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禪位冤魂索舌命 宮闈秘鬥繼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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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沈約夜臥床中,精神恍惚,似覺舌被割去,痛不可耐。
    他拚命呼救,聲音淒厲,驚醒了府中上下。
    “老爺!老爺!您怎麽了?”
    管家提著燈,慌慌張張衝進臥房。
    沈約滿頭冷汗,手指著嘴巴:“我的舌頭...舌頭...”
    管家湊近細看:“老爺的舌頭好好的啊!”
    沈約這才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舌頭,果然完好無損。
    但舌尖仍隱隱作痛,仿佛真的被人割過一般。
    “怪事...”
    沈約喃喃自語,“我夢見齊和帝持劍而來,一劍就削去了我的舌頭。”
    這話一出,管家的臉色頓時變了:“老爺,這夢可不吉利啊!
    要不要請個巫師來看看?”
    沈約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快去請城西的李半仙來。”
    不多時,李半仙到了。
    他剛踏進房門,還沒等沈約開口,就掐指一算:“沈大人,您這是被冤魂纏上了啊!”
    沈約心頭一跳:“此話怎講?”
    “方才我在路上就算了一卦。”
    李半仙壓低聲音,“是齊和帝的冤魂在作祟。”
    沈約手中的茶盞“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想起當年自己親手為梁武帝起草禪位詔書,逼齊和帝退位的事。
    “可有化解之法?”
    沈約急切地問。
    李半仙撚著胡須:“需得設壇作法,日夜禱告。
    再寫一封赤章,向天申訴。”
    沈約如獲至寶,立即命人準備法事。
    他自己則伏案疾書,寫下一封赤章,聲稱當年禪讓之事全是梁武帝的主意,與自己無關。
    “老爺,這樣寫...妥當嗎?”
    管家憂心忡忡地問。
    沈約頭也不抬:“管不了那麽多了!
    先過了這關再說。”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
    這天,梁武帝派禦醫徐奘來給沈約看病。
    徐奘在書房無意中發現了那封赤章。
    “沈大人,這是...”
    徐奘指著桌上的文書。
    沈約大驚失色,慌忙去搶:“這是...這是...”
    徐奘眼疾手快,已經看清了內容。
    他不動聲色地告辭:“沈大人好生休養,下官這就回宮複命。”
    沈約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完了...全完了...”
    果然,沒過多久,宮裏的太監就帶著聖旨來了。
    “沈約!你好大的膽子!”
    太監尖著嗓子宣讀,“當年禪讓之事,明明是你一手操辦,如今竟敢推卸責任?”
    沈約跪在地上,渾身發抖:“臣...臣...”
    “皇上說了,你這叫欺君罔上!”
    太監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沈約癱軟在地。他既害怕皇帝的懲罰,又恐懼齊和帝的冤魂。
    整日裏寢食難安,精神恍惚。
    “老爺,您多少吃點東西吧。”
    管家端著粥勸道。
    沈約搖搖頭:“我吃不下...總覺得嘴裏有血腥味...”
    就這樣,在雙重恐懼的折磨下,這位七十三歲的老人很快就咽了氣。
    說來也怪,他死的時候,舌頭真的變成了紫黑色,像是被人割過一般。
    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一個人做了虧心事,就算能騙過天下人,又怎能騙得過老天爺呢?
    梁主還算有情,仍贈本官,賻錢五萬,布百匹。
    朝中大臣商議,想給沈約追諡為“文”,梁主卻提筆改了個“隱”字。
    這諡號倒也貼切,畢竟沈約一生,才華橫溢卻又不露鋒芒。
    沈約以文名顯赫,著作等身。
    他撰寫的《晉書》一百一十卷、《宋書》一百卷、《齊紀》二十卷、《宋文章誌》三十卷,還有文集百卷,無不彰顯他的學識淵博。
    更令人稱奇的是,他還創製了《四聲譜》,自認為精妙絕倫。
    可梁主蕭衍卻不以為然。
    一日,他問參政周舍:“何謂四聲?”
    周舍微微一笑,舉了四個字為例:“‘天子聖哲’,便是平、上、去、入四聲。”
    梁主聽完,隻是淡淡一笑:“這有什麽稀奇的?”
    隨手便將韻譜擱在一旁,不再理會。
    可誰能想到,這本被帝王輕視的《四聲譜》,後來竟流傳天下,被文人奉為經典。
    當時能與沈約齊名的,還有江淹、任昉等人。
    江淹,字文通,早年仕於齊朝,官至秘書監。
    梁主起兵時,他微服投奔,後來升任金紫光祿大夫,封醴陵侯。
    天監四年,江淹去世,諡號“憲”。
    江淹年少時勤奮好學,曾夢見一位神人贈他一支五色筆,從此文思泉湧,下筆如有神助。
    可到了晚年,他又夢見神人將筆收回,此後便再難寫出佳句。
    世人無不惋惜,歎道:“江郎才盡矣!”
    盡管如此,江淹一生著作百餘篇,以及《齊史》十誌,仍流傳後世,成為不朽之作。
    卻說任昉,天生就是塊寫文章的料。
    他文筆極佳,尤其擅長公文寫作,一揮而就,連修改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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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母親裴氏曾做過一個奇夢——大白天睡覺時,夢見一頂彩旗華蓋從天而降,四角懸鈴,叮當作響。
    忽然,一枚鈴鐺落入她懷中,驚醒時已懷有身孕。
    後來,任昉便出生了。
    齊朝末年,他官至司徒右長史。
    後來梁武帝入主建康,立刻召他做驃騎記史參軍,沒多久又升任黃門侍郎,再調吏部郎中。
    天監六年,他外放為寧朔將軍,兼任新安太守。
    任昉為官清廉,從不擺官架子。
    他常常拄著拐杖,徒步行走鄉間,親自為百姓斷案。
    “大人,這案子您看……”小吏恭敬遞上卷宗。
    任昉擺擺手:“不必繁文縟節,帶原告被告上來,我當麵問清楚。”
    他審案幹脆利落,百姓無不歎服。
    可惜,僅僅一年後,他病逝於任上。
    新安百姓感念他的恩德,自發在城南建了祠堂,年年祭奠。
    梁武帝聽聞噩耗,亦為之哀慟,追贈太常卿,諡號“敬”。
    任昉一生著述極豐,留下雜傳二百四十七卷、地記二百五十二卷、文章三十三卷。
    他的文章,在士林之中廣為傳誦,曆經歲月而不衰。
    此外尚有前侍中謝朏,此人素有文名,卻在齊朝末年歸隱田園,朝廷多次征召,他都不肯出山。
    到了梁朝初年,梁武帝又下詔請他擔任侍中,謝朏依舊推辭。
    可奇怪的是,沒過多久,他竟自己乘著小船來到京城,向皇帝上書陳情。
    梁武帝大喜,當即任命他為侍中、司徒、尚書令。
    可謝朏卻推說腳有毛病,不能跪拜行禮,隻戴著頭巾,坐著轎子,到雲龍門謝恩。
    梁武帝在華林園召見他,謝朏又坐著小車入席。
    第二天,武帝親自去他家中拜訪,兩人飲酒談笑,十分融洽。
    謝朏再三表明自己不願做官的誌向,但武帝仍不鬆口。
    最後,謝朏隻好請求回鄉接母親來京,武帝這才答應,還特意賦詩送別。
    不久,謝朏帶著母親回到京城,雖然勉強接受了官職,卻從不處理政務。
    沒過多久,他母親去世,朝廷特許他繼續任職。
    守孝期滿後,謝朏改任中書監、司徒,可不久便病逝了。
    朝廷追贈他為侍中、司徒,諡號“靖孝”。
    謝朏一生著作頗豐,流傳甚廣,可惜晚年行事矯情,難免被人譏諷。
    不過,梁武帝如此禮遇文士,也可見其重視人才之心。
    ……
    再說北魏這邊,魏主元恪寵愛高貴嬪,立她為皇後。
    這位高皇後貌美如花,卻生性善妒,不許其他嬪妃接近皇帝。
    她曾生下一子一女,可惜兒子早夭。
    元恪年近壯年,卻仍無子嗣,心中不免焦慮。
    恰在此時,宮中有一位胡充華,是司徒胡國珍的女兒,生得姿容絕世,聰慧過人。
    傳說她出生時,紅光環繞,術士趙胡曾預言:“此女日後必貴不可言,當為天地之母。”
    當然,這話未必可信,說不定隻是後人附會。
    元恪聽聞此事,便將她召入宮中,冊封為崇華。
    高皇後見她嬌媚動人,自然心生妒忌。
    可胡充華巧舌如簧,一顰一笑皆惹人憐愛,就連善妒的高皇後也不由得對她另眼相待。
    一日,元恪趁高皇後不備,悄悄召見胡充華。兩人情投意合,共赴巫山。
    天子多情,美人有幸,沒過多久,胡充華竟暗結珠胎,懷上了龍種。
    先是六宮嬪禦,相與祈禱。
    她們跪在佛前,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願上天賜我公主,莫生太子!”
    為何如此?
    原來北魏舊製殘酷——若妃嬪生下太子,母親必須賜死。
    眾人皆懼,唯獨胡充華神色平靜,淡淡道:“立儲君而殺其母,本是陋規。
    但我不怕死,寧可為皇家延續血脈,也不願貪生誤國!”
    眾人聽罷,麵麵相覷。
    有人低聲勸道:“胡姐姐,何必逞強?
    若真懷了太子,豈不白白送命?”
    胡充華搖頭,目光堅定:“生死有命,但求無愧於心。”
    不久,她果然有孕。同住的妃子們慌了,私下勸她:“趁胎兒未成,快服藥墮掉!
    否則……”
    胡充華卻隻是笑笑,夜裏獨自焚香,仰天起誓:“若得長子,縱使一死,我也心甘!”
    天遂人願,她誕下一子,取名元詡。
    魏主大喜,卻又憂慮——皇後高氏善妒,若知太子生母尚在,必下毒手。
    於是,他命人將嬰兒抱至別宮撫養,不僅高後不得過問,連胡充華也不準探望。
    三年過去,元詡已能蹣跚學步。
    魏主決意立儲,改元“延昌”,並擢升高肇、清河王懌等重臣,以穩固朝局。
    到了冬日,元詡正式被立為太子。
    令人意外的是,魏主竟未按舊製處死胡充華,反而晉封她為貴嬪。
    高後聞訊,勃然大怒,對兄長高肇道:“陛下壞了規矩,難道要留她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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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肇冷笑:“無妨,她活不了多久。”
    果然,高後暗中謀劃,欲毒殺胡充華。胡充華察覺危險,急尋中給事劉騰相助。
    “劉公公,高後欲置我於死地,求您救命!”她聲音顫抖。
    劉騰沉吟片刻,道:“此事重大,需從長計議。”
    他立即轉告左庶子侯剛,侯剛又密報侍中於忠。
    於忠之父於烈曾因高後之事含恨而終,他早想報仇,此刻正是良機。
    他連夜拜訪太子少傅崔光,低聲道:“崔公,高氏猖狂,胡貴嬪危在旦夕,可有良策?”
    崔光附耳幾句,於忠眼睛一亮,笑道:“妙計!”
    兩日後,魏主突然下詔,命胡充華遷居別宮,並派親兵嚴守,任何人不得接近。
    高後得知,氣得摔碎茶盞:“可惡!誰在壞我大事?”
    高肇也皺眉:“陛下此舉,分明是防著我們。”
    原來,崔光之計,正是借皇帝之手,將胡充華隔離保護。
    高後縱有殺心,也無從下手。
    胡充華終於安全,長舒一口氣,喃喃道:“天不亡我……”
    清河王元懌吸取了彭城王的教訓,心裏一直提防著高肇。
    一天晚上,他和高肇等人在宮中陪皇帝飲宴。
    酒過三巡,元懌借著醉意,半開玩笑地對高肇說:“天子兄弟還剩幾個?
    你怎麽都快殺光了?
    當年王莽禿頭,靠著外戚勢力篡了漢朝。
    你現在背都駝了,恐怕也會成為禍害,可得小心點!”
    高肇一聽,臉色大變,酒宴的興致全無,匆匆告退。
    不久,天下大旱,高肇擅自做主,釋放了許多死囚。
    元懌立刻進宮,對魏主元恪說:“陛下,名器不可假借於人。
    當年孔子見李氏登泰山祭祀,都深感不妥,就是因為君臣有別,禮製不可逾越。
    如今減膳赦囚,本該是陛下的旨意,高肇一個臣子,怎敢越權行事?
    這是以下犯上,恐怕禍患不遠了!”
    魏主聽了,隻是微微一笑,並不答話。他心裏明白,但暫時不想表態。
    一年後,恒州、肆州發生大地震,山崩地裂,百姓死傷無數。
    魏主心中憂慮,更加提防高氏一族。
    又過了一年冬天,梁朝涪城人李苗和校尉淳於誕投奔北魏,上書建議攻打蜀地。
    魏主當即任命高肇為大將軍,統領十萬大軍進攻益州。
    侍中遊肇急忙勸諫:“陛下,國家連年水旱災害,民力疲憊,不宜再興戰事。
    蜀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怎能輕信他人之言,貿然出兵?
    若一開始就不謹慎,恐怕後悔都來不及!”
    魏主聽完,依舊沉默不語。
    倏忽間已是歲末,殘冬剛過,轉眼到了魏延昌四年正月。
    高肇西征未歸,前線尚無捷報,魏主元恪卻突然染上重病,禦醫束手無策,短短三日便駕崩了。
    宮中一片混亂,侍中領軍將軍於忠、侍中中書監崔光、詹事王顯、庶子侯剛等人匆忙趕到東宮,連夜迎太子元詡入內殿繼位。
    王顯是高肇心腹,有意拖延,便道:“明日再行登基大禮也不遲。”
    崔光眉頭一皺,反駁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豈能等到明天?”
    王顯仍不死心,又說:“即便太子即位,也該先請示太後。”
    崔光冷笑一聲:“先帝駕崩,太子繼位,本就是祖宗規矩,何須太後點頭?”
    說罷,他不再理會王顯,直接請太子立於東側。
    於忠上前攙扶太子,麵西舉哀。眾人哭拜十餘聲,崔光便示意止哀。
    他隨即代理太尉之職,手捧冊書和玉璽,恭敬呈上。
    太子元詡跪地接過,披上龍袍,戴上冠冕,登上太極殿,正式即位。
    崔光與當夜值守的群臣齊齊跪拜,高呼萬歲。
    次日,新帝下詔大赦天下,召回西征和東防的軍隊,追諡先帝元恪為宣武皇帝,廟號世宗。
    尊皇後高氏為皇太後,胡貴嬪為皇太妃。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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