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雙姝較勁高歡困 侯景叛投武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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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歡出迎下館,遠遠便見塵土飛揚。
    柔然仆從無論男女,個個騎馬而來,氣勢如虹。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新嫁娘——她騎著一匹紅鬃烈馬,一身利落行裝,腰間佩著弓箭,英姿颯爽,毫無尋常新娘的羞澀之態。
    隊伍最後跟著一位番官,是個雄赳赳的少年,眉眼間竟與新娘有幾分相似。
    高歡心中又驚又喜,轉頭問身旁的慕容儼:“那少年是誰?”
    慕容儼笑道:“那是公主的弟弟禿突佳,親自送親來了。”
    高歡恍然大悟,連忙上前相見。
    雙方寒暄幾句,便一同返回晉陽城。
    此時,高歡的妾室大爾朱氏等人也已出城相迎。
    眾人匯合,浩浩蕩蕩入城。
    路上,柔然公主忽然抬頭,見一隻鶤鳥掠過天際。
    她二話不說,從佩囊中取出弓箭,拉弦搭箭——“嗖”的一聲,那鳥應聲而落。
    大爾朱氏看在眼裏,心中不服,暗道:“一個外族女子,也敢在此逞能?”
    她轉頭對侍從道:“取我的弓來!”
    侍從遞上弓箭,大爾朱氏挽弓斜射,又是一隻飛鳥墜地。
    高歡哈哈大笑,揚鞭道:“我得此二婦,皆能挽弓射敵,豈非天助我也!”
    柔然公主微微一笑,目光卻掃向大爾朱氏,似有較量之意。
    大爾朱氏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禿突佳見狀,低聲對姐姐道:“這中原女子,倒有幾分本事。”
    公主淡淡道:“無妨,來日方長。”
    高歡渾然不覺二人暗流湧動,隻顧興奮道:“今日雙喜臨門,當痛飲一番!”
    說罷,一揮馬鞭,率先縱馬入城。
    眾人緊隨其後,馬蹄聲如雷,塵土飛揚。
    柔然公主與大爾朱氏並肩而行,彼此無言,卻各懷心思。
    高歡回頭喊道:“快些!城中已備好酒宴!”
    禿突佳笑道:“姐夫倒是心急。”
    高歡大笑:“人生得意須盡歡,何況得此良緣?”
    說著,他猛夾馬腹,一騎當先衝入城門。
    身後眾人見狀,紛紛催馬跟上,隻留下滾滾煙塵,在夕陽下久久不散。
    到了府舍,高歡與柔然公主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婁妃果然主動讓出正室,安排柔然公主住進去。
    高歡心裏過意不去,安頓好新人後,立刻去偏院找婁妃。
    一進門,高歡“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夫人如此大度,我實在慚愧!”
    婁妃連忙扶他:“快起來!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我做什麽?”
    她笑著搖頭,“要是讓公主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高歡執意不起:“這些年多虧夫人操持家務,如今卻要你受委屈......”
    “說什麽傻話!”
    婁妃打斷他,“柔然公主關係到兩國邦交,我這個做正室的,自然要以大局為重。”
    她輕輕推著丈夫,“快回去吧,別讓新娘子等急了。”
    高歡這才起身,依依不舍地離開。
    這一夜,老夫少妻自是恩愛非常。
    但事情還沒完。大爾朱氏聽說這事,氣得摔了茶盞:“憑什麽我要讓著那個番邦女子!”
    侍女勸道:“夫人,婁妃都讓了......”
    “她能忍,我可忍不了!”
    大爾朱氏咬牙切齒,“與其在這裏受氣,不如出家當尼姑去!”
    這話傳到高歡耳中,他歎了口氣:“她性子剛烈,強留反而不好。”
    於是特意修建了一座佛寺,供大爾朱氏靜修。
    從此,府裏少了位爭風吃醋的夫人,多了位青燈古佛的比丘尼。
    禿突佳帶來他爹的話:“不見到外孫,我們絕不回去!”
    於是,他們就在晉陽住下了。
    這高歡年過半百,精力早已不如從前。
    他平日貪杯好色,府中姬妾成群,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哪還能輕易讓柔然公主懷上孩子?
    可公主心急如焚,每晚都纏著他不放,逼得高歡日漸消瘦,甚至病痛纏身。
    有一次,高歡躲進射堂,想喘口氣。
    可禿突佳哪肯放過他?
    他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厲聲道:“姐夫,我姐姐還在等你,你怎能躲在這兒?”
    高歡無奈,隻得苦笑:“我身子不適,想歇一歇……”
    禿突佳冷哼一聲:“歇什麽歇?
    我父親說了,不見外孫,我們絕不回國!
    你若再推脫,別怪我不客氣!”
    高歡被逼得沒辦法,隻好拖著病體去見公主。
    可這般日夜操勞,他哪裏受得了?
    沒過多久,他就撐不住了。
    “再這樣下去,我命都要沒了……”
    高歡暗自思忖。
    終於,他想出一個脫身之計。
    一日,他召集眾將,正色道:“西魏屢犯邊境,不可不防!
    我決定親自督軍出征。”
    眾人麵麵相覷,有人勸道:“丞相,您身體欠安,不如……”
    高歡一擺手,斬釘截鐵:“國事要緊,豈能因私廢公?”
    他心裏卻想:“與其在床榻上被耗死,不如上戰場拚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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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整裝出發,率軍西行。
    先是西魏並州刺史王思政鎮守恒農,兼守玉璧。
    後來朝廷調他去荊州,他便舉薦韋孝寬接替自己。
    韋孝寬一到玉璧,就聽說東魏權臣高歡率大軍殺來。
    他二話不說,立刻加固城防,準備死守。
    高歡兵臨城下,二話不說,下令晝夜猛攻。
    可韋孝寬早有準備,守得滴水不漏。
    玉璧城缺水,全靠汾河供水。
    高歡陰險一笑,命人截斷水道,想渴死守軍。
    “沒水喝,看你們能撐幾天!”
    高歡得意地對部下說。
    可韋孝寬早有防備,城內儲水充足,絲毫不亂。
    高歡見斷水無效,又生一計——在城南堆起土山,想居高臨下攻城。
    城上原有兩座高樓,韋孝寬立刻命人加高木架,硬是比土山還高出一截。
    高歡仰頭一看,氣得直跺腳:“就算你們把樓搭到天上,我也能攻進去!”
    他下令挖地道,想從地下偷襲。
    可韋孝寬早有防備,在城內挖了深溝,派兵守著。
    東魏士兵剛挖通地道,西魏軍就塞進柴草,點火猛吹。
    地道瞬間變成火爐,挖地道的士兵全被燒成焦炭。
    高歡大怒,又推出攻城車猛撞城牆。
    韋孝寬不慌不忙,命人掛起布幔,懸空遮擋。
    攻城車撞上去,軟綿綿的,毫無作用。
    “燒!給我燒!”
    高歡咆哮道。
    東魏士兵舉起長竹竿,綁上鬆麻,浸油點火,想燒毀布幔和城樓。
    韋孝寬早有準備,派出鉤鐮兵,長鉤一揮,割斷鬆麻,火攻又失敗了。
    高歡不甘心,再挖二十條地道,中間架梁柱,想燒塌城牆。
    “這次看你們怎麽擋!”高歡冷笑。
    果然,大火一燒,梁柱折斷,城牆崩塌。
    可韋孝寬早有準備,立刻豎起木柵欄,堵住缺口。
    東魏軍還是衝不進去。
    城外工具用盡,城內守備卻依然充足。
    高歡望著巍然不動的玉璧城,臉色鐵青。
    “這韋孝寬,怎麽這麽難纏!”他咬牙道。
    而城樓上,韋孝寬望著城外疲憊的敵軍,淡淡一笑:“高歡,你還有什麽招?”
    孝寬趁著夜色,派出精銳奇兵,一舉奪下了土山。
    高歡得知後,臉色陰沉。
    他知道,這座城已經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召集眾將,沉聲道:“韋孝寬死守玉璧,我軍久攻不下,士氣已衰。
    再拖下去,隻怕……”
    參軍祖珽上前一步,拱手道:“丞相,不如讓我去勸降。”
    高歡眯了眯眼,點頭道:“好,你去試試。”
    祖珽來到城下,仰頭高喊:“韋城主!
    你獨守孤城,終究難逃一敗,不如早早歸降,免得玉石俱焚!”
    城樓上,韋孝寬冷笑一聲,朗聲回應:“我城池堅固,兵精糧足,再守幾年也不成問題!
    我韋孝寬乃關西男兒,豈會做那投降的懦夫?”
    祖珽見勸不動他,轉而向守城士兵喊話:“諸位將士!
    韋城主受西魏厚祿,自然死戰到底。
    可你們呢?何必白白送死?”
    士兵們麵麵相覷,卻無人應答,隻是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祖珽不死心,又命人射入一封賞格,上麵寫道:“斬韋孝寬獻城者,封太尉,賞郡公爵位,賜帛萬匹!”
    韋孝寬看罷,哈哈大笑,提筆在背麵寫道:“斬高歡者,賞同此例!”
    隨即命人射回城外。
    高歡見勸降不成,隻得繼續強攻。
    可玉璧城防嚴密,任憑東魏軍如何猛攻,始終無法突破。
    五十天過去,東魏軍死傷慘重,戰死、病死的士兵竟達七萬餘人。
    高歡命人將屍體堆成一座大塚,全軍上下,士氣低迷。
    夜深人靜時,一顆流星劃過天際,轟然墜入高歡大營。
    士兵們驚恐萬分,紛紛傳言:“天降凶兆,此戰必敗!”
    高歡聽聞,心中不安,舊疾複發,隻得下令撤軍。
    東魏軍撤退後,謠言迅速傳開。
    有人說:“高歡已被韋孝寬一箭射死!”
    西魏朝廷更是火上澆油,發布敕令:“勁弩一發,凶身自殞!”
    高歡在晉陽得知此事,氣得拍案而起,卻又無可奈何。
    他強撐病體,召集眾將,勉強笑道:“諸位不必擔憂,我高歡還活著!”
    大司馬斛律金見狀,上前勸慰:“丞相,不如讓我唱一曲《敕勒歌》,提振士氣。”
    斛律金清了清嗓子,渾厚的嗓音響起:“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罩四野……”
    高歡跟著低聲合唱,唱著唱著,聲音竟有些哽咽。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歎道:“人生無常啊……”
    眾將默然,心中已隱隱有不祥之感。
    冬去春來,武定五年547年)的元旦,天降日蝕。
    高歡躺在病榻上,望著窗外昏暗的天色,苦笑道:“日蝕應在我身,看來……我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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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侍從連忙勸道:“丞相切莫多想,日蝕乃天象,未必……”
    高歡擺擺手,打斷道:“不必安慰我。”
    他深吸一口氣,下令道:“傳我命令,讓高洋即刻前往鄴城鎮守,再召世子高澄速回晉陽。”
    侍從領命而去。
    高歡望著空蕩蕩的廳堂,喃喃自語:“這一生……終究還是……”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高澄急匆匆走進父親的寢殿。
    高歡病臥在床,臉色蒼白,呼吸沉重。
    “父親,您感覺如何?”
    高澄跪在榻前,聲音裏透著擔憂。
    高歡微微睜眼,緩緩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有些事,得交代給你。”
    高澄握緊父親的手:“父親請說,兒子一定謹記。”
    高歡咳嗽幾聲,勉強撐起身子:“你在擔心河南的事,是不是?”
    高澄點頭:“侯景盤踞河南多年,桀驁難馴,兒子怕……”
    高歡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我早料到了。
    侯景此人,跋扈十四年,隻有我能壓住他。
    你資曆尚淺,未必能製得住。”
    高澄眉頭緊鎖:“那該如何是好?”
    高歡深吸一口氣,強忍病痛,一字一句道:“我死後,先秘不發喪。
    庫狄幹、斛律金為人正直,絕不會背叛你。
    可朱渾元、劉豐生遠道投奔,也不會有異心。”
    高澄認真聽著,不敢遺漏半句。
    高歡繼續道:“韓軌性子直,別對他太苛刻。
    彭樂衝動魯莽,你要多加約束。”
    “那侯景呢?”
    高澄最關心的還是這個隱患。
    高歡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能對付侯景的,隻有慕容紹宗。
    我故意不給他高官,就是留給你用的。
    你要厚待他,委以重任,侯景再狡猾,也翻不了天。”
    說到這兒,高歡突然劇烈咳嗽,喉嚨裏痰聲滾動,臉色漲紅。
    高澄連忙扶住他,輕拍後背。
    過了好一會兒,高歡才緩過氣來,虛弱地補充道:“還有段韶,字孝先。
    他為人忠厚,智勇雙全,軍國大事,多和他商議,絕不會錯。”
    高澄含淚點頭:“兒子記住了。”
    高歡疲憊地閉上眼睛,似乎再無牽掛。
    當夜,一代梟雄高歡與世長辭,年僅五十二歲。
    高澄按照父親的遺命,沒有對外發布死訊。
    他暗中偽造了一封高歡的親筆信,召侯景來晉陽相見。
    侯景這個人,右腿有點瘸,騎馬射箭不在行,但腦子轉得極快。
    他仗著自己有謀略,連高敖曹、彭樂這些猛將都不放在眼裏。
    有一次,他大言不慚地對高歡說:“給我三萬兵,我能橫行天下!
    到時候渡過長江,活捉蕭衍那老家夥,讓他去太平寺當和尚!”
    高歡聽了,竟真讓他統領十萬大軍,坐鎮河南。
    侯景不僅看不起別的將領,連高澄也瞧不上。
    他私下對司馬子如嘀咕:“高王在世,我不敢有二心。
    可要是高王不在了,我才不伺候那個鮮卑小子!”
    司馬子如嚇得趕緊捂住他的嘴:“慎言!這話傳出去可不得了!”
    侯景狡猾,早就防著高澄。
    他曾和高歡約定:“我在外帶兵,怕有人假傳命令。
    以後您的書信,得加點暗記。”
    高歡答應了,從此給他的信都加點作記號。
    可高澄不知道這個約定。
    他偽造的信上沒加點,侯景一看就起了疑心。
    “這信不對勁。”
    侯景冷笑,“高王若真召我,怎會不按約定?”
    他轉頭對手下道:“去晉陽探探,看高王到底怎麽樣了。”
    當下領命而去。
    侯景眯起眼睛,心裏盤算著:“高澄這小子,想騙我?
    沒那麽容易!”
    接到密報,得知晉陽事務全由高澄接手,侯景立刻明白——高歡快不行了。
    他冷笑一聲:“高歡一死,高澄那小子豈能容我?”
    於是下定決心叛變,暗中聯絡西魏,表示願獻出河南之地歸降。
    西魏大喜,當即封侯景為太傅、河南大行台,外加“上穀公”的爵位。
    侯景得了名分,立刻動手,誘捕了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等人。
    他還不滿足,又派兩百精兵夜襲西兗州,想一舉拿下。
    誰知西兗州刺史邢子才早有防備,埋伏的士兵一擁而上,把侯景的人馬全數擒獲。
    邢子才冷笑:“侯景這廝,真當天下人都是瞎子?”
    他火速發布檄文,警告各州嚴防侯景。
    高澄得知後,勃然大怒:“這賊子,竟敢反我!”
    當即派司空韓軌率大軍討伐。
    侯景見韓軌來勢洶洶,心裏盤算:“關陝一路若被截斷,我豈不是死路一條?”
    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對手下謀士道:“不如南投梁國,那邊沒那麽多阻礙。”
    謀士點頭:“梁國與東魏素來不和,投他們最穩妥。”
    侯景當即拍板:“好!就這麽辦!”
    他立刻派郎中丁和帶著降表,快馬加鞭趕往梁國。
    侯景與東魏權臣高澄結下仇怨,便派人向梁武帝遞上降表。
    他在信中寫道:“臣願獻上函穀關以東、瑕邱以西的十三州,包括豫、廣、潁、荊等地。
    至於青、徐數州,隻需一紙書信,便可歸順。
    若能平定齊、宋,再圖燕、趙,天下統一,指日可待!”
    這侯景,先是投降西魏,如今又投靠南朝,反複無常,狡猾至極。
    梁武帝蕭衍看完降表,立即召集大臣商議。
    尚書仆射謝舉站出來反對:“陛下,我國與東魏剛剛和好,邊境安寧。
    若接納叛臣侯景,恐怕會惹來禍端!”
    梁武帝皺眉道:“機會難得,怎能因循守舊?”
    群臣紛紛附和謝舉,勸武帝不要接納侯景。
    這時,殿中一人突然朗聲笑道:“天賜良機,若不把握,反受其害!
    況且陛下前日所做吉夢,臣早已解為統一天下的征兆。
    如今侯景來降,豈非應驗?”
    梁武帝聞言,麵露喜色:“愛卿所言極是!
    朕正因此才決定接納侯景。”
    究竟梁武帝曾夢何事?
    為他解夢、並勸他接納侯景的又是何人?
    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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