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客棧二樓，章侍郎以及大理寺少卿等一眾官員正站在欄杆邊上，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沐府門前。隻見世子與沐老爺正激烈地交鋒著，雙方你來我往。
    “崔哲！你看當下世子有幾分勝算？”章侍郎轉頭看向身旁的崔少卿，開口問道。
    崔少卿凝視著下方的戰局，沉默片刻後回答道：“我看世子似乎還有許多利刃未出鞘，而這沐老爺卻已經力竭了。”
    章侍郎微微點頭，表示認同崔少卿的看法，但他注意到崔少卿的臉色有些緊張不安，於是追問：“我看你臉上有些不對勁啊？”
    崔少卿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我倒是不擔心世子能否讓沐家人伏法，我擔心的是伏法後沐家人還沒到刑部和大理寺就被人解決了。”說罷，他的眼神掃視著沐家周圍，以及門口越聚越多的百姓。
    章侍郎順著崔少卿的目光看去，若有所思地說：“老夫我發現這沐家周圍就沒很高的樓舍，就這客棧也隻能勉強看到沐家大門，這沐家花的心思不少啊！”
    此時，雨勢逐漸增大，路麵開始積水，風也漸漸吹起。客棧外的柳樹在風中來回飄搖，仿佛也在為這場激烈的交鋒而搖旗呐喊。
    “大人，您剛剛抵達此地，尚未適應，要不您先回屋舍稍作歇息？畢竟這事情一時半會兒恐怕也難以了結。”站在身後的官員趕忙上前，滿臉諂媚地規勸道。
    章侍郎略作思考，覺得官員所言不無道理，“也罷！”他轉身輕輕拍了拍少卿的肩膀，叮囑道，“這裏就交由你來全權處理了，我先回房去查閱一下琴州秀水這幾年的卷宗，看看是否尋找些線索幫助到世子。”
    少卿連忙躬身應是，目送章侍郎離去後，繼續看著沐家門口。
    而那老頭，依舊全神貫注地埋頭驗屍，相比之下，世子倒是顯得氣定神閑，穩穩當當地坐在那裏，一旁的沐老爺此時也有些力不從心，閉著眼靠在椅子上。
    就在這時，可雅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情況如何？可有什麽重要線索嗎？”世子一見可雅走近，立刻站起身來，迎上前去，關切地問道。見可雅身子微抖，世子取出身上的袍子給她披上。
    可雅的腳步有些遲疑，她的目光遊移不定，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世子見狀，心中略感詫異，但還是柔聲安慰道，“不必顧慮，有什麽發現盡管直說便是。”
    可雅猶豫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低聲說道，“我在那賬房先生的小妾那裏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但是……”
    “但是什麽？”世子追問道，“莫非有什麽難處不成？”
    可雅的臉色愈發漲紅，猛地一閉眼，然後從懷中掏出一件紅色的主腰，呈現在世子麵前。
    不要說世子害羞，就算可雅是個女子此時臉也紅到耳朵根。所有人都未想到，那賬房先生竟然將線索藏到了肚兜，真的騙了不少人。
    客棧門口，戴知府麵色陰沉地站在那裏，他的眉頭緊緊皺起，滿臉怒容。他瞪著眼前的屬下，聲音低沉而嚴厲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能讓世子拿到線索？”
    那屬下顯然被戴知府的氣勢嚇了一跳，他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大人，屬下已經盡力了。我也曾親自到過那小妾那裏，仔細搜尋了好幾次，甚至連她的院子都掘地三尺了，可就是沒有發現線索啊！誰能想到她竟然會把線索藏在貼身衣物裏麵呢？”
    戴知府聽了屬下的解釋，心中的怒火愈發升騰。他怒不可遏地吼道：“找不到線索，你們就給我把人滅口！這點事情還用我來教你嗎？現在可好，線索落到了世子手裏，這可如何是好？”
    那屬下被戴知府的斥責嚇得臉色蒼白，他連忙解釋道：“大人，不是屬下不想動手，實在是那小妾的身份特殊啊！她曾經是沐老夫人的貼身丫鬟，而且還是沐家小少爺的乳母，我們根本沒辦法對她下手啊！”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匆匆趕到客棧門口，向戴知府傳話道：“戴知府，侍郎大人傳喚您過去，請您速速前往！”
    戴知府一聽，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他連忙對著衙役拱手笑道：“有勞，有勞！下官這就過去！”
    然而，在轉身離開之前，戴知府還是氣呼呼地指著那屬下，惡狠狠地說道：“等我回來再找你算賬！”
    雨勢越來越大，如瓢潑一般傾瀉而下，世子站在門口，狂風裹挾著雨絲如亂箭般射向他，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世子定了定神，決定讓佟縣令看管好門口，確保現場秩序井然，老頭則繼續專注地驗屍。其餘人則紛紛回到沐家府內，暫避這狂風暴雨。
    與此同時，在碼頭外的江麵上，可安正站在船頭，凝視著遠處的沙洲。突然間，他似乎發現了什麽，沙洲上似乎有一個人影若隱若現。他心頭一緊，立刻囑咐船夫趕緊將船劃過去，一探究竟。
    船快速地駛向沙洲，待靠近時，可安終於看清楚了，不遠處竟然停靠著一艘秀水軍的樓船。他心中暗歎，原來世子早就有所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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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雖然澆滅了幾日來的燥熱，但也給人們的行動帶來了極大的不便。之心和她搜尋到的賬房先生此刻正在秀水鎮外的驛站裏休整，等待雨勢稍緩後再繼續前行。
    而在沐府門口，世子依舊靜靜地站在那裏，焦急地等待著之心的歸來。查賬對於整個事件來說至關重要，然而這突如其來的雨勢卻打亂了他的計劃，讓他心中有些焦躁不安。
    “淵哥哥，你是在等可安和之心嗎？”可雅看著世子眉頭緊鎖，一臉憂慮的樣子，也不禁跟著緊張起來。
    世子點了點頭，目光依舊緊盯著遠方，希望能盡快看到之心的身影。
    世子與沐老爺之間的激烈交鋒，猶如磁石一般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在雨勢逐漸加大之前，朝中各方在秀水鎮的眼線們，紛紛將這一重要情報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回南都。
    由於之心與世子之間的婚約，陸相前往王府的次數日益增多。此時此刻，他正與王爺一同商議著婚期的具體事宜。
    “世子真可謂是年輕有為啊！”陸相聽著秀水鎮的情況，不禁感歎道，“這眼前在秀水鎮發生的一幕，簡直與六年前王爺您處理前太子謀逆案時如出一轍啊！同樣是在雨天，同樣也跟沐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王爺一邊聽著陸相的描述，一邊回憶起六年前的場景，心中感慨萬千。
    “歲月不饒人啊，我這把老骨頭，思緒都變得有些糊塗了。若不是陸相你提醒，我恐怕都難以想起這些陳年舊事了！”王爺苦笑著說道。
    “王爺言重了，您隻是事務繁忙，一時疏忽罷了。”陸相連忙寬慰道，“不過話說回來，此次世子巡查，似乎比當年的王爺您更加靈巧一些呢！到底還是年輕人啊，朝氣蓬勃，思維敏捷！”
    陸相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繼續說道：“此次前來，主要是想跟王爺商量一下，等世子返回南都後，就盡快將他與之心的婚事給辦了。”
    此時的南都，天空陰沉沉的，被一層厚厚的烏雲籠罩著，讓人感到有些壓抑。空氣中彌漫著濕冷的氣息，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王爺坐在椅子上，不自覺地揉了揉自己的雙腿，疼痛感襲來，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也好！趁著我身體還算硬朗，添幾個孫子讓本王享受人倫，也是一件幸事。”
    渙世子得到消息後，心中激動萬分，他興奮地直拍大腿，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秀水鎮去，親自參與其中。他堅信，隻要有他在一旁輔助，這件事情必定會事半功倍。
    而公主在聽女官講述時，卻並沒有像渙世子那樣激動。她的眉頭微微皺起，流露出一絲擔憂之色。盡管世子的手法確實巧妙，但她更為世子的安危擔憂。畢竟，這沐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背後牽扯的勢力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而且，暗地裏那些人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沐府的一舉一動，一旦局勢超出他們的控製範圍，難保他們不會采取極端手段。
    與此同時，朝中的大臣們也各懷心思。有的大臣憂心忡忡，有的大臣則顯得泰然自若，還有一些大臣純粹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一時間，朝堂之上，眾人的表情各異，形成了一幅百態圖。
    而這一切的起因，正是沐家船塢的事情。聖上對此事高度重視，特意在龍居閣召見了從和州趕來的夏國公，長公主也在一旁陪同。聖上一臉凝重地看著世子送來的勘察紀要，以及這些年來佟縣令所掌握的船工身亡和失蹤的名冊，他的怒火在心中不斷升騰。
    “你自己看看！”聖上將紀要摔在地上，夏國公顫顫巍巍拾起，“這跟我先前看到的，天壤之別！樓船！國之重器，要事與他國興起戰事，沒死在戰場上都先沉入水底了！你叫我怎麽安撫秦王，怎麽安撫軍中那些將領！”聖上又指了指一旁的折子，“你再抬頭看看，參你的奏章都堆滿了！”
    “回聖上，都是微臣的過錯！微臣對沐家過於信任，以至於對他們的行為疏於管教，約束不力，才導致了這樣的局麵，請聖上治罪！”夏國公跪在地上，頭深深地埋著，不敢抬起，聲音中充滿了懊悔和自責。
    聖上坐在龍椅上，氣得渾身發抖，他怒視著下方的夏國公，胸口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著。一旁的長公主見狀，急忙上前，輕輕地拍著聖上的後背，柔聲安慰道：“父親莫要動怒，保重龍體要緊啊。”
    聖上稍微平息了一下情緒，但仍然難掩心中的怒火，他指著夏國公，厲聲道：“現在跟朕說這些有什麽用？這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還有更多的問題沒有被挖出來呢！”
    聖上接著說道：“還有這些船工，朕知道在建造樓船的過程中難免會有傷亡，但工部每年呈報上來的數字不過才三十多人！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名冊，單單這一頁上的人數就遠遠超過了這個數字！你這是把朕當傻子嗎？你讓天下百姓怎麽看待朕？”聖上的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幾乎是用盡全力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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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國公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他跪在地上，身體不停地顫抖著，連頭都不敢抬一下，更別提去看那本血淋淋的名冊了。他隻能不停地哭喊著：“請聖上治罪啊！微臣罪該萬死！”
    “父親，國公雖然精通設計各種器械兵器，亭台樓船，但對於工部事務確實了解甚少，此次出現如此大的差錯，女兒實在難辭其咎，女兒願意交出工部，回到和州，從此不再過問政事。”長公主麵色凝重，雙膝跪地，言辭懇切地向聖上說道。
    聖上看著長公主，心中雖然有些不忍，但也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是長公主一人能夠承擔得起的。他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先把這話收回去吧！這件事情還得看你三哥和陸相的態度如何，他倆的態度也就是宗室和朝臣的態度，而且朕也明白，現在所看到的不過是表相，那些藏在暗處的人還沒有現身呢。”
    聖上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他的聲音平靜而溫和，“工部暫時交由工部左侍郎主事，你和夏國公就先待在南都吧，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長公主聽了聖上的話，心中稍安，她知道聖上並沒有完全責怪她，隻是需要時間去查明真相。於是，她謝恩後站起身來，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而另一邊，齊王得知世子要查沐家的賬簿，忐忑不安，他雖然已經暗中讓沐老爺提前做好準備，但仍然放心不下。沐榮將他多年的做賬之法教給了祝成風，但祝成風一介書生對這些方法無法理解，不能靈活運用，隻能生搬硬套，即便將近三年的賬簿理順了，可誰又能保證裏麵沒有漏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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