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玄甲軍威吞梁幟 空城妙計撼魏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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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任城王澄在中軍大帳裏排兵布陣:“法宗取東關,豎眼攻大峴,神念突襲淮陵,珍將軍率遊騎往來策應,本王自領後軍壓陣。”
    他手指在輿圖上重重一叩,“此戰要打出雷霆之勢!”
    關要城頭剛插上魏軍大旗,潁川守將就獻了降表。
    大峴戍的烽火台轉眼換了主人,白塔戍的守兵見魏軍騎兵卷地而來,嚇得扔下兵器就跑,牽城、清溪的梁軍戍衛更是望風披靡。
    這任城王用兵真如羚羊掛角,專挑梁軍薄弱環節下手,兵鋒所指竟似熱刀切黃油。
    梁徐州司馬明素急得直跺腳:“九山若失,淮河防線便撕開大口子!”
    他帶著三千人馬冒雨馳援,泥水濺得甲胄上斑斑點點。
    誰知剛到九山城下,便見魏將黨法宗提刀立於城門樓上,刀刃還滴著血。
    明素咬緊牙關正要衝鋒,忽聞身後殺聲震天——原來傅豎眼已抄了梁軍後路。
    “潘長史速來增援!”
    王夑在焦城頭急得直跳腳。
    這位寧朔將軍守著焦城這點火苗,眼看魏軍洪流就要撲滅最後這點星火。
    潘法鄰帶著兩千人馬星夜兼程,離淮陵還有十裏,便見火光衝天。
    他揮鞭抽馬:“快!遲一步就成全軍敗局!”
    “放箭!”
    魏軍箭雨如蝗蟲過境,梁軍盾牌瞬間成了刺蝟。
    傅豎眼親自擂鼓助威,黨法宗的紅纓槍尖挑著明素的鎧甲,在城頭晃得刺眼。
    王夑在焦城頭看得分明,手中長槍“當啷”墜地:“完了,這仗沒法打了……”
    九山城的梁旗剛倒下,淮陵方向又騰起黑煙。
    潘法鄰的人頭被高高挑起時,魏軍鐵蹄已踏碎焦城殘垣。
    黨法宗抹去濺在臉上的血珠,望著阜陵方向冷笑:“梁軍若還有點膽氣,此刻該尿褲子了。”
    這話說得沒錯,梁軍斥候望著魏軍旌旗蔽日的架勢,早嚇得滾鞍落馬,連滾帶爬去報信了。
    都說戰場上沒有常勝將軍,可南梁這位馮太守偏要做個例外。
    他守阜陵城的故事,至今聽來仍叫人拍案叫絕。
    “馮太守,這城磚砌得比咱家灶台還嚴實,莫不是要把魏軍擋在城牆外頭晾著?”
    幾個僚佐杵在城頭,望著新修的城垛直發笑。
    馮道根抹了把額頭的汗,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煙塵:“諸位可聽過&39;‘怯防勇戰’?
    若等黨法宗兩萬鐵騎兵臨城下,咱們連燒開水的時間都沒有!”
    這馮太守果真是老狐狸,早算準魏軍要趁雪化時節來犯。
    新夯的土城牆還泛著潮氣,城頭守軍已按著新製的弩機校靶。要說這“怯防”,怯的是表麵功夫,防的可是致命殺機。
    二月初七清晨,魏軍黑壓壓的騎兵片兒似的卷過來。
    城頭突然響起銅鑼聲,厚重的城門吱呀洞開。
    馮道根竟穿著便服踱上城樓,手裏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炊餅!
    “放鐵鷂子!”
    隨著他一聲令下,兩百精騎像出籠的猛獸直撲魏軍。
    這些騎兵專挑將領紮堆處砍殺,刀鋒過處血光迸濺。
    最奇的是每殺一人,必割下敵將發髻係在馬鞍上。
    “邪門!南朝騎兵何時這般凶悍?”
    黨法宗在馬上揉著眼睛。
    前軍已倒下數百人,城頭那位太守竟還笑盈盈地啃炊餅。
    “怕是城裏有埋伏!”
    副將扯著嗓子喊,“撤!快撤!”
    這招“空城計”裏藏著三重嚇唬:精騎突襲是嚇膽,太守談笑是嚇心,揚言斷糧是嚇魂。
    黨法宗這員宿將,愣是被這三板斧劈得暈頭轉向。
    轉眼到了次年二月,北疆的風裹著雪粒子往人脖子裏鑽。
    任城王澄的十萬大軍正圍著鍾離城轉圈,梁朝這邊卻派了員猛將直掏壽陽老巢。
    “太妃!梁軍攻破外城了!”
    韋纘的求救信使連滾帶爬衝進來。
    孟太妃正給守城將士縫護心鏡,銀針一戳紮破指尖:“慌什麽?
    把老弱婦孺撤進內城,把滾油金汁給我燒沸了!”
    她摘下鳳冠往地上一摔:“從今日起,我孟氏與壽陽共存亡!”
    梁軍剛衝上土牆,迎麵飛來滾燙的熱油。
    薑慶真在馬上看得分明,那披甲巡城的女將竟是太妃本人!
    “放箭!給我射殺那個穿金甲的女人!”
    箭雨過後,孟太妃甲胄上插著三支箭,手裏長槍卻舞得更密了。
    這位太妃娘娘真真是女中丈夫,白天帶著敢死隊填缺口,夜裏挨家挨戶給傷兵換藥。
    守軍們都說,隻要看見內城樓頭那杆“孟”字大旗,心裏就踏實。
    “劉將軍,討兩個侍婢伺候筆墨不過分吧?”
    元暉撚著蘭花指,眼角的餘光掃過案頭請封千戶侯的奏章。
    劉思祖脖子一梗:“軍中隻有戰馬沒有婢女,侍中要人,不如把末將的腦袋割去?”
    這元暉氣得摔碎青玉鎮紙,大筆一揮抹掉劉思祖的封賞。
    可憐前線將士聽說此事,戍樓上的刁鬥聲都透著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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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城王澄在鍾離城下望著梁軍增援的旌旗,忽然覺得後頸涼颼颼的——這仗,怕是要生變故了。
    連月暴雨把天地泡成了水缸,淮河濁浪排空,轟然撞向堤岸。
    元澄望著沒膝的泥水,咬牙傳令:“回師壽陽!”
    潰兵在暴雨中踉蹌奔走,盔甲撞得叮當亂響,活像群敗逃的鐵殼烏龜。
    這哪是退兵?
    分明是甩包袱!
    梁軍將領在城頭看得真切,刀尖往雨幕裏一戳:“追!咬住了別鬆口!”
    霎時鼓角齊鳴,五千輕騎踏碎水簾,直插魏軍後陣。
    元澄在馬上聽得背後殺聲震天,渾身鐵甲突然重得喘不過氣——他這輩子打的勝仗,終究還是讓這場爛雨泡發了。
    “將軍!梁軍要交換俘虜!”
    渾身是泥的信使衝進軍帳。
    元澄把濕透的戰報摔在案上:“換!拿張惠紹換回弟兄們!”
    他何嚐不知這是梁國的緩兵計,可看著跪在帳外的傷兵,那些裹著爛布的斷臂殘肢,終究還是把降罪的聖旨接了下來。
    魏營帥旗獵獵作響,鎮南將軍元英把鐵甲捶得當當響:“元澄那廝丟的臉,老子親自找回來!”
    十萬大軍烏壓壓撲向義陽城,雲梯剛架到城牆半腰,就被滾木砸得稀碎。
    元英在馬上看得分明,守將蔡道恭披著件褪色戰袍,親自操起絞盤放箭,羽箭破空聲裏夾著咳嗽。
    “蔡將軍!該喝藥了!”
    小校捧著藥碗追到女牆。蔡道恭擺擺手,喉頭腥甜壓都壓不住。
    他望著城下如蟻的魏軍,忽然笑起來:“告訴弟兄們,今夜的肉湯多加兩勺鹽。”
    話音未落,梁軍增援的旌旗已在二十裏外若隱若現。
    “叔父!”
    靈恩跪在病榻前,甲葉上還凝著血珠。
    蔡道恭枯瘦的手抓住侄兒腕子:“城頭箭樓可修好了?
    記住了,魏軍若架雲梯,先潑火油……”
    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僧勰慌忙拿帕子去接,帕角瞬間洇出暗紅。
    帳外秋雨又密了,砸在瓦當上像敲喪鍾。
    道恭閉眼聽著雨聲,恍惚看見二十年前那個雪夜。
    他初披戰甲跪在宮門前,帝王親手為他係上緋袍玉帶。
    如今玉帶早已磨成灰白,可城頭那麵“蔡”字旗,依然在風雨裏獵獵如新。
    靈恩帶著將士們三擊掌為誓,帳外驚雷劈開烏雲,露出半輪慘白月亮。
    道恭的呼吸漸漸弱了,最後一點暖意散在秋雨裏。
    靈恩站在城頭,望著梁軍旌旗在暮色中翻飛。
    這位臨時主事的文官攥緊拳頭,梁主派來救兵的消息剛送到,城下魏軍的攻城錘已撞得城牆發顫。
    “將軍且看!”
    了望兵突然嘶喊。
    遠處塵土飛揚,僧炳的兩萬騎兵正卷起黃龍般的煙柱。
    這位後軍將軍在馬背上昂著頭,金甲被夕陽鍍得發亮。
    “魏軍不過烏合之眾!”
    他揮鞭大笑,全然未注意前方山坳裏閃動的刀光。
    鼓聲乍起時,僧炳的笑意還凝在嘴角。
    山坳裏突然湧出黑甲騎兵,馬蹄聲密如驟雨。
    梁軍前鋒像被犁頭劈開的麥浪,頃刻間潰不成軍。
    “頂住!”
    僧炳的吼聲淹沒在喊殺聲中,他親手斬了兩個逃兵,可雪亮的刀刃已擋不住如山崩的敗勢。
    “跑啊!是傅永的玄甲軍!”
    “那個殺神不是死了嗎?”
    當曹景宗趕到鑿峴時,正撞見漫山遍野的梁軍殘兵。
    他勒馬望著僧炳狼狽的身影,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的低吼:“蠢貨!”
    可追兵已近在咫尺,他隻能含恨退兵。
    靈恩的求救信剛送出三天,馬仙璝的援軍便如利箭刺破重圍。
    這位寧朔將軍的赤袍在戰場上格外醒目,他連破魏軍七道鹿砦,直逼元英大營。
    “兒郎們!隨我踏平賊巢!”
    仙璝的豪言未落,元英的帥旗突然後撤。
    梁軍追著潰兵衝進山穀時,四麵山梁上忽然箭如雨下。
    傅永的玄甲軍從煙霧中殺出,老將的槊尖滴著血珠,在殘陽下泛著妖異紅光。
    一支羽箭穿透傅永的左大腿。
    他隨手拔箭擲地,槊影舞成銀圈。
    梁軍小將舉刀格擋,卻被槊杆掃中麵門,鮮血混著牙齒噴出。
    “父親!”
    仙璝目眥欲裂,看著自己兒子墜馬身亡。傅永的槊尖距他咽喉僅剩十步之遙。
    “傅公!”
    元英縱馬攔住追兵,“您傷重……”
    “漢高祖捫足蔽傷,老夫豈能讓兒郎們笑話!”
    傅永的戰袍已成血袍,卻把槊往地上一杵,“取我鐵胎弓來!”
    七十三歲的老將最終帶著三百顆梁軍首級凱旋。
    當他在中軍帳接受包紮時,年輕士兵們圍得水泄不通。
    有人數著老將身上的箭疤:“二十一處!比咱們吃的敗仗還多!”
    老當益壯四個字,在傅永的槊尖上閃著寒光。
    這柄飲血無數的鐵槊會記住,有些傳奇,必須用皺紋裏的勇氣來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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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陽如血,仙璝攥著染血的戰旗,看著潰散的士兵又聚成黑壓壓的人潮。
    “再賭這一把!”
    他青筋暴起的手重重砸在案幾上。
    三日後決戰,刀光比晨光更早撕破霧靄,可梁軍就像被狂風卷落的秋葉,不過一個時辰便七零八落。
    陳秀之的頭顱懸在魏軍旗杆上時,有個親兵突然瘋了似的衝向敵陣,嘴裏喊著:“將軍等等我們!”
    “降了吧……”
    義陽城頭,蔡靈恩摸著脖子上的刀痕簌簌發抖。
    他兄長臨行前“城在人在”的囑咐猶在耳畔。
    可當魏軍雲梯搭上城牆時,尿騷味早浸透了甲胄。
    老卒王二跪在台階上磕頭:“使君三思!三關尚存……”
    “屁的三關!”
    蔡靈恩踹開他,“昨夜探子來報,平靖守將帶著姬妾跑沒影了!”
    梁武帝摔碎了青玉鎮紙。
    禦史中丞的奏章像帶刺的荊條:“曹景宗擁八萬精兵,竟作壁上觀!”
    “景宗當年助朕登基有功……”
    皇帝望著龍案上堆積如山的告急文書,終究隻是擺擺手。
    可滿朝文武都聽見,那聲歎息比退朝的鍾聲還沉重。
    鄭紹叔單騎赴任那日,關南百姓的門縫後閃過無數雙眼睛。
    這位新刺史不擺官威,帶著衙役修城牆時,連婦人搗衣的棒槌聲都透著安心。
    “老張頭,把你家醃菜缸搬來墊城牆!”
    他中氣十足的吆喝驚飛了簷下的麻雀。
    漸漸地,流亡的農夫回來了,鐵匠鋪叮當聲重新響起,連魏軍探子都搖頭:“這哪是邊關,分明是紮了釘子的鐵桶。”
    漢中太守夏侯道遷叛變得更突然。
    深夜衙堂裏,他摸著魏使送來的金印,燭火在瞳孔裏跳成貪婪的綠。
    “諸位,”他對部將們舉起酒盞,“跟著梁朝喝稀粥,不如……”
    杯盞碎裂聲裏,二十幾顆頭顱埋進黃土。
    當邢巒的騎兵踏破梁州晨霧時,白馬戍將尹天寶還在厲聲喝罵:“援軍呢?
    鄧元起那個老滑頭!”
    “報——!”
    益州信使的馬蹄聲驚飛滿樹昏鴉。
    鄧元起摩挲著劍柄在城頭踱步,遠處魏軍揚起的煙塵已遮了半邊天。
    “將軍,再不出兵……”
    “急什麽?”
    他忽然冷笑,“讓孔陵那小子先和魏人碰碰,咱們……”
    話未說完,巴西郡方向衝天而起的火光,映得他臉上陰晴不定。
    孔陵率五千輕騎星夜馳援時,嚴玄思正把龐景民的頭顱踢向魏軍。
    “梁朝完了!”
    他狂笑著。
    孔陵的箭矢擦著月光釘穿叛將喉嚨,轉身對麾下喝道:“傳令仇池各部!
    告訴他們,魏人許諾的金珠,咱們給雙倍!”
    山風呼嘯而過,旌旗獵獵作響,像無數隻即將撲向獵物的蒼鷹。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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