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侯景背盟破建康 諸將怯戰降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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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發完誓後,大家都以為侯景會遵守承諾退兵。
可誰能想到,他還是按兵不動,把台城圍得死死的。
“不是我不撤,”侯景對手下將領解釋道,“實在是沒有船隻,大軍無法渡江。”
這分明是借口。
沒過幾日,他又派大款回台城,提出新的要求:“請宣城王親自出城相送。”
太子蕭綱得知後,眉頭緊鎖:“他這是故意拖延。”
可眼下城中糧草漸盡,他不得不妥協,隻得答應。
然而,侯景的刁難並未停止。
南康王蕭會理率軍抵達馬邛州,侯景立刻上表,要求朝廷勒令會理退兵。
“殿下,侯景此舉,分明是要削弱外援啊!”
有大臣進諫。
太子無奈,隻得下詔,命會理退守江潭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侯景又上奏:“永安侯蕭確和直合將軍趙威方,攔住了我的歸路,請朝廷召他們入城,我好撤軍。”
皇帝隻得下詔,任命蕭確為廣州刺史,趙威方為盱眙太守,命二人即刻入朝覲見。
蕭確乃是邵陵王蕭綸的次子,接到詔書後,他堅決不肯入城。
“父親,侯景詭計多端,豈能輕信?”蕭確對父親說道,“他口口聲聲說要撤軍,可至今仍圍城不退,分明另有所圖!
召我入城,有何益處?”
蕭綸歎了口氣:“確兒,城中糧盡援絕,陛下日夜憂心。
如今朝廷已答應侯景的條件,你若不從,豈不是違抗聖命?”
“可侯景狼子野心,入城必有大禍!”
蕭確仍不肯妥協。
不久,朝廷使者再次出城,催促蕭確入朝。
蕭確依舊拒絕。
蕭綸終於怒了,厲聲喝道:“抗旨不遵,乃是大罪!
來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蕭確見父親動怒,隻得含淚入城。
城中糧食將盡,禦廚中蔬菜亦絕。
梁主平日節儉,常以素食果腹,如今連青菜都吃不上了,隻能改吃雞蛋。
邵陵王蕭綸得知後,連忙獻上數百枚雞蛋。
梁主親自檢點,看著這些雞蛋,不禁歎息道:“昔日宮中珍饈滿桌,如今竟要靠雞蛋充饑……”
此時,各路援軍卻按兵不動。
湘東王蕭繹駐軍武城,河東王蕭譽守在青草湖,桂陽王蕭慥屯兵西峽口,全都觀望不前。
湘東王帳下參軍蕭賁心急如焚,屢次勸蕭繹進兵:“殿下,國難當頭,豈能坐視不理?
侯景猖獗,若不速戰,恐生變故!”
蕭繹本就厭惡蕭賁多言,聞言大怒:“軍國大事,豈容你指手畫腳!”
不久,梁主下詔議和。
蕭賁仍堅持主戰:“侯景狼子野心,議和必是緩兵之計!”
蕭繹忍無可忍,冷冷道:“你屢次違抗軍令,擾亂軍心,該當何罪?”
隨即下令處死蕭賁。
侯景得知援軍懈怠,心中暗喜。
他命人將東府的存糧盡數運入石頭城,顯然已無議和誠意。
偽皇帝蕭正德和左丞王偉趁機煽風點火:“梁主昏庸無能,天下人皆怨之。
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侯景大笑:“好!
既如此,我便堂堂正正地反!”
他當即羅列梁主十大罪狀,寫成奏章,派人送往建康朝廷。
奏章簡要內容如下:
陛下與高氏和好已十多年,兩國往來頻繁,本該同甘共苦。
然而您卻貪圖我獻上的土地,背棄盟約,辱罵高澄,甚至扣留使者,發兵攻打彭宋。
堂堂天子,怎能如此見利忘義?
這是您的第一錯。
我與高澄有仇,投奔您後,您任命我為大將,我願為您效力。
可您卻半信半疑,派庸將胡趙等人攻打河北,結果全軍覆沒,害我進退兩難,家人被殺。
這是您的第二錯。
我退守淮南,本想重整旗鼓,報仇雪恨,可您卻聽信貞陽侯的讒言,再次求和。
我多次勸諫,您卻不聽,反複無常,連孩童都覺羞恥,何況一國之君?
這是您的第三錯。
貞陽侯擁兵數萬,卻不敢抗敵,反被俘虜。
按軍法該嚴懲,您卻縱容,甚至想用我交換他。
如此行事,豈是明君所為?
這是您的第四錯。
我獻出汝潁之地,羊鴉仁卻無故棄守,您不罰他,也不賞我。
這是您的第五錯。
我退守渦陽,是因您決策失誤,可您毫無悔意。
羊鴉仁心虛誣我謀反,您不查證就信,豈能如此對待忠臣?
這是您的第六錯。
趙伯超無能貪暴,靠賄賂得重用,戰敗後竟免罪。
賞罰不明,國家如何治理?這是您的第七錯。
我治軍嚴明,百姓安居,可裴之悌等人擅離職守,反誣我謀反,您不責罰他們,卻信讒言。
這是您的第八錯。
我忠心進諫,卻屢遭壓製。
朱異等人貪財專權,無賄賂便打壓忠良。
這是您的第九錯。
鄱陽王無故猜忌我,屢次誣陷,使我難以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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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您的第十錯。
我直言進諫,觸怒陛下,您竟下詔討伐。
昔日忠臣尚能自保,我豈能坐以待斃?
因此起兵清君側,誅奸臣,還朝政清明,再安心守邊。
此乃我真心所願。特此上奏。
你想梁主衍見了這封書信,怎能不又羞又怒?
他氣得直拍桌子,當即決定討伐侯景。
三月初一,天剛蒙蒙亮,梁主衍就命人在太極殿前設壇祭天。
他身穿龍袍,一臉肅穆,對著天地禱告道:“侯景背信棄義,朕今日誓要討伐此賊!”
可天地哪管人間紛爭?
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禱告完畢,梁主衍立刻下令舉烽火征兵,準備再戰。
此時,建康城已被圍困多日。
城中原本有十餘萬百姓,兩萬多士兵,如今死的死、逃的逃,城牆上能站崗的不足四千人,個個麵黃肌瘦,餓得連兵器都拿不穩。
聽說侯景背盟,城中軍民更加恐慌,日夜盼著援軍到來。
可援軍呢?
柳仲禮身為大將,卻整日沉迷酒色,摟著歌姬飲酒作樂,根本不許部下出戰。
他父親柳津實在看不下去,拖著老邁的身子爬上城樓,指著兒子大罵:“皇上和滿朝文武被困城中,生死一線,你卻在這兒享樂?
等你百年之後,史書上會怎麽寫你?
後人會怎麽罵你?”
柳仲禮聽了,卻隻是冷笑一聲,依舊我行我素。
另一邊,邵陵王蕭綸也按兵不動。
他的部下安南侯蕭駿急得直跺腳,衝進營帳勸道:“殿下!建康危在旦夕,我們再不出兵,一旦城破,您還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
不如分兵三路,出其不意,定能擊退侯景!”
蕭綸卻隻是搖頭,淡淡道:“此事再議。”
蕭駿急得直拍大腿:“殿下!再拖下去,一切都晚了!”
蕭綸依舊不為所動,揮了揮手:“退下吧。”
蕭駿無奈,隻能長歎一聲,憤然離去。
蕭綸終究沒有出兵。
夜色如墨,東府城北的軍營裏,南康王蕭會理正與羊鴉仁、趙伯超等人商議軍情。
“今夜渡江,務必謹慎行事。”
蕭會理神色凝重,目光掃過眾人,“羊將軍,你的人馬可準備好了?”
羊鴉仁抱拳道:“殿下放心,末將定準時接應。”
然而,到了約定時間,羊鴉仁的軍隊卻遲遲未至。
蕭會理心中不安,正欲派人查探,忽聽營外殺聲震天。
“報——侯景派宋子仙率軍攻來了!”
探子慌張來報。
趙伯超臉色大變:“糟了!營寨未固,如何抵擋?”
蕭會理咬牙道:“列陣迎敵!”
可軍心已亂,士兵們驚慌失措,未戰先潰。
趙伯超見勢不妙,竟丟下大軍,獨自逃命去了。
“趙伯超跑了!”
有人大喊。
蕭會理氣得直跺腳:“臨陣脫逃,誤我大事!”
敵軍如潮水般湧來,蕭會理拚死抵抗,終究寡不敵眾,隻得下令撤退。
這一戰,死傷慘重,五千將士或戰死,或溺亡,鮮血染紅了江水。
侯景得意洋洋,命人將首級堆在城下,向守軍示威。
“看!這就是反抗的下場!”
他獰笑著喊道。
城中守軍見狀,人人自危,士氣更加低落。
侯景趁機加緊攻城,晝夜不停。
而此時的太陽門,邵陵王世子蕭堅卻整日飲酒作樂,對軍務不聞不問。
“世子,敵軍攻勢凶猛,將士們快撐不住了!”
副將焦急地勸道。
蕭堅醉醺醺地擺手:“慌什麽?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當夜,書佐董勳華和白曇朗暗中叛變,引侯景軍登城。
永安侯蕭確奮力抵抗,卻無法擊退敵軍。
“城門已破!”
士兵們驚慌大喊。
蕭確知道大勢已去,急忙衝入宮中,向梁主蕭衍稟報:“陛下,城……城陷了!”
蕭衍正躺在床上,聞言竟神色平靜,隻是長歎一聲:“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又有何憾?”
他轉頭看向蕭確,語氣低沉:“快去告訴你父親,不必掛念我和太子。”
蕭確含淚點頭,正要離開,蕭衍又喊住他:“等等,你先去慰勞外軍,穩定軍心。”
“臣遵旨。”蕭確深深一拜,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左丞相王偉走進大殿,向梁武帝行禮,然後恭敬地遞上侯景的奏折。
奏折裏說,自己是被奸臣欺騙,才帶兵進京,驚擾了皇上,現在特地來請罪。
梁主接過奏啟,眉頭微皺,冷冷問道:“侯景人呢?叫他來見朕!”
王偉不敢怠慢,連忙退出殿外,將梁主的話轉告侯景。
侯景一聽,竟帶著五百甲士,昂首闊步地走進大殿。
可一踏入殿門,侯景就愣住了。
隻見殿內儀仗森嚴,侍衛肅立,刀光劍影間透著威嚴。
他原本囂張的氣焰頓時矮了三分,連忙跪在殿階下,規規矩矩地叩首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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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儀官引他入座,梁主目光如炬,盯著他問道:“愛卿在軍中征戰多年,可曾辛苦?”
侯景低著頭,不敢直視,額頭上滲出冷汗,心裏發虛。
梁主又問:“你是哪裏人?
竟敢帶兵入京?
你的妻兒還在北方嗎?”
侯景依舊不敢答話,身旁的部將任約見狀,連忙替他回答:“回陛下,侯王的妻兒都被高氏所殺,如今隻剩孤身一人,歸順陛下。”
梁主微微點頭,語氣嚴厲:“既然歸順朝廷,就該約束部下,不得擾民。”
侯景連連稱是,退出大殿後,又轉去永福省拜見太子。
此時,太子的侍衛早已嚇得四散而逃,隻有中庶子徐摛和通事舍人殷不害還留在太子身旁。
徐摛見侯景進來,毫不畏懼,朗聲道:“侯王既來,當以禮謁見東宮!”
侯景聞言,隻得跪下叩拜。
太子開口與他說話,可侯景卻支支吾吾,竟不知如何應答。
他退了出來,對同黨低聲說道:“我當年騎馬打仗,刀箭橫飛,從沒怕過。
可今天見了蕭公,竟覺得心裏發虛。
難道這就是天威難犯?
看來我不能再進宮見兩宮了!”
說完,他立刻下令士兵衝進皇宮。
侍衛們被強行趕走,宮裏的車馬、衣物、珍寶,甚至宮女,都被搶掠一空。
朝中的大臣和王侯貴族也被抓了起來,統統關進永福省。
他安排王偉把守武德殿,又讓於子悅帶兵駐紮在太極殿東堂。
接著,他假傳聖旨,宣布大赦天下,給自己加封“大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的頭銜,獨攬大權。
事情還沒完。他又派石城公大款帶著偽造的敕令,去解散外麵的援軍。
“這敕令能管用嗎?”
同黨有些擔憂。
他冷笑一聲:“管不管用,試試就知道了。”
同黨猶豫道:“可那些援軍要是抗命……”
他打斷道:“抗命?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同黨不敢再多說,隻能照辦。
石城公大款帶著敕令出發了。
卻說侯景假傳聖旨,要解散各路援軍。
邵陵王蕭綸等人無奈,隻得召開軍事會議,推舉柳仲禮來做決斷。
蕭綸拍著柳仲禮的肩膀說:“將軍啊,如今這局麵,全仰仗您了。
是進是退,您拿個主意吧!”
柳仲禮卻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一言不發。
裴之高實在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柳將軍!
您手握百萬雄兵,卻眼睜睜看著皇宮淪陷,於心何忍?
現在唯有決一死戰,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王僧辯也附和道:”是啊將軍,咱們拚死一戰,未必沒有勝算!”
可柳仲禮依舊沉默。
這沉默像一把鈍刀,慢慢磨去了將士們的鬥誌。
很快,各路軍隊開始陸續撤離。
蕭綸見大勢已去,隻得帶著殘部逃往會稽。
更令人震驚的是,柳仲禮竟帶著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等人,打開營門投降了侯景!
軍帳中頓時炸開了鍋。
“王將軍!”
一個年輕校尉拉住王僧辯的衣袖,“您方才還說要決一死戰,怎麽轉眼就......”
王僧辯老臉一紅,甩開校尉的手:“你懂什麽!
這叫......這叫保存實力!”
士兵們個個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柳仲禮進城後,先去拜見了侯景,這才去覲見梁武帝。
梁武帝冷冷地看著這個叛將,連話都懶得說。
柳仲禮灰溜溜地退下,去看望自己的父親柳津。
“父親......”
柳仲禮剛開口,柳津就嚎啕大哭:“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還來見我做什麽!”
侯景倒是對這些降將頗為“優待”:派柳仲禮回司州駐守,讓王僧辯去竟陵。
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把他們支開罷了。
城樓上,幾個老兵望著遠去的隊伍,低聲議論:
“老李,你說他們這是圖什麽?”
“呸!貪生怕死罷了!”
“可咱們的皇上......”
“噓——小心隔牆有耳!”
夕陽西下,建康城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這座曾經繁華的都城,如今隻剩下滿目瘡痍。
侯景的旗幟在城頭獵獵作響,像是在嘲笑著所有人的軟弱。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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