖衰,然我軍亦是傷亡不小,
若與之和親,可換北疆十載安寧。此乃以柔克剛之術,待我朝厲兵秣馬,再圖長遠。”
高士廉撫須頷首:“玄齡所言極是。且夷男身體狀況不佳,其諸子爭位已久。和親可使我朝居中製衡,待其內亂,便是收歸北疆的天賜良機。”
李積緩過神來:“臣以為不可!薛延陀狼子野心,和親不過緩兵之計。當年突厥受封後仍屢犯邊境,前車之鑒猶在!可令秦浩尋找良機。”
長孫無忌似笑非笑:“懋公雖勇,卻少了些變通。若以和親為名,以聘禮為餌,令其實力再損,同時有秦浩拉攏分化內部,豈不比貿然開戰更穩妥?”
李世民忽然撫掌大笑:“好!輔機所言深合朕心,先許和親。公主嘛,便是新興公主吧。”
沉香嫋嫋,李世民將奏疏隨意擱在禦案,目光掃過徐惠鬢邊顫動的步搖:“薛延陀求娶公主一事,你有怎麽看法?”
徐惠聲音清泠如泉:“陛下心中早有決斷,這等國家大事何必要問臣妾呢?臣妾隻是可憐我大唐的公主,大勝之後依然逃脫不了悲慘的命運。”
李世民眉頭輕皺:“你是這麽看的?”
徐惠想著晉陽,鼓起勇氣回道:“敗了用公主求和,如今大勝了依然要用公主和親,我大唐的男兒何時要依靠女子的委身換取邊關的安寧了?”
李世民一愣,還是頭一次見這溫順的小丫頭露出獠牙一般的表情,哈哈大笑:“朕豈不知大唐公主不能許給草原的惡狼,這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徐惠有些驚訝:“陛下若許了和親,便是將大唐公主當做了籌碼。草原狼子得了甜頭,其他諸狼必然紛紛效仿。
陛下雖說是緩兵,可陛下金口玉言,若不執行便會失信於天下,況且和親的公主日後又如何自處呢?
李世民神情一滯,屈指叩著案幾:“那你說說有何辦法可以兩全其美呢?”
徐惠歎了口氣:“臣妾年歲尚小,可想不出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來,臣妾就是有些心疼晉陽公主。”
李世民有些狐疑:“關晉陽什麽事?你以為朕和親的對象是晉陽?薛延陀配嗎?”
徐惠臉上一喜,放下了心:“大唐的哪位公主都不應該,陛下以武定江山,應該當保護我們漢家女子,更何況是自己的女兒呢?”
李世民輕笑:“你說得倒是有些骨氣,朕向薛延陀索要了馬、牛、駱駝、羊各五萬頭作為聘禮,並需親自至靈州迎親,
如今已然對薛延陀的使者通報了條件,又當如何不失信於人呢?”
聽到李世民說出的條件,徐惠也是心中一驚,唉,若是一個公主真能換得這些好處,怕是很少有人能禁得住誘惑吧!
“陛下,臣妾隻是個弱女子,說不出什麽大道理,隻會用些雕蟲小技而已,
若真想占住道義,總要讓薛延陀失禮在前。陛下既已應了和親,何不從聘禮上動動心思呢……”
“朕所求的聘禮,便已是個大數目了,若他們湊不出讓大唐滿意的聘禮,便是薛延陀無有誠意,朕拒婚便算是師出有名了!”
忽而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徐惠耳畔,“你這小小的心思,有些古靈精怪的,哈哈哈。
與秦浩倒有幾分相似之處,秦浩那小子就曾大言不慚,說什麽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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