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烽火連天梁軍捷 權謀誤國魏廷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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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仇池之地,就像個燙手的山芋,南北兩朝誰捧著都紮手。
自打楊文德投了南朝宋,他堂兄楊難當又帶著殘部降北朝魏,這方水土就像被快刀斬成兩半,南北各占一方。
文德弟弟楊文度蹲在葭蘆城頭,硬是把“武興王”的旗號扯起來。
誰料北魏鐵騎說來就來,文度連王位帶腦袋都掛在了城牆上。
這楊家人真是屬爆竹的,一個接一個往火坑裏蹦。
“兄長屍骨未寒,咱們總得給老楊家留個後啊!”
文弘跪在兄長靈前,攥著降表的手直發抖。
魏使冷笑:“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南秦州刺史的印信,可比你們自封的草頭王實在多了。”
文弘接過金印時,聽見簷角銅鈴叮當響,像極了兄長被斬那天飄在刑場上的雨絲。
三代人轉眼過去,到了楊紹先這輩。
這孩子才及弱冠,倆叔叔楊集起、楊集義攥著權柄不撒手。
“魏人吞並漢中,怕是要對仇池磨刀霍霍!”
二叔拍著案幾,“梁朝使者許咱們裂土封王,幹不幹?”
“可魏人畢竟封過咱們世襲……”
紹先話沒說完,三叔已摔碎茶盞:“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當月黑風高夜,氐人部落的火把映紅山坳。
紹先被簇擁著穿上龍袍,金線繡的龍鱗硌得他脖頸生疼。
山下傳來魏將邢巒的獰笑:“螳臂當車!”
箭雨過後,氐人屍首堆得比麥垛還高。
邢巒這邊剛歇口氣,王足已率萬騎踏破梁軍營寨。
孔陵潰逃時鎧甲都跑丟了半幅,梓潼城頭插的“梁”字旗,轉眼換成北魏的狼頭纛。
劍閣棧道染血三日,十四郡百姓晨起炊煙,望見城頭守軍竟換了胡服。
梁武帝在建康急得直轉圈:“速調鄧元起馳援!
再讓西昌侯淵藻接管梁州……”
聖旨未出宮門,益州快馬已報來急信:魏軍離成都不足百裏!
這仇池啊,終究成了北疆獵犬嘴裏的肉骨頭。
楊氏子孫爭來搶去,倒給北魏做了嫁衣。
可憐那蕭淵藻帶著刺史印信趕來時,隻見滿城殘破,連州衙門匾額都沾著未幹的血。
蕭淵藻剛接任鎮將,掀開糧倉門就傻了眼——米缸見底,兵器架上空落落飄著蛛網。
原來全被元起那廝卷走了!
“好個釜底抽薪的缺德計!”
他攥著拳頭直喘粗氣,轉頭就闖進元起軍營要討百匹好馬。
“黃毛小子要良駒何用?”
元起斜睨著冷笑,帳內鐵甲寒光映得他麵容陰鷙。
淵藻盯著對方腰間佩劍,喉頭滾動咽下怒罵,摔簾出來時,指甲已掐進掌心。
當夜筵席擺得異常豐盛,淵藻親自捧酒:“元將軍明日啟程,特備薄酒餞行。”
元起仰脖灌下三壇,醉眼朦朧間忽見淵藻抽劍出鞘,寒光閃過血色噴濺。
“你……”
元起喉嚨咯咯作響,酒盞墜地摔得粉碎。
“聒噪!”
淵藻甩去劍上血珠,厲聲喝令,“一個活口不留!”
親兵們刀光霍霍,帳外火把映得夜空猩紅。
完事後他緊閉城門,望著城外黑壓壓圍上來的元家軍,突然朗聲大笑:“聖上密詔在此!
爾等要當反賊不成?”
城頭火把獵獵作響,淵藻展開明黃詔書,其實不過是張空白絹帛。
底下將士騷動如潮,有人高喊:“元將軍何罪?”
“私吞軍資、圖謀不軌!”
淵藻猛地扯碎絹帛,“要證據便去地府問你們主帥!”
這招“空城計”竟鎮住了叛軍。
唯獨元起舊部羅研不死心,跪在皇宮石階上哭得昏天黑地。
梁武帝念著淵藻是親侄子,隻罰他降級為冠軍將軍,追封元起為忠臣。
這判決,連史官都搖頭“未免失刑”。
要說淵藻真有幾分鬼才。
那年益州土匪焦僧護鬧事,箭雨裏他竟命人撤去盾牌。
“怕甚?這些烏合之眾射不準的!”
他站在肩輿上叉腰大笑,羽箭擦著發冠嗖嗖飛過,愣是沒傷分毫。
“良民們聽著!
能射的趕緊射,射不了快投降!”
清脆嗓音蓋過殺伐聲。
土匪們麵麵相覷,忽見淵藻單騎衝向箭陣,竟似天神護體般毫發無傷,嚇得連夜卷鋪蓋逃了。
後來清理戰場,老將撫須讚歎:“將軍真神人也!”
淵藻抹著滿臉灰笑:“神什麽?
您看他們箭尾綁的雞毛,風一吹早偏了八丈遠!”
這場漂亮仗讓他直升信威將軍。
慶功宴上有人拍馬屁:“將軍有天神相助啊!”
他抓起酒壺灌了一口,眼底閃過少年將軍特有的銳氣:“天助自助者,靠的是這裏。”
說著指指心口,“和這裏。”
又敲敲腰間佩劍。
王足帶著北魏鐵騎圍住涪城時,邢巒的奏折已八百裏加急送進洛陽城。
這位老將連催三次請戰,可皇帝拓跋恪的聖旨總透著股子古怪——隻讓王足掛著益州刺史的虛銜“相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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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打仗的事,哪有什麽相機行事?
戰機稍縱即逝,皇帝這般含糊其辭,怕是要壞事。
果然不出三日,又傳來更奇怪的旨意:讓梁州軍司羊祉去接替王足。
這位新刺史的馬車還在路上晃悠,王足大帳裏的酒盞已摔得粉碎。
“主上這是疑心我要反?”
他紅著眼眶對心腹低吼,窗外驚雷恰在此時炸響,照得他臉上陰晴不定。
“將軍莫急,聖心難測啊。”幕僚苦勸。
“呸!前日還賜我金甲,今日就派人來摘桃子。”
王足突然揪住案上地圖,“你看這涪城城牆,我花了多少兄弟性命壘起來的!”
當夜,王足帶著親兵消失在蜀道雨霧中。
邢巒聽聞消息時,正對著巴西郡地圖皺眉。
這位鎮守梁州的老將,治軍向來恩威並施,百姓稱他“邢父”,將士喚他“虎帥”。
可再大的本事也分身乏術,新得的巴西郡隻能交給李仲遷。
誰料這李仲遷是個酒色胚子,剛進城就廣發告示“征集美人”。
張法養家的女兒被抬進府那天,滿城芍藥開得正豔。
這妖嬈女子往廳堂上一站,李將軍的魂兒就被勾走了。
從此軍務文書堆成山,他隻顧在脂粉堆裏打滾。
“李將軍,邢帥有急信!”
使者冒雨衝進府衙。
“不見不見!”
醉醺醺的聲音從內院飄來,“天大的事……等……等老子睡醒再說……”
等邢巒收到巴西失守的消息,李仲遷的腦袋早成了梁軍邀功的禮物。
老將軍氣得把佩劍砍進青磚三寸深,火星子濺到幕僚臉上。
“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親手剁了他!”
傅豎眼率鐵騎馳援陽平關時,氐人首領楊集義正舉著砍刀狂笑。
這位建武將軍二話不說,摘下頭盔往地下一摔:“兒郎們,今日讓氐人見識何為虎賁!”
喊殺聲震得山崖簌簌落石,仇池部落百年旌旗在火海中化作灰燼。
當楊紹先的鐐銬聲響在洛陽天牢,武興鎮的石碑也已刻好。
梁武帝蕭衍在健康城頭望著北方,或許正後悔沒早兩年派兵增援。
而這一切,不過發生在梁天監五年的春風裏,那年北魏的年號還是正始,曆史的車輪在巴蜀山地碾出深深轍印。
梁武帝蕭衍在朱雀殿摔碎了第八隻青瓷茶盞,飛濺的碎瓷在丹陛上劃出刺眼光痕。
“司州一失,如斷朕臂膀!”
他攥著密報的手指泛白,紙頁上“魏廷內亂”四字被汗水浸得模糊。
階下王足等降將跪成一片,將北魏朝廷的齷齪事抖落得如同洛陽城陰溝裏的爛菜葉。
要說這北魏朝堂,真應了“寧為玉碎”的老話。
自宣武帝元恪十六歲登基,皇叔彭城王元勰本可當個擎天玉柱。
但這位王爺是個“采菊東籬”的性子,把燙手山芋扔給了鹹陽王元禧和北海王元詳。
這兩位皇叔本就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占著太保司空的位置,一個攥著大將軍的兵符,把朝堂攪得比洛陽城的渾水還渾。
“陛下,高肇那廝又克扣了軍糧!”
太尉於烈在紫微殿外急得直轉圈,鎧甲上的銅釘撞得叮當響。
元恪正對著生母高太後的畫像出神,聞言隻淡淡道:“舅父是太後親兄,朕又能如何?”
於烈恨得牙癢,卻不知這位小皇帝早被高肇等人架成了傀儡。
北海王府的琉璃瓦上凝著晨露,元詳歪在胡床上,看著歌姬們赤足跳胡旋舞。
金絲籠裏的百靈突然炸翅,原來是高肇的管家送來二十車蜀錦。
“王爺,”管家諂笑著摸出翡翠扳指,“我家主人說,洛水邊的良田……”
元詳接過扳指對著太陽照了照,綠瑩瑩的光映得他嘴角抽搐:“讓高令公放心,茹將軍那邊自有本王周旋。”
鹹陽王元禧就沒這麽“識時務”了。
這位王爺在鄴城封地屯了十萬精兵,暗地裏打著“清君側”的旗號。
誰料枕邊人早被高肇收買,夜宴上的酒盞剛撤,禁軍已圍了王府。
元禧被押上刑場時,洛陽城的百姓都聽見他嘶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元詳在朝堂上彈劾元禧那日,茹皓正給新納的小妾畫眉。
這妾室原是元夑的妃子,生得一副勾魂眼。
“皓郎,”美人忽然攀住他脖頸,“我那位表兄元詳,昨日派人送來了東海明珠……”
茹皓筆尖一頓,胭脂在宣紙上洇出紅梅:“告訴詳王爺,冠軍將軍府的庫房,永遠為他敞開。”
當梁軍旌旗漫過洛水時,北魏朝廷還在上演狗咬狗的戲碼。
高肇在朝堂上咆哮:“梁人不過螳臂當車!”
元詳卻在私宅裏摟著美人笑:“且讓他們狗咬狗,本王隻管數金銀。”
茹皓聽得真切,轉身就將梁軍糧草被劫的消息賣給了蕭宏——這位梁朝臨川王,正愁找不到攻城的借口。
洛陽城的夜風卷著沙塵,打在元恪蒼白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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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城頭飄搖的魏字旗,忽然想起元禧臨刑前的咒罵:“爾等弄權誤國,必遭反噬!”
遠處傳來禁軍馬蹄聲,高肇帶著人闖進宮門:“陛下,梁軍距城三十裏……”
“您聽說沒?
那位高麗來的高肇高大人,最近可把洛陽城攪得翻天覆地!”
說書人醒木一拍,滿堂茶客立即支起耳朵。
這事兒得從元詳、元皓幾位王爺說起。
高肇這人在官場本就不受待見,偏生攤上個好妹妹——當今太後的親侄女。
魏主元恪是個孝順的,對這層舅家關係看得比金子還重。
高肇眼見著皇帝外甥天天往自己府上送金銀,腰杆子漸漸挺直了,心裏頭那點野望就跟野草似的瘋長。
“諸位可知何為‘枕邊風’?”
說書人神秘兮兮壓低嗓子,“高貴嬪生得花容月貌,夜夜在龍榻上吹耳旁風,說元詳他們幾個王爺要造反!”
正始元年四月裏,洛陽城突然翻了天。
魏主連夜召見中尉崔亮,命他彈劾元詳。
崔亮領旨後,當夜便帶人圍了茹皓等人的府邸。
百名虎賁軍手持火把,將元詳的宅院圍得鐵桶一般。
“陛下明鑒!
臣對朝廷忠心耿耿啊!”
元詳被按在青石板上時,褲管還沾著夜露。
高太妃聽聞消息,當場摔了汝窯茶盞:“這個逆子!”
這位太妃可不是尋常婦人,年輕時隨夫戍邊,殺伐決斷不輸男兒。
此刻她掄起棗木杖,杖頭裹著粗布,每一下都帶著風聲:“我平日教你謹言慎行,你偏要學那市井潑皮!”
元詳背上頓時綻開朵朵血梅,疼得滿地打滾。
“阿母!”
劉氏跪行兩步想求情,高太妃的杖頭卻轉了個彎,“還有你!
身為正妻不勸諫夫君,倒學鴕鳥把腦袋埋進沙堆!”
這位宋王之女竟不辯解,默默挨了十幾杖。
圍觀的仆婦們私下嘀咕:“王妃這脾氣,倒比廟裏的菩薩還軟和。”
沒承想元詳挨過打後,當晚就咽了氣。
坊間傳聞是宮裏賜的毒酒,可詔書上分明寫著“暴斃”。
出殯那日,宗室親王們照舊來吊唁。
高太妃盯著那口黑漆棺槨,突然冷笑一聲:“好個風光大葬!”
彭城王元勰在這當口被召回朝堂。
老頭兒硬邦邦撂下句話:“老臣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嘍!”
可聖旨壓著,到底還是接了太師的印。
高肇卻越發得意,竟攛掇魏主派兵監視諸王宅院。
“王爺三思啊!”
元勰的幕僚急得跳腳,“這分明是要架空宗室!”
元勰望著宮牆方向長歎:“飛鳥盡,良弓藏,古來皆如此。”
元英接過虎符那刻,洛陽城頭積雪正簌簌而落。
這位中山王望著南方天際,十萬大軍在身後蒸騰起白霧:“梁人怕是等急了。”
他胯下戰馬突然打了個響鼻,前蹄踏碎城門鐵栓。
與此同時,邢巒在六州調兵。
定州老卒裹著破皮襖嚼餅,瀛州新丁攥著生鏽的刀,各色人馬匯成洪流。
可沒等他們走出百裏,南方已傳來震天殺聲——梁軍的馬蹄聲竟比春雷還急。
“江州兒郎們!跟著王某取功名去!”
王茂的刀尖挑著魏軍旌旗,宛州新附的蠻人赤著膀子撞開荊州城門。
雷豹狼帶著這幫烏合之眾,竟真把河南城啃了下來。
消息傳到徐州,張惠紹把馬成龍押進囚車時笑道:“老馬啊,你家城牆脆得跟烤餅似的。”
昌義之在梁城城頭搭起箭樓,望著北魏方向冷笑。
梁軍連下三城,捷報像插了翅膀般飛回建康。
可誰都沒注意,有個叫韋睿的老將,正蹲在淮河岸邊啃冷饃。
小峴城下,王超的箭矢已射光三輪。
魏軍突然開城門,數百騎兵列陣城下,鐵甲映著日光,寒芒閃閃。
韋睿正要揮旗,部將拽住馬韁:“使君!咱們連盾牌都沒帶夠!”
“看見他們胸前的金線沒?”
韋睿用馬鞭點著魏軍戰甲,“那是洛陽尚方局造的精鐵甲,重得能壓斷脊梁。
他們敢穿著這身鐵甲出城,是算準咱們不敢硬拚。”
老將突然提高嗓門,“可他們忘了!
咱們淮南兵的命,比他們的鐵甲硬!”
鼓聲驟起。韋睿一馬當先撞進魏陣,橫刀劈開鐵甲縫隙。
梁軍將士紅了眼,竟真用肉身撕開鐵陣。
有個魏將舉戟刺來,韋睿不躲不閃,反手抓住戟杆:“好鐵器!正好熔了打犁頭!”
雙臂較力間,硬是將對手拽下馬來。
城頭守軍看得分明,不知誰帶了頭,魏兵竟開始往城裏縮。
韋睿策馬追上逃敵,突然勒住韁繩:“傳令!架浮橋!”
淝水上轉眼豎起百道浮橋,戰船順著堰壩直逼合肥城垣。
當夜,韋睿在營帳外望見合肥城頭飄起炊煙。
親兵不解:“將軍怎知他們會降?”
老將望著淝水倒影:“穿金甲的兵敢拚命,可燒飯的夥夫呢?
守城的民夫呢?我韋睿等的就是他們害怕的那天。”
將士們你望我、我望你,個個臉上犯難。
韋睿突然瞪大眼睛掃視全場,手裏緊攥著皇帝賜的兵符厲聲喝道:“聖上給老子這個虎符是打仗用的,不是擺來看的!
跟了我這麽多年,軍法的厲害都忘幹淨啦?”
眾人見他動了真格,轟然應諾,紅著眼珠子就往魏軍陣地衝。
魏兵仗著人高馬大傾巢而出。
哪料韋家軍個個像不要命似的往前衝,硬是用人海戰術把魏軍打得潰不成軍。
韋睿趁熱打鐵揮師攻城,守軍直接嚇崩了,城牆一夜就被啃出個缺口。
接著大軍直撲合肥,連夜在淝水築起攔水壩,把河水引到城牆根,戰船順著水流直抵城腳。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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