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漢王舉兵起紛擾 代州抗敵守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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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宣華夫人就醒了。
    她躺在被子裏,整個人還在發抖。
    昨晚那些不堪的畫麵一直在她腦海裏浮現。
    她咬著嘴唇,指甲都快掐進手心裏了。
    “我現在......”
    她望著床帳上複雜的花紋,忽然冷笑一聲,“不如就這麽認命吧。”
    這笑聲裏帶著絕望,又有點自暴自棄的狠勁。
    她坐在梳妝台前,把胭脂塗得比平時更紅。
    鏡子裏的人眼睛發紅,卻硬擠出一個嫵媚的笑容。
    “娘娘今天氣色真好。”
    貼身宮女遞上金簪時討好地說。
    宣華的手指頓了一下,淡淡地問:“是嗎?”
    金簪的尖頭在她手指上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紅印。
    到了傍晚,她一直保持著端莊的坐姿。
    “皇上駕到——”
    太監尖細的聲音打破了黃昏的寧靜。
    門開的一瞬間,宣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她用甜得發膩的聲音說:“陛下萬歲,臣妾陳氏給您請安!”
    “愛妃不用多禮。”
    楊廣的手又熱又幹,扶她起來時卻暗中用力掐了一下。
    宣華身子一抖,差點叫出聲來。
    吃飯時,楊廣親自給她倒酒。
    琥珀色的酒在杯子裏晃動,映出她變形的倒影。
    “朕聽說江南新進貢了一批鮫綃紗,”他突然湊到她耳邊,“愛妃皮膚這麽白,穿上一定......”
    “陛下!”
    宣華猛地站起來,酒杯“當啷”一聲摔在地上。
    看到楊廣陰森的眼神,她趕緊跪下:“臣妾失禮了......”
    “沒事。”
    楊廣竟然自己彎腰撿起碎片,鋒利的地方在他手上劃出了血。
    他把流血的手指伸到她麵前:“舔幹淨。”
    蠟燭“啪”地爆了個火花。
    宣華閉著眼湊近那根手指時,聽見太監們倒吸冷氣的聲音。
    血腥味在她嘴裏散開,她突然想到早上梳妝時——要是那支金簪能刺進這個人的喉嚨......
    說來可笑,這個殺父淫母的禽獸,後世卻要尊稱一聲“隋煬帝”。
    史書向來勢利,成王敗寇的戲碼演了幾千年。
    那些諡號,不過是給血腥的皇權披件體麵外衣。
    就像楊堅諡號“文”,可他沾滿北周皇室鮮血的龍袍,和那些篡位者有什麽區別?
    不過“煬”這個字倒是很貼切。
    古書上說:“好色無禮叫煬,違背禮法叫煬。”
    這頂帽子,楊廣戴著正合適。
    此時隋煬帝楊廣正與宣華夫人對飲,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裏晃蕩。
    他忽然按住夫人欲收走的酒壺:“且慢,這西域進貢的葡萄釀,倒比母後釀的梅子酒更烈三分。”
    宣華夫人抿嘴輕笑,指尖擦過煬帝手背:“陛下昨夜說梅子酒最解乏,今日怎的又改口了?”
    燭火將她耳垂上的明月璫映得忽明忽暗,像在跳動的火苗。
    深宮裏的對答從來暗藏機鋒,宣華明知這是前朝貢酒,偏要提起獨孤皇後。
    煬帝眼底閃過一絲陰翳,卻轉瞬化作更濃的笑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煬帝突然攬過夫人纖腰,鎏金博山爐裏的沉香灰簌簌落下。
    羅帳外侍立的宮女們齊刷刷低頭,繡鞋悄悄往後挪了半步。
    簷角鐵馬突然叮咚作響,驚飛了殿外梧桐上棲息的夜鴉。
    正當紅燭高燒時,值夜太監在屏風外輕咳:“楊約大人候了一個時辰了...”
    煬帝猛地掀開鮫綃帳:“讓他滾去偏殿!”
    話音未落,懷裏溫香軟玉突然僵住。
    宣華夫人蔻丹掐進他手臂:“可是...太子的事?”
    次日卯時,楊素在甘露殿轉著玉帶鉤:“嶺南瘴氣重,柳述那病秧子撐不過三月。”
    他忽然壓低聲音,“隻是百官都在打聽...太子府昨夜為何突然走水?”
    煬帝正用匕首削著梨,雪亮刀光映在臉上:“皇兄急病暴斃,朕心甚痛。”
    梨皮斷在龍紋磚上,“追封房陵王吧,過繼子嗣...就免了。”
    楊素瞥見案角未燒盡的詔書殘角,露出“勇”字最後一捺的墨痕,像把出鞘的劍。
    退朝時,宣華夫人攔在回廊,金步搖在朝陽下亂晃:“陛下答應過留他性命!”
    煬帝捏住她下巴:“朕還答應過母後很多事。”
    忽然輕笑,“比如...善待前朝嬪妃?”
    夫人踉蹌後退,撞得滿架薔薇零落。
    深宮裏的承諾就像那些碎落的花瓣,越是鮮豔的,腐爛得越快。
    原來派楊約進京,就是為了假傳聖旨勒死前太子楊勇。
    順便還把柳述、元岩給貶了。
    不但罷了他倆的官,還要發配到嶺南去充軍。
    楊素為了遮人耳目,假惺惺請封楊勇為王。
    煬帝就坡下驢,追封楊勇為房陵王,卻故意不給他立嗣。
    這天煬帝正在看奏章,忽然太監呈上一份表文。
    煬帝接過來一看,樂了:“喲,這不是朕那個傻妹妹蘭陵公主嗎?”
    隻見奏章上明明白白寫著:請皇上撤銷臣妹的公主封號,我寧願跟著丈夫柳述一起流放。
    “這丫頭真是榆木腦袋!”
    煬帝把奏章往案上一摔,對左右笑道:“去,把她叫進來。
    朕親自開導開導這個傻丫頭。”
    太監剛要退下,煬帝又補了一句:“慢著,讓禦膳房準備些點心。
    這丫頭從小愛吃蜜餞,別讓她等會兒哭哭啼啼的。”
    內侍剛把話傳出去,不到半日功夫,蘭陵公主就到了大殿。
    她腳步很輕,像片秋葉飄進來,規規矩矩給煬帝行禮。
    裙擺上的金線在青磚地上劃出半圈光痕。
    “阿鸞。”
    煬帝突然喚她小名,“柳述流放嶺南,你改嫁吧。”
    公主猛地抬頭,發間步搖嘩啦一響。
    她臉色比身上素紗還白:“請陛下收回成命。”
    “天下好男兒多得是!”
    煬帝拍案而起,案上茶盞震得跳起來,“非要跟著罪臣吃苦?”
    公主跪得筆直,脖頸卻像承不住珠冠重量:“先帝將我許給柳家,夫罪當坐,妾甘願同罪。”
    “你當朕不敢?”
    煬帝冷笑。
    他袖中藏著柳述的認罪書,墨跡浸透絹背。
    內侍們都屏住呼吸。
    有隻知了撞在窗紗上,“啪”地一聲。
    “五年前改嫁柳述時...”
    公主忽然說得很慢,手指掐進掌心,“他替我折過一枝紅杏。”
    煬帝突然想起那年春獵,柳述確實攀過宮牆。
    那時先帝還在,杏花落在玄甲上像血點子。
    “押下去!”
    煬帝背過身,“明日就送你去靜心庵。”
    公主被拖出殿門時,金線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
    後來宮女說,那夜聽見公主在偏殿哭,像隻斷了翅的鶴。
    秋雨連下十日時,煬帝收到素絹遺表。
    他盯著“乞葬柳氏”四個字,朱筆懸在半空。
    墨滴在“柳”字上,化開像座孤墳。
    “埋到洪瀆川。”
    他突然說,“用庶人禮。”
    內侍低頭應諾時,看見皇帝袖口沾著杏花胭脂——那是公主及笄時他賜的。
    且說煬帝叱退公主,天色已晚。
    殿中燭火搖曳,照得他麵色陰晴不定。
    “宣華......”
    他喃喃自語,指節敲著龍椅扶手。
    這時,一名宮嬪踉蹌闖入,撲通跪倒。
    “陛下開恩!”
    那女子抬頭,淚珠滾落臉頰。
    燭光下,正是容華夫人蔡氏。
    她雲鬢散亂,活像雨打的海棠花。
    煬帝眯起眼。
    這容華雖不及宣華絕色,卻也算得上人間尤物。
    他心頭一熱,好色之念又起。
    “愛妃何故如此?”
    他假意關切,伸手虛扶,“且安心住著,朕豈會虧待於你?”
    容華拭淚謝恩,退了出去。可誰想得到呢?
    當夜煬帝就摸進了容華寢宮。
    紅燭高燒,錦帳低垂。
    這新得的美人,到底和宣華夫人一樣,難逃厄運。
    容華膽子小,聽說宣華已經順從了煬帝,心想:“與其抗拒受苦,不如跟著學樣。”
    她不知道,這就是人性。
    人在權勢麵前,往往會選擇最容易的活法。
    更何況,宮裏人都明白,違抗聖命的下場是什麽。
    “娘娘,皇上今晚又要來。”
    侍女小聲稟報。
    容華的手一抖,茶盞差點跌落:“宣華姐姐那邊...可還好?”
    “宣華娘娘現在很得寵呢。”
    侍女意味深長地說。
    燭火搖曳,映著容華蒼白的臉。
    她咬了咬嘴唇,終於點了點頭。
    就這樣,容華也成了煬帝的新寵。
    一箭雙雕,煬帝自然心滿意足。
    這事記載在《隋書》後妃列傳裏,並非後人杜撰。
    六七天後,先皇靈柩終於返回京城。
    煬帝忙著給先帝上諡號“文皇帝”,廟號高祖。
    兩個月後,葬於泰陵。
    ……
    “陛下,大喜啊!”
    太史令袁充眉飛色舞,“新皇即位的時間,跟當年帝堯受命的時間一模一樣!”
    煬帝眼睛一亮:“果真?”
    “千真萬確!
    這是天意,該大賀特賀!”
    這時禮部侍郎許善心站了出來:“先帝駕崩未久,舉國哀痛,此時慶賀不妥。”
    宇文述早就看許善心不順眼。
    他暗中使了個眼色,立即有禦史出列彈劾。
    “許大人這是對皇上不敬!”
    “臣隻是依禮行事...”
    “夠了!”
    煬帝不耐煩地揮手。
    就這樣,許善心被連降兩級,貶為給事中。
    朝堂上再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煬帝心裏總惦記著漢王楊諒。
    這位弟弟手握重兵鎮守並州,就像枕邊放著一把刀,叫人睡不安穩。
    “陛下,漢王又推說軍務繁忙,不肯奉詔入京。”
    黃門侍郎跪在階下,額頭滲出細汗。
    煬帝把玩著玉麒麟鎮紙,冷笑道:“朕這個弟弟,倒是學會跟朕耍心眼了。”
    他忽然將鎮紙重重拍在案幾上,“傳屈突通!”
    這是第二道詔書了。
    第一道還是先皇駕崩時,他讓屈突通帶著偽造的璽書去的。
    當時老將軍回稟說漢王起疑,他就知道要壞事。
    “陛下,漢王這是要反啊!”
    宰相蘇威撚著胡須直跺腳。
    煬帝眯起眼睛:“他敢?
    朕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麽浪來。”
    其實這事還得從先帝在世時說起。
    那時楊廣還是晉王,就聽父皇私下囑咐過漢王:“日後若見詔書上的‘敕’字多了一點,又配著玉麟符,才是真詔。”
    這事兒他記了十年。
    屈突通臨行前,煬帝特意囑咐:“這次直接亮明是朕的旨意。
    他若再推脫...”
    老將軍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果然,詔書剛到並州就出了亂子。
    漢王直接扣下使者,召集幕僚議事。
    “王爺,這次詔書上的‘敕’字可沒多點啊。”
    長史指著詔書直皺眉。
    漢王冷笑:“我那個哥哥,真當我是三歲孩童?”
    他一拳砸在案上,“楊素那老賊肯定在朝中搗鬼!”
    “王爺的意思是?”
    “清君側!”
    漢王猛地站起來,“點兵!”
    幕僚們麵麵相覷。
    有人小聲勸道:“是不是再派使者去長安問問...”
    “問什麽問!”
    漢王一腳踢翻矮幾,“當年父皇明明說過,‘敕’字加點才算數。
    現在連著兩道詔書都不對勁,分明是朝中有變!”
    此時長安城裏,煬帝正在禦花園賞梅。
    內侍慌慌張張跑來:“陛下!
    邊關急報!
    漢王他...”
    “反了?”
    煬帝折下一枝梅花,放在鼻尖輕嗅,“朕這個弟弟,倒是給朕省心了。”
    蘇威急匆匆趕來:“陛下,漢王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說楊素大人謀反...”
    “蠢貨!”
    煬帝突然大笑,“他連誰是仇人都沒搞清楚。”
    笑聲戛然而止。
    他陰森森地說:“也好,就讓天下人看看,違抗朕的旨意是什麽下場。”
    在楊諒的營裏,總管司馬皇甫誕哭著勸諫楊諒,可楊諒根本不聽,還把皇甫誕囚禁起來。
    唉,有時候忠言逆耳,楊諒這一固執,後麵的路怕不好走啊。
    接著,楊諒就開始安排人手行動。
    他派遣所任命的大將軍餘公理從太穀出兵,朝著河陽進發;
    又讓大將軍綦良從滏口出兵,逼近黎陽;
    還讓大將軍劉建從井陘出兵,去攻略燕趙之地;
    柱國喬鍾葵則從雁門出兵。
    同時,他任命府兵曹裴文安為柱國,讓裴文安和柱國紇單貴、王聃等人,直接殺向京師。
    這一連串的安排,看著倒是挺有氣勢,楊諒似乎是想大幹一場。
    楊諒自己呢,挑了幾百精銳騎兵。
    他們詐稱是宮人要回長安,直接就衝進了蒲州城。
    這突然的舉動,把城裏的人嚇得不輕,頓時亂成一團。
    蒲州刺史邱和一看這情況,慌了神,翻過城牆就逃走了。楊諒輕輕鬆鬆就拿下了蒲州城。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為楊諒會乘勝追擊的時候,他卻突然改變了之前的策略。
    這變化來得太突然,讓人摸不著頭腦。
    他對身邊的人說:“咱們先緩一緩。”
    然後就下令:“把裴文安召回來。”
    這一召,之前的那些布局估計又得重新調整了。
    文安原本勸楊諒直接殺去長安。
    可惜啊,行軍到半道上,楊諒接到了召令。
    沒辦法,文安隻能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文安一進營帳,就急得滿臉通紅,對著楊諒說道:“這打仗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本來咱們想著出其不意,一下子衝進京城。
    可現在呢,大王您不走了,我也回來了。
    這麽一來,對方肯定會處處防備,咱們這大事啊,懸了!”
    可楊諒聽了這話,一句話都沒回。
    他隻是下令,讓文安去當晉州刺史,王聃去當蒲州刺史,還派了紇單貴去守住河橋,把蒲州牢牢扼守好。
    這邊代州總管李景聽說楊諒造反了,立馬起兵抵抗。
    楊諒派了部將劉暠去偷襲李景。
    不過李景可不是好糊弄的,他早早察覺到了劉暠的陰謀。
    一場惡戰之後,李景把劉暠的腦袋砍了下來,高高掛在城門上示眾。
    楊諒聽說劉暠死了,氣得暴跳如雷。
    他馬上又派喬鍾葵帶著三萬兵馬,去攻打代州。
    代州這邊的戰士,滿打滿算也就幾千人。
    而且啊,代州的城牆也不堅固,時不時就有地方塌下來。
    但李景可沒被這些困難嚇倒。
    他一邊指揮著士兵戰鬥,一邊讓人修補城牆。
    喬鍾葵帶著三萬大軍,那氣勢洶洶的,可代州的戰士們毫不畏懼。
    他們在李景的帶領下,拚死戰鬥。
    沒想到啊,這幾千人的小隊伍,居然一次次把喬鍾葵的進攻給打退了。
    代州城就像一座堅固的堡壘,穩穩地立在那裏。
    這局勢到底會怎麽發展呢?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