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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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沒有盡頭
    “是。”老者痛苦點頭,“大人待他們恩重如山,可有人怕災後清算,有人貪婪,有人懼禍。
    一人誤殺,餘者跟隨,人心一亂,再無底線。”
    空氣沉重如鉛,太子閉眸,握緊拳,低聲問:“……可有人曾逃出?”
    “事後,他們放火燒邸。”老人垂淚,“他的母親、妻子,還有未婚的妹妹皆死於火中。
    隻剩一個尚在繈褓的嬰兒,是百姓愧疚,暗中送出。
    大人歸來,府邸化灰,自此再未提過舊事,隻留守縣中,直至疫病解除,參與者按律一一處罰,事後有人悔不當初,可悔之晚矣。”
    空氣驟冷,眾人沉默。
    裴允承冷笑,“真是可笑,受恩於人,竟以惡報之。”
    太子神色黯然,“那位大人呢?”
    老人低聲道:“一切處理好後,他孤身守喪,不久告老歸隱。
    有人傳他瘋癲,甚至汙他棄民自保,但隻有老一輩才知,他是被他一心想保護的百姓,親手毀了家。”
    太子閉眸,耳邊似回響起皇帝低語:
    “這個世界,不是你以為的那般明朗,總有一些東西,你需親眼去看,親身去感。
    否則,你終將無法成為真正的‘君者’。”
    百姓有善,亦有惡;官員有忠,亦有私;為君者,既要護民,也需守心。
    若無慧眼,初心,鐵腕,便終究難以駕馭這天下蒼生。
    這一刻,簫瑞琛與太子皆沉默。
    他們一直以來都明白:為君不易,而人性之難,亦如深淵,需步步謹慎。
    可真正直麵才感同身受,然而,這不過是現實一角。
    簫瑞琛與簫瑜安離開市集,沉默地走在小路上,四周人聲鼎沸,卻如隔著水霧,聽不真切。
    一路兩人心情沉重,好一會兒,簫瑜安才低聲道:“若是……當年那些流民的背後,也有人推波助瀾呢?”
    簫瑞琛驟然止步,猛地看向她,眼中閃過驚悸,“你是說……就像我們這次遇到的流民禍亂,實為人操控?”
    簫瑜安也不想以最大惡意揣測人,可這也不是不可能。
    一瞬間,簫瑞琛隻覺胸口一陣沉悶,仿佛某種真相正衝破心防。
    他喃喃低語:“若真如此,那比流民作亂更可怕,更殘忍。”
    那是,滅絕人性的,是用百姓的貪與恐懼,做刀。
    四周風起,吹得人心發寒。
    與此同時,郊外舊地,墳塚連綿,荒草隨風,墓碑泛著陳舊的斑駁。
    今日是拜香日,百姓絡繹前來焚香祭奠,神情沉重,眼含敬意。
    而在眾人散去後,一抹孤影,緩緩立於墓前。
    他身著素衣,手捧香火,神色沉靜,似早已習慣這片寂靜的土地。
    他輕輕將香插入泥土,紙錢在火光中飛舞,灰燼隨風而去。
    他低頭,緩緩開口,語氣極輕,卻藏著千鈞:“……又是一年,我來看你們了。”
    風聲呼嘯,仿佛回應。
    蘇烈抬眸,眼中一瞬閃過壓抑至極的痛意,卻迅速消隱,隻剩無盡冷寂。
    這時,一位佝僂老者顫顫巍巍地走來,見到蘇烈,立刻停步,躬身行禮。
    “您,又來了,大人……”
    老人聲音顫抖,仿佛壓抑著某種情緒,“這些年,您對故人之念,老朽全看在眼裏。
    願……大人終得償所願,再無拘束。”
    蘇烈靜靜看著他,良久,才微微頷首。
    那一刻,風吹衣袍,天光黯淡,仿佛墓碑下的塵土,也在沉默地傾聽。
    ……
    簫瑜安回頭望向百姓移動的方向,心神莫名一顫。
    她皺眉,“你不覺得奇怪嗎?
    為何這些百姓年年拜祭,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提起那位大人的名字?”
    簫瑞琛聞言回頭,他看向遠方,仿佛看見了那片墳塚,心頭浮現出一個難以言喻的猜測。
    “也許,他們怕。”他在心底說,“怕提及那個名字,也會喚醒曾經的罪惡……”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低著頭,沉默地跟著簫瑜安回到了那間小屋。
    陽光暖暖灑落,可簫瑞琛卻覺得周身寒冷,骨縫都像被寒霜灌透了。
    不是冷,而是心寒,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
    簫瑜安察覺了異樣,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卻是一陣冰涼。
    她微微蹙眉,“你怎麽了?”
    他沒應,隻是低頭,那雙平日總帶著光芒的眼,如今布滿陰霾。
    簫瑜安她明白了,是今日所見所聞給了他衝擊。
    她曾以為,這些皇子雖出身高位,但哪怕不涉朝政,也該知曉人心險惡。
    可簫瑞琛的反應,讓她意識到,他或許明白些,卻還不夠深刻。
    她見過更黑暗的事,聽過更可怖的故事,所以對她而言,今日不過是現實中的一頁,而對他,或許是一重打擊。
    是因為出身高位,未曾真正俯身百姓?還是自幼受保護,從未親眼見識過人間黑暗?
    “瑜安……”良久,他終於沙啞開口,“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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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轉身欲回屋。
    簫瑜安卻拉住了他,聲音很輕:“就在院子裏吧,這裏陽光好,會暖些,不會來人打擾你。”
    他怔了怔,低聲道:“好。”
    就這樣,簫瑞琛坐在院中,一動不動,一曬便是整整一天。
    簫瑞琛眼裏時而迷茫,腦海裏漸漸浮現皇帝與他的對話:
    這個位置,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鶩,有人為它枯骨成山,有人因它苟活一念。
    它是權力的巔峰,卻也是地獄的入口。
    登臨之路,處處是陷阱與刀鋒,每一寸都是用血肉鋪就的。
    有人死在半途,有人被拖入泥沼,有人眼睜睜看著至親隕落,依舊咬牙前行。
    而當曆經刀山血海,熬過背叛與殺戮,以為終於攀上了那至高之位,卻發現不過是邁入了另一個深淵。
    這裏,沒有盡頭。
    你若掙紮,便要承受比過去更加殘忍的代價;你若放棄,便會被它吞噬,淪為這巨獸的一部分,與它一道,啃噬下一個敢於登高者。
    簫瑞琛輕咳一聲,帶動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這隻是攀登路上的一塊石頭,往後隻會有更多……”他對自己說。
    與此同時,太子亦獨坐房中,不停回蕩著那位官員與自己的經曆,還有那兩位弟弟。
    他曾滿懷理想,以為身為儲君,隻需胸懷天下、明察是非,便可濟世安民;以為百姓善良,隻要仁政便能換來民心;以為忠義並存,必能守護山河萬裏。
    可如今,他真切地感受到,那些藏在風雪與人心裏的黑暗,遠比他想象得更深。
    他仿佛看見未來自己,坐在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上,朝堂波詭雲譎,百姓民心難測,前路是霧,是火,是刀,是萬丈深淵……
    自他做太子起,恪盡職守,從未想過逃跑,隻是……
    “我……真的能承受這一切嗎?”太子低語,聲音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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