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真正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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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的潁州大營籠罩在薄霧裏,轅門士兵的燈籠突然劇烈搖晃——陸之傑的身軀如破布般砸在拒馬樁旁,腰間半塊龍紋玉佩在碎石上磕出裂痕,滲出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花枝形狀。
    “陸將軍!”守營士兵認出他腰間的令牌,驚呼著抬他入帳。帳內燭火昏黃,伴花正在調配金創藥,聽見動靜時,藥杵“當啷”撞在瓷臼邊緣,濺出的藥粉灑在陸之傑蒼白的麵頰上。
    伴花的指尖捏起半根透明絲線,冰蠶絲在火光下泛著幽藍:“這是花月穀的‘纏心絲’,中者若強運內力,經脈會像被蠶繭裹住般寸寸斷裂。”她小心翼翼地挑開陸之傑的衣襟,赫然是道新月形的刀傷——與阿曇彎月刃的弧度分毫不差。
    陸之傑猛然睜眼,喉間溢出破碎的呢喃:“木樨林...地契...”他的目光落在帳中懸掛的橫水軍的軍旗上,視線裏旗角的紋路與謝懷霜袖間的夕顏花影重疊,竟拚成個模糊的“恨”字。
    “宋明修...我的祖父,”陸之傑的聲音混著血沫,每說一個字,身上的疼痛就會增加一分。“當年的事並非靈兒姑娘轉述的那樣,這事另有隱情,請世子徹查!”
    站在陸之傑身側的世子看著陸之傑表情痛苦的模樣不禁揪心。“此事我已知曉,我昨夜就安排下去了,現在你安心養傷!”
    世子正當離開,陸之傑的血手抓住他的一角衣袖,有氣無力的說道,“不管真相如何,之心是無辜的,請世子莫因此事疏遠她。”說完,又吐出黑血。
    伴花將他按在床頭,膏藥落在他的身上如夕顏花落一般,陸之傑痛苦的發出吼叫。
    “兄長,安心就好!”世子匆匆走出營帳,營帳外的眾人也隨著世子一同離開。
    眾人圍聚在世子的營帳內,所有人低著頭看著案幾上可安從湘州帶回的一封書信,世子看著內容陷入了沉思。
    “阿淵表哥,這不就是普通的書信麽,宋老爺給陸夫人的一封普通問候信而已,關心陸夫人的近況而已。”靈兒打破了沉默。
    可樂安卻說出自己的疑問,“不對,臨走前陸媽媽特意將這封信交給我,若是隻是普通的信件,犯不著這麽神神叨叨吧,而且這封信陸媽媽貼身保管幾十年,肯定是幫了什麽秘密!”
    可世子試過用水用火很多手段,都看不透其中的奧秘。
    “這信行文的方式似乎跟沐家賬簿相似,”說著可安在信上比劃著,“我剛剛用了沐家賬簿的解密方式試了,還是不對。”
    這句話引起了世子的警覺,“樂安,你去過陸夫人的墓地,應該還記得她的生辰吧!”
    “我記得!”說著樂安在一旁的白紙上寫下陸夫人生辰。
    “靈兒,全州謝懷霜的衣冠塚上刻的她的生辰你也記得吧!”
    接著靈兒寫下謝懷霜的生辰。
    此時崔哲匆匆趕到,他找到了宋明修的墳墓,也記下了他的生辰。
    當世子按照三人的生辰兌現書信上的字時,發現了重大的秘密。
    原來木樨林地下麵藏著銀礦,宋明修受朝廷委派管理西南全州,也不全是管理百姓,更多的是為了當地的礦藏。
    沐家始祖也是受朝廷指示前去砍伐木樨林,表麵上是為了造船,實際是為了將銀兩送往西都前朝都城)。由於是前朝武帝分別指示,兩人並不知道彼此的目的,後來也是偶然得知對方的目的,便一拍即合。
    前朝武帝,年少即位便以“統一天下”為號,二十年開始征戰踏平天下,卻在西南邊陲遭遇蝶母族的木樨林之困。他在宮中懸巨幅輿圖,用朱筆圈定木樨寨所在——那裏不僅有造船的極品木料,更藏著西南最豐饒的銀礦脈。“朕要戰船千艘橫絕東海,要銀錠如山堆滿國庫!”他擲碎臣工勸諫的玉笏,龍袍上的金線繡著吞噬銀礦的饕餮紋。
    武帝密令心腹宋明修以“管理夷務”之名入西南,實則持“銀作”官印探查礦脈。同時,他默許沐家船塢以“進貢戰船”為由砍伐木樨林,每十棵樹可換西都銀號的黃金憑證。更絕的是,他不顧宋明修在潁州已有青梅竹馬陸夫人,命令他接近蝶母族聖女謝懷霜,以婚姻的名義掩藏竊取地脈秘術的野心——唯有聖女血能引開銀礦毒火,這是前朝《地脈秘典》中記載的禁忌。
    然而初期並不順利,隨著戰事吃緊,他急需大量銀兩用作軍費,他密令宋明修聯合沐家清剿木樨寨。沐家船隊以“接濟”村民為名靠岸,卻在子夜突襲村寨,火把將木樨林燒得通紅。謝懷霜抱著繈褓躲在祖墳後,看見族人們被鐵鏈串成排,男人的哀嚎混著女人的慘叫,上千村民被驅趕至礦洞入口——那裏早已挖好深坑,坑底鋪滿從戰船拆下的鐵錨。
    此時的宋明修於心不忍,這並非他的本意,得知消息後便立即以“久居西南,身體有恙”的理由回了潁州。沐老爺踩著木樨花瓣走向她,靴底沾著她兄長的血:“武帝要銀礦,也要戰船。你的族人,男的充礦奴,女的填船縫,這是帝王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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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礦洞上方架起鑄鐵鍋,融化的銀漿順著溝槽流入坑中。謝懷霜被綁在木樁上,眼睜睜看著父老鄉親被推下坑,沸騰的銀漿瞬間吞沒村民們的雙腿,慘叫聲中,礦脈深處傳來沉悶的震動——地脈被強行打通,帶著硫磺味的黑煙從礦口噴湧而出。
    “活祭地脈,銀礦自旺。”接著,沐老爺將染血的密旨甩在她麵前,武帝的朱批刺得她眼眶生疼:“不留活口,以絕後患。”當沐家工匠舉起屠刀時,謝懷霜後頸的朱砂胎記突然發燙,她望著燃燒的村寨,想起族中長老曾說:“木樨林的根須連著地脈,斷根者,必遭反噬。”
    由於宋明修的多番求情,謝懷霜和繈褓中的孩子保了下來。她帶著孩子趕赴潁州,去質問宋明修。
    沐家在木樨寨外白天造船,船塢造出的戰船船頭雕著吞銀獸首,黑夜在船底暗格藏著從礦脈偷運的銀錠。武帝用這些戰船偽裝成商隊,實則將西南銀礦的財富源源不斷運往西都。但他不知道,沐家暗中克扣三成銀錠,悄悄的被運往了別處。
    沒多久謝懷霜墜崖,陸夫人遠遷湘州,過了些日子宋明修離奇死在了鳴柳鎮西巷破廟,唯一知曉內情的沐老爺搖身一變成了秀水巨富,他的秀水船塢跟朝廷緊緊的捆綁在一起,一直到現在。
    大家看著書信上圈出的那些字,才知道多年前的內情。
    “這些銀兩來路不正,難怪前朝短暫即逝!”靈兒嘴裏嘟囔了一句,引起周邊其他人的注目。
    “如此說來,宋明修和沐老爺不過是前朝武帝手中的利刃而已,真凶是武帝,為何纏著宋明修和沐家呢!”
    “身負皇命,身不由己,宋明修有他的苦衷!”世子合上信件,閉上眼神陷入思索中。
    “若是宋明修能跟謝懷霜坦言,也不至於是現在這般結局!”
    一眾人不停的感慨著,唯有世子在思索著什麽,他想起沐家賬簿裏那個神秘人,或許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朝中官員與沐家勾結必定產生巨額銀兩,多年前沐家為朝廷運送銀兩,按照沐老爺的行事風格,必定私藏了不少。再說宋明修作為經手人,手上也不可能幹淨,至少他知道些什麽,眼前的這封信隻是交代了,當年隻是為了木樨寨的礦藏,並未交代其他的內容,那這些內容藏在哪裏了呢?
    “或許沐蘇身上的秘密就是這些銀兩,要不然王爺不可能將此事按下來,若此事天下皆知,必定再起風雨!”崔哲說出這個觀點後,閉目的世子點了點頭,其他人也紛紛認可。
    經過多年開采,木樨寨滿目瘡痍,山體被掏空,開國時全州王接手此地,他命令沐家恢複樣貌。那時沐家開始種植木樨林,這才成了沐家口中的林場。
    清露堂內,燭光搖曳,光影斑駁。沐蘇麵色蒼白如紙,渾身傷痕累累,鮮血從嘴角不斷滴落,染紅了他身前的地麵。然而,他的聲音卻依然堅定,向公主講述著沐家的過往。
    公主靜靜地坐在一旁,聚精會神地聆聽著,仿佛被沐蘇的故事帶入了一個遙遠的過去。
    沐蘇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每說一句話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他還是強撐著,繼續說道:“世子妃,你過來。”
    公主緩緩起身,緩緩走到沐蘇身邊,俯下身去。沐蘇艱難地抬起頭,嘴唇微張,湊近公主的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
    公主的眼睛突然瞪大,滿臉驚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沐蘇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淒慘的笑容,那笑容中透露出無盡的悲涼與無奈。
    沐蘇頓了一下,稍稍緩了口氣,接著說道:“立淵世子跟我見過的那些世子們都很不一樣,他有著一統天下的魄力和決心。”說到這裏,沐蘇的眼中閃過一絲敬佩,但更多的還是絕望和哀傷。
    公主凝視著沐蘇,眉頭微皺,滿臉疑惑地問道:“世子們?”她顯然對這個說法感到陌生,不明白沐蘇所說的“世子們”具體指的是哪些人。
    沐蘇的呼吸變得急促而微弱,仿佛那最後一絲氣息隨時都可能斷絕。他喘息著,艱難地繼續說道:“哼~我見過的世子,可比鴻臚寺那些官員們見到的還要多。”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似乎每說一個字都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公主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沐蘇的話。她的心中雖然對沐蘇所說的內容有些好奇,但更關心的還是沐蘇的請求。
    沐蘇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剛剛我已經告訴你了,我隻求世子妃你能保全我的兄長、妹妹還有弟弟,保全我沐家船塢百年的基業。”他的話語中充滿了懇切和哀求,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公主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猶豫,她並非不想幫忙,隻是她向來不參與正事,更無法替世子做出這樣的承諾。她低頭沉思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沐蘇看到公主的反應,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他冷冷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自嘲和絕望。但片刻之後,眼神又明亮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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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我看出來了,花月穀的人對你很是畢恭畢敬,看你的眼神比我要溫柔很多,這跟我所知道的推測相差無幾。”沐蘇的雙手無力地懸在架子上,指尖不斷地滴著鮮血,那鮮紅的血液在地上匯聚成一灘,觸目驚心。
    “你知道什麽?”公主滿臉狐疑地湊近問道。
    沐蘇的眼神開始有些恍惚,他想起這幾天來顧七娘在他身上不斷地試毒和解毒,還有穀裏其他那些瘋子的折磨。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說道:“等等,你還沒答應我呢?”
    公主眉頭微皺,麵露難色地說:“如今的局麵,本宮實在是沒法替世子答應你啊!”
    沐蘇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瞥了一眼屋外,然後壓低聲音說:“這可由不得你了,剛剛我已經告訴你了!”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帶著一絲威脅的意味。
    公主心頭一緊,這才意識到原來沐蘇是給自己下了一個套。她不禁有些惱怒地說:“本宮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沐蘇冷笑一聲,緩緩說道:“世子妃,你覺得我跟你說謊有什麽意義呢?你看看這屋外的月色,如此皎潔,我就知道我肯定活不過今晚了。所以,你還是答應我吧!”
    說罷,沐蘇突然像是崩潰了一般,大聲哭泣起來,那哭聲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淒涼。然而,轉眼間,他又像發了瘋似的哈哈大笑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公主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心中有些慌亂。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好,本宮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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