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西魏和親難平事 柔然興亂起幽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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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歡接到戰報,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臉色鐵青,雙手顫抖著將戰報捏成一團。
    “永樂誤我!”
    他猛地拍案而起,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來人!把永樂給我押來!”
    侍衛們不敢怠慢,很快就把永樂帶了上來。
    永樂跪在地上,額頭滲出冷汗。
    “你可知罪?”
    高歡冷冷地問。
    永樂低著頭:“末將...末將...”
    “敖曹戰死,我軍士氣大挫!”高歡越說越激動,“來人,給我杖責二百!”
    杖刑的聲音在大帳外回蕩。
    高歡站在帳中,拳頭緊握。
    他深吸一口氣,下令道:“追贈敖曹太師,兼大司馬太尉。”
    說完,他轉身看向地圖,眼神堅定:“傳令下去,全軍開拔,我要親自奪回洛陽!”
    兩軍在洛陽城外相遇。戰場綿延數裏,塵土飛揚。
    從清晨打到午後,雙方已經交戰數十回合。
    戰場上硝煙彌漫,連對麵的人都看不清了。
    西魏軍這邊,獨孤信和趙貴率領的左右翼漸漸支撐不住。
    一個士兵慌張地跑來報告:“將軍,我們找不到主帥了!”
    獨孤信皺眉:“什麽?宇文丞相在哪?”
    “不知道啊!”
    士兵急得直跺腳,“到處都是東魏軍,我們被包圍了!”
    趙貴咬牙道:“這樣下去不行,先撤!”
    西魏軍開始潰散。
    宇文泰在主營中接到戰報,臉色凝重。
    他環顧四周,對副將說:“守不住了,傳令毀掉營寨,護送皇上西撤。”
    副將猶豫道:“那金墉城...”
    “讓長孫子彥守著。”
    宇文泰果斷地說,“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
    就在大軍潰退之際,西魏將軍王思政卻仍在奮戰。
    他手持長矛,在敵陣中左衝右突。
    一個東魏士兵舉刀砍來,王思政側身避過,反手一刺,那士兵應聲倒地。
    “來啊!”
    王思政大喝一聲,長矛橫掃,又有幾個敵人倒下。
    他的盔甲上沾滿血跡,但眼神依然銳利。
    周圍的東魏軍竟一時不敢上前。
    戰場上,東魏軍如潮水般湧來,蔡佑的親兵已經死傷殆盡,隻剩下他一人孤軍奮戰。
    他手持長弓,箭囊已空,僅剩最後一支箭。
    “將軍,快射!”
    身邊的士兵焦急地喊道,“再猶豫就來不及了!”
    蔡佑卻鎮定自若,目光銳利地盯著前方衝來的敵兵,沉聲道:“我們的性命,全係於這一箭,怎能隨便射出?”
    話音未落,敵軍的先鋒已逼近三十步內。
    蔡佑屏息凝神,弓弦拉滿,手指一鬆—“嗖!”
    箭如流星,正中敵將咽喉!
    那人慘叫一聲,栽下馬來。
    其餘敵兵見狀,嚇得紛紛後退。
    蔡佑抓住機會,翻身上馬,從容撤退。
    東魏軍竟無人敢追。
    另一邊,王思政在混戰中身受重傷,昏倒在地。
    他平日作戰時總穿著破舊的鎧甲,敵人以為他隻是個小卒,竟沒管他,直接去追殺其他將領。
    不久,他的部將雷五安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四處尋找,終於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王思政。
    “將軍!您還活著!”
    雷五安又驚又喜,連忙割下衣袍,替他包紮傷口,扶他上馬。
    “快……回恒農……”
    王思政虛弱地說道。
    雷五安點頭,策馬疾馳,帶著主將逃離戰場。
    此時,宇文泰正在恒農城內清點將領,發現少了王思政和蔡佑,心中焦急萬分。
    突然,城門處傳來一陣騷動。
    “蔡將軍回來了!”有人高喊。
    宇文泰抬頭望去,見蔡佑帶著殘兵緩緩入城,頓時鬆了一口氣,大笑道:“承先回來了,我就放心了!”
    承先是蔡佑的字。
    他快步上前,拍著蔡佑的肩膀問道:“戰況如何?”
    蔡佑隻是淡淡一笑,並未多言。
    一旁的士兵忍不住插嘴:“大丞相,蔡將軍一人獨戰數十敵,最後一箭射殺敵將,才得以突圍!”
    宇文泰聞言,讚歎道:“承先立下大功卻不自誇,真是難得!”
    不久,王思政也被送回。
    宇文泰見他渾身是傷,不禁眼眶濕潤,握住他的手道:“思政,苦了你了……”
    王思政勉強一笑:“末將無能,讓大丞相擔心了。”
    宇文泰安撫道:“你已盡力,好好養傷。”
    宇文泰留下王思政鎮守恒農,自己則護送西魏皇帝返回長安。
    然而,他們剛離開,長安就爆發了叛亂。
    原來,留守的兵力不足,先前俘虜的東魏士兵趁機作亂,推舉舊將趙青雀占據城池。
    同時,雍州的刁民於伏德也劫持了鹹陽太守慕容思慶,一同造反。
    西魏皇帝被迫滯留在閿鄉,宇文泰隻得率軍回援。
    “大丞相,我軍疲憊,不如暫緩進軍?”
    有將領提議。
    宇文泰沉吟道:“趙青雀不過烏合之眾,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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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散騎常侍陸通上前勸諫:“蜂蠆雖小,也有劇毒!
    如今我軍雖疲憊,但精銳尚在。
    若趁勢進攻,必能一舉平定叛亂。
    若拖延下去,隻怕後患無窮!”
    宇文泰點頭:“你說得對。”
    宇文泰率軍西進,長安百姓見到他的旗幟,紛紛歡呼:“大丞相回來了!我們有救了!”
    華州刺史,宇文泰的侄子宇文導也率軍突襲鹹陽,斬殺慕容思慶,生擒於伏德,隨後渡渭水與宇文泰會合,一同攻打趙青雀。
    趙青雀戰敗身亡,叛亂平息。
    宇文泰派人向閿鄉報捷,迎回皇帝。
    與此同時,東魏丞相高歡率軍攻打金墉城。
    守將長孫子彥見勢不妙,竟下令焚毀城內房屋,棄城而逃。
    高歡進城後,隻見一片廢墟,冷笑道:“既然已成焦土,留著何用?”
    他下令徹底拆毀城牆,隻留下洛州刺史王元軌鎮守,自己則率軍返回晉陽。
    那年冬天,西魏再次派將軍是雲寶突襲洛陽。
    洛陽守將王元軌抵擋不住,棄城東逃。
    與此同時,廣州也被西魏大將趙剛攻陷。
    短短時間內,襄州、廣州以西的土地,重新落入西魏手中。
    這時候,北方草原上的柔然又強盛起來。
    他們的首領阿那鑲xiang),號稱“頭兵可汗”,盤踞在朔方一帶,勢力龐大。
    原本柔然還向西魏稱臣,可眼見北魏分裂成東西兩半,阿那鑲立刻翻臉不認人,幹脆連“臣”字都省了。
    他一邊派使者去東魏,一邊又和西魏往來,在兩邊撈好處。
    東魏為了拉攏柔然,答應把宗室女蘭陵公主嫁給他。
    阿那鑲得了甜頭,立刻調轉槍頭,幫著東魏騷擾西魏邊境。
    西魏丞相宇文泰正忙著對付東魏,哪還有精力應付北方?
    可柔然騎兵來去如風,不擺平他們,後方永無寧日。
    宇文泰思來想去,決定也走和親這條路。
    他召來中書舍人庫狄峙,吩咐道:“柔然人貪得無厭,既然東魏嫁了公主,咱們也得表示誠意。
    你親自去一趟,和他們談和親的事。”
    庫狄峙領命北上,見了阿那鑲。
    酒過三巡,阿那鑲眯著眼笑道:“我弟弟塔寒還沒娶妻,你們西魏若能嫁個公主過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庫狄峙回朝複命。
    宇文泰沉吟片刻,點頭道:“既然他們要公主,那就給。”
    可宗室女子有限,蘭陵公主已經嫁去東魏,再嫁一個,實在肉疼。
    最後,他幹脆封舍人元翌的女兒為“化政公主”,風風光光地送去了柔然。
    就這樣,一場政治聯姻,暫時穩住了北方邊境。
    但東西兩魏,雖都用美人計拉攏柔然,效果卻大不相同。
    東魏嫁的是宗室女,直接配給可汗;
    西魏送去的,卻隻能當可汗的弟媳。
    這一比,西魏明顯矮了一截。
    宇文泰心裏著急,便對魏文帝元寶炬說:“陛下,咱們得想個法子,不能總讓東魏占上風啊!”
    寶炬皺眉道:“愛卿有何高見?”
    “不如這樣,”
    宇文泰湊近低聲道,“您納頭兵可汗的女兒為妃,再和他們聯姻。
    這樣柔然自然會更親近我們。”
    寶炬摸著胡子沉吟:“這...倒是個辦法。”
    誰知頭兵可汗更精明,他派使者來傳話:“要聯姻可以,但必須讓我女兒當皇後!”
    宇文泰聽到這條件,臉色頓時變了。
    他急忙進宮稟報:“陛下,柔然人這是要逼宮啊!”
    寶炬拍案而起:“荒唐!朕已有皇後,豈能說廢就廢?”
    “可眼下形勢...”
    宇文泰欲言又止。
    這時,乙弗皇後從屏風後轉出,平靜地說:“陛下不必為難。
    臣妾願意退位。”
    寶炬大驚:“皇後!你這是...”
    乙弗氏微微一笑:“為了大魏江山,臣妾甘願出家為尼。”
    這位皇後可不簡單。
    她出身名門,父親是兗州刺史,母親是孝文帝的女兒。
    她不僅賢良淑德,還生了好幾個皇子,太子元欽就是她所出。
    平日裏節儉仁厚,深得人心。
    消息傳到後宮,宮女們都哭了。
    一個小宮女抽泣著說:“娘娘,您這一走,我們可怎麽辦啊?”
    乙弗氏輕撫她的頭:“傻孩子,我這是去修行,是好事。”
    她轉身對寶炬說:“陛下,請以國事為重。”
    說完便自行削發,搬出了皇宮。
    宇文泰見狀,長舒一口氣:“陛下,那臣這就去安排迎親事宜?”
    寶炬望著皇後遠去的背影,沉重地點點頭:“讓扶風王元孚去柔然迎親吧。”
    就這樣,一場政治婚姻,用一位賢後的犧牲換來了。
    看似劃算的交易,卻不知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柔然送女南來,排場極大。
    車隊七百乘,駿馬萬匹,駱駝千頭,浩浩蕩蕩,一路向南。
    行至黑鹽池,西魏的儀仗隊早已列陣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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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孚上前行禮,恭敬道:“請公主南麵正位,受我朝禮迎。”
    柔然公主卻搖頭,神色自若:“我尚未見你國主,仍是柔然女兒。
    你們以南方為尊,我們卻尚東方,各守國俗便是。”
    孚一愣,隨即笑道:“公主所言極是。”
    於是,西魏儀仗隊轉向南麵,柔然營帳依舊東向而立。
    兩方人馬,各守其禮,倒也相安無事。
    公主入長安,隨即行冊後大禮,封為鬱久閭皇後。
    她年方十四,容貌端莊,聰慧過人,可偏偏有個毛病——善妒。
    宮中尚有廢後乙弗氏,鬱久閭皇後心中不悅,時常冷言冷語。
    西魏主寶炬無奈,隻得設法安撫新後。
    一日,寶炬召來次子戊,沉聲道:“你帶母親去秦州吧,免得再生事端。”
    戊低頭應下,心中卻滿是不舍。
    乙弗氏得知此事,默默收拾行裝。
    臨行前,母子入宮辭別。
    寶炬望著他們,眼中含淚:“此去……保重。”
    乙弗氏強忍淚水,輕聲道:“陛下也要珍重。”
    戊跪地叩首:“兒臣定當照顧好母親。”
    寶炬扶起他們,低聲囑咐:“在外……蓄發,日後……再相見。”
    乙弗氏點頭,母子二人含淚離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已是一年。
    誰也沒想到,柔然竟突然興兵犯邊。
    西魏立柔然公主鬱久閭氏為皇後,是大統四年的事。
    這可不是普通的聯姻。
    西魏皇帝元寶炬為了穩住北方邊境,不得不娶柔然可汗的女兒。
    可誰也沒想到,這場政治婚姻,竟會引發一場血案。
    第二年,元寶炬廢黜了原配乙弗皇後,讓她帶著兒子元戊遷居秦州。
    臨行前,元寶炬握著乙弗氏的手,低聲道:“你……把頭發留起來吧。”
    乙弗氏一怔,隨即苦笑:“陛下是覺得,我還有回宮的一天?”
    元寶炬沒有回答,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乙弗氏望著他的背影,眼淚無聲滑落。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又過了一年,柔然大軍突然南下,直逼夏州。
    朝堂上,大臣們議論紛紛。
    “柔然為何突然進犯?”
    “莫非是嫌歲貢不夠?”
    元寶炬眉頭緊鎖,派使者質問柔然可汗:“你我兩國本是姻親,為何無故興兵?”
    柔然可汗冷笑:“一國豈能有兩個皇後?
    你們的廢後還在,我女兒怎能安心?”
    使者回報,元寶炬臉色驟變。
    他喃喃自語:“柔然遠在塞外,怎會知道乙弗氏的事?”
    一旁的宦官低聲道:“陛下,怕是……新皇後透露的。”
    元寶炬沉默良久,終於長歎一聲:“百萬大軍,竟為一女子而來……朕若不舍她,江山難保啊!”
    他叫來心腹曹寵,遞過一道密旨:“去秦州,讓乙弗氏……自盡吧。”
    曹寵跪地痛哭:“陛下!乙弗皇後賢德,何至於此?”
    元寶炬背過身,聲音沙啞:“朕……別無選擇。”
    秦州。
    曹寵捧著聖旨,雙手顫抖。
    乙弗氏看完,竟出奇地平靜。
    她輕聲道:“願陛下萬歲,天下太平……我死,無怨。”
    她叫來兒子元戊,撫摸著他的臉,柔聲叮囑:“好好輔佐你父皇……別惦記娘。”
    元戊跪地大哭:“母親!兒臣寧願替您去死!”
    乙弗氏搖頭,眼中含淚:“傻孩子,這是命。”
    她走進佛堂,跪在佛像前,親手剪去已蓄起的長發。
    “既然此生無緣,何必再留牽掛?”
    最後,她回到內室,端起毒酒,一飲而盡。
    被子輕輕蓋上,仿佛隻是睡去。
    那年,她三十一歲。
    當時,工匠們正在麥積崖上開鑿石窟作為墓穴,準備安放棺木。
    就在棺木即將下葬時,忽然有兩團雲彩率先飄入石窟中。
    “快看!那雲彩!”
    一個工匠突然指著洞口驚呼。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兩團雲霧如同活物一般,一前一後鑽進了石龕裏。
    前麵的雲團轉瞬即逝,後麵的卻久久不散。
    監工擦了擦額頭的汗:“我修陵二十載,從未見過這等怪事。”
    “怕是不祥之兆啊。”
    老石匠低聲嘀咕。
    果然,那雲霧一滅一出間,棺木入穴時竟發出“咯吱”異響。
    後來這地方就被稱作“寂陵”,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曹寵回京複命時,西魏主正在批閱奏章。
    “陛下,柔然那邊...”
    “朕知道了。”
    西魏主打斷道,“你速去告知頭兵可汗,就說...就說先皇後已入土為安。”
    曹寵退下後,侍從小聲問:“陛下為何不告訴可汗實情?”
    西魏主苦笑:“那雲中異象,說了誰信?”
    果然,柔然接到消息後立即退兵。
    但誰也沒想到,真正的怪事才剛剛開始。
    這年秋天,鬱久閭氏在瑤華殿待產。
    那日黃昏,她突然抓住侍女的手:“你聽!
    是不是有狗在叫?”
    侍女側耳細聽,殿外靜悄悄的。
    “娘娘,沒有狗叫聲啊。”
    “明明有!”
    鬱久閭氏臉色煞白,“就在牆角,一聲接一聲...”
    當夜臨盆時,更詭異的事發生了。
    產婆剛掀開錦被,突然尖叫著後退:“血!全是血!”
    太醫趕來時,隻見鬱久閭氏雙目圓睜,指著空無一人的床角喊:“那盛裝婦人!
    她拿著金釵要刺我!”
    “娘娘!那裏沒人啊!”
    宮女們抱作一團。
    “她過來了!啊——”
    鬱久閭氏突然慘叫,腹部憑空出現三道血痕。
    最年長的嬤嬤顫聲道:“是...是先皇後的指甲印...”
    終於,嬰兒的啼哭聲劃破夜空。
    但眾人還來不及高興,就發現鬱久閭氏瞳孔渙散,十六歲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這個詭異的夜晚。
    “造孽啊...”
    老太監望著少陵原的新墳直搖頭,“活人生殉也就罷了,死了還要作祟。”
    西魏主寶炬站在廊下,手中捏著占卜用的蓍草。
    侍從聽見他喃喃自語:“早知如此,當初就該...”
    話未說完,一陣陰風卷著枯葉掠過宮牆。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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