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幾十年前，這些唐樓才是大佬們發號施令的地方，牆縫裏仿佛都還飄著刀光血影的舊事……
    此刻，莊岩正走在一條光線昏暗的筒子樓走廊裏，手裏攥著張紙條，一邊瞅地址，一邊抬頭找門牌。
    “麻雞弄，261號？”
    “這地名起得，真夠磕磣的……”
    轉了半天，總算摸到那條叫“麻雞弄”的小巷，沿著歪歪斜斜的門牌一路走到盡頭，拐上樓梯，一頭紮進這棟老唐樓。
    “跟雲城那會兒的十裏巷，還挺像。”他低聲嘀咕。
    樓道又窄又潮，腳步聲來回反彈。走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在一扇門前提了腳。
    門是兩層的：外麵一道鐵柵欄，裏頭一扇老舊木門。
    他抬手敲了兩下，木門“咚咚”響，聲音悶得很。
    “誰啊！”屋裏一聲粗吼。
    裏層的門“哢”地拉開一條縫，保險鏈還掛著。一隻腦袋探出來，眼神像刀子一樣上下掃他。
    “找誰？”
    莊岩沒廢話，直接從兜裏掏出一塊黑乎乎的小石頭遞過去——這是接頭的信物。
    結果屋裏人一瞅，愣住了：“給我塊破石頭？幹啥用？”
    轉頭就吼屋裏：“阿南！外頭有個怪人，塞我個黑石頭！”
    屋裏應了一聲，腳步響動。接著另一個聲音傳來：“黑石頭？拿來我看看……”
    “哦，不是找我的。”
    “不過……我知道是啥意思。”
    話音落，門徹底拉開，連外頭的鐵欄也打開了。
    莊岩抬眼一看，屋裏倆年輕人，看著也就二十出頭，一臉稚氣。
    顯然，不是他要找的b哥。
    其中一個叫阿南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問：“這石頭是你的？”
    莊岩懶得跟小輩囉嗦，點點頭，直接道：“我找b哥。”
    一開口，標準普通話。
    他旁邊那個黃毛立馬眼神一斜，鼻孔都快翹到天上去，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大陸仔？”
    莊岩眼皮都沒抬，抬手就是一巴掌抽過去，啪地一聲脆響！
    黃毛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原地打了三個轉，眼一翻，直接軟地上了。
    阿南站在邊上，眼瞅著黃毛剛還活蹦亂跳，下一秒就像被抽了魂似的癱在地上不動了，嘴巴張了張，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莊岩的手上，喉嚨一滾，憋出一句：“我靠……”
    “這也太狠了吧……”他小聲嘀咕。
    莊岩壓根沒瞧地上的貨一眼，麵無表情地盯著阿南，冷哼一聲：“大陸仔？”
    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像刀子刮骨頭：“以後誰再敢說這三個字……”
    “我就把他舌頭揪出來喂狗。”
    “b哥在哪兒？”莊岩突然問。
    阿南一聽，眼睛“唰”地亮了，手裏死死攥著那塊黑石頭，語氣激動：“我哥帶人去幹三和社了！剛走沒多久！”
    “他不讓我跟著，還特意交代，看見拿著這石頭的人，先穩住，好好招呼。”
    莊岩對後半句直接無視，前麵那句卻像火苗點著了幹草堆：“幹架去了？！”
    他眉毛一揚，心裏樂開了花。
    哎喲！
    剛落地就趕上群架現場？
    這運氣，簡直是被老天爺親了一口！
    太對味了！
    “老子既然頂著洪興的名號，打架能少得了我？”
    “走！快帶路，他們在哪開戰？我可不能遲到！”
    說完，他一把拽住阿南，撒丫子就往樓梯口衝。
    阿南整個人被拖得腳不沾地，腦子一蒙，心裏直喊救命。
    “哥！慢點！慢點啊！喘不上氣了！”
    他心裏直犯嘀咕：這人啥時候入夥的？怎麽一來就認我當兄弟了？而且咋一聽打架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其實我哥不讓去，怕我挨揍……”他一邊被拽著狂奔，一邊扯著嗓子喊，“可哥，你剛才那一巴掌！我都看傻了！直接把人扇得原地轉圈暈菜！”
    “這手活兒，我親哥都幹不出來！”
    他眼神亮得跟看見偶像似的，嘴裏不停：“以後教我兩招唄？求你了！”
    莊岩頭都不回，一句廢話沒接，隻冷冷甩出三個字：“往哪走？”
    阿南趕忙抬手一指：“那邊！拐完彎第三條街！”
    莊岩眼睛一眯，鎖定了方向，拔腿就衝。剛一提速，阿南整個人直接被帶飛，腳丫子離地，胸口一空，感覺像坐上了火箭發射。
    “臥槽！這加速度……百米跑能進四秒？”
    一路狂奔，轉過第三條街，又往前衝了一段，兩人終於停了下來。
    前麵空蕩蕩的街上，兩撥人對站著，每邊少說也有二十來號人，都沒亮家夥，但衣服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裏麵揣著鋼管、砍刀啥的。
    眼下兩邊還在對罵，還沒動手。
    莊岩鬆了口氣，索性停下，拉著阿南站邊上圍觀。
    “喏！那個光頭就是我哥，b哥！”阿南趕緊指。
    莊岩順著望去，那光頭站在人群中間，嘴裏叼著煙，長相居然挺斯文，配上個鋥亮腦門，反倒有種違和的喜感。
    這時，b哥正對著對麵一個小頭目噴著髒話：“灰狗！你吃翔吃多了吧！”
    “這條街我們洪興盯了多少天了？你今天帶人來搶？”
    “當我b哥是空氣？”
    “再不滾蛋，老子拆你兩條腿當拐杖使！”
    對麵那幫三和社的人立馬回嗆：“呸！你拿房產證了？”
    “你說你看上了，我三和社也看上了！誰怕誰啊？”
    “喲，b哥能打是吧？聽說你大哥快咽氣了！”
    “哈哈哈！趕緊準備壽衣吧！別到時候連墳頭都找不到！”
    這話一出，b哥怒從心頭起，一口濃痰“啪”地甩在馬路中間。
    “幹你媽！給我衝！”他吼得脖子冒青筋。
    阿南趕緊小聲補刀：“哥，跟你說下情況——這幾條街快拆了，洪興和三和都想拿下這塊地。”
    “最近搶得厲害，前兩天剛打過一場，打平了。”
    “今天兩邊都來狠人了，估計要動真格。”
    莊岩雙手抱臂，一邊聽罵街，一邊聽解說，嘴裏“嘖”了一聲。
    “磨嘰啥呢……”
    “都到這份上了還不開幹？”
    阿南苦笑：“哥，現在不是以前那年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