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7章 金丹屠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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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三隻手緊緊交疊,掌心與手背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著遠比言語更加滾燙的信念。
張遠那隻飽經風霜、布滿猙獰傷疤的手,正無法抑製地劇烈顫抖著,那不是畏懼,而是壓抑了太久的仇恨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激動得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林逸的手掌寬大而有力,穩穩地壓在他的手背上,如同磐石,傳遞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而最上方,雲夢仙子那隻手,纖長、白皙,宛如上等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觸感微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人心的力量。
她的肌膚細膩得看不到一絲毛孔,與下麵兩隻屬於男人的、粗糙或有力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份清冷,非但沒有削弱這股複仇的火焰,反而像是一塊寒鐵,讓這股灼熱的意誌淬煉得更加堅韌、更加鋒利。
三個人,三顆心,三種截然不同的過往,在這一刻,被一個共同的目標——複仇——擰成了一股繩。這股無形的意誌,在小小的庭院中盤旋、升騰,仿佛連天邊的雲彩都被這股衝天的殺意驚得停滯了流動。
不知過了多久,林逸緩緩鬆開了手。這個簡單的動作,像是一個信號,將那股沸騰到極致的氣氛,拉回到了冰冷的現實。
「好,」林逸深吸一口氣,那股滔天的豪情已經收斂入內,轉為深不見底的冷靜與銳利,他看向張遠,目光如刀,「師兄,現在,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你的宗門,血羽樓。還有那些仇人,他們是誰,叫什麽,有什麽背景,實力如何……我要知道所有,一字不漏!」
複仇的火焰,需要用最精準的情報來引燃,否則,隻會燒傷自己。
張遠通紅的眼眶裏,淚水再次洶湧而出。他不是軟弱,而是當「血羽樓」這三個字從林逸口中說出時,那段被他強行埋在心底最深處的血腥記憶,便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偽裝。
他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他猛地用手背擦去眼淚,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血羽樓……我的家……已經沒了……」他哽咽了一下,努力平複著呼吸,這才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
「我們血羽樓,在東荒北境,也算是個二流的宗門。樓主,也就是我的師父,修為在元嬰中期,門下弟子三百餘人,雖不算頂尖,但也無人敢輕易招惹……我們……我們主要以煉器和馴養靈禽為生,與世無爭……」
說到這裏,張遠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暖的追憶,但那溫暖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意與痛苦。
「可我們惹上了一群真正的畜生!一群披著人皮的魔鬼!」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血腥味,「是血煞宗!東荒魔道六宗之一的血煞宗!」
「血煞宗?」林逸的眉頭微微皺起。這個名字他有所耳聞,在東荒大陸,正道以三山五門為首,而魔道,則以六宗七十二洞為尊。這血煞宗,正是魔道六宗裏,行事最為乖張、手段最為殘忍的一支。
「對!就是他們!」張遠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半年前,血煞宗的一個少主,名叫厲九幽,帶著他麾下的‘血屠三衛’,路過我們血羽樓的山門。他看上了我們宗門的護山靈禽,‘三眼火鴉’,想要強取豪奪!」
「我師父自然不允,那三眼火鴉是我血羽樓傳承數百年的靈種,豈能拱手讓人?雙方言語不和,便動起手來。我師父雖然修為不弱,但那厲九幽……那厲九幽……」
張遠說到這裏,臉上浮現出一種混雜著極致恐懼和滔天恨意的扭曲神情,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血色的黃昏。
「那厲九幽,年紀輕輕,看著不過二十出頭,修為卻已是金丹大圓滿!但他真正的恐怖之處,在於他的戰力,完全不能用境界來衡量!」張遠的聲音在發顫,「我師父與他交手,不過十招,便被他祭出的一件法寶所壓製!那是一杆幡,通體血紅,上麵繡著無數掙紮的鬼臉,一經展開,魔焰滔天,腥風血雨,竟能汙人法寶,噬人神魂!」
「血魂幡!」雲夢仙子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凝重,「血煞宗的鎮宗魔寶之一,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厲九幽手上。」
張遠猛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的血絲更甚:「仙子說的沒錯!就是那血魂幡!幡一出,我們血羽樓的護山大陣瞬間就被染成了血色,所有弟子的靈力運轉都變得晦澀無比,實力憑空弱了三成!而那‘血屠三衛’,三個金丹中期的魔頭,如同虎入羊群,開始……開始屠殺!」
說到「屠殺」二字,張遠再也抑製不住,兩行血淚順著臉頰滑落。
「我眼睜睜地看著,平日裏和我一起談天說地、一起煉器的師兄弟們,一個個慘叫著倒下,他們的血肉、神魂,全被那麵魔幡吸了進去,成了滋養魔頭的養料……那根本不是戰鬥,那是一場……煉獄!」
「師父他……他老人家為了給我們爭取一線生機,引爆了自己的元嬰!」張遠的聲音悲愴到了極點,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對我們幾個親傳弟子吼出最後一句話——‘活下去!為血羽樓報仇!’,然後就……就衝向了厲九幽……」
庭院裏死一般的寂靜,隻能聽到張遠沉重而痛苦的喘息聲。
「元嬰自爆的威力,暫時逼退了厲九幽,也撕開了血魂幡的封鎖。我們幾個幸存的弟子,拚了命地往外衝……我被爆炸的餘波震成重傷,一路被追殺,其他的師兄弟……恐怕……恐怕都……」他沒有說下去,但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我逃出來後,親眼看到,厲九幽那個畜生,毫發無傷地站在我們血羽樓的廢墟之上,放聲狂笑。而被他覬覦的那隻三眼火鴉,也被他用魔鏈鎖住,淒厲地哀鳴著……我們血羽樓上下三百一十七口,連同傳承數百年的基業,一夜之間,化為飛灰!」
說完這一切,張遠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精氣神,他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林逸,聲音沙啞地懇求道:
「林師弟,我知道這個仇家太過強大,報仇無異於以卵擊石……但這份血海深仇,我一日不敢忘!我……我隻求有生之年,能手刃厲九幽,哪怕是同歸於盡,我也死而無憾!你……你可願助我?」
張遠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不是寒冷,而是從神魂深處滲透出來的、足以凍結骨髓的恐懼。他的聲音幹澀嘶啞,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喉嚨裏用刀片刮出來的。
「他……厲九幽他明明隻有金丹後期的修為,比我師父……比樓主他老人家,整整低了一個大境界!可他……他祭出了一麵幡……一麵血海滔天的魔幡!」
恐懼的記憶似乎化作了實質,讓張遠的瞳孔急劇收縮。
「那幡一搖,天昏地暗!裏麵衝出來的不是尋常的陰魂,而是億萬在無盡折磨中嘶吼的冤魂厲鬼!那慘叫聲不是用耳朵聽的,是直接鑽進你的腦子裏,用鋼針狠狠地紮你的神魂!我師父的本命法寶‘青羽劍’,隻被那幡上散出的血光一照,就發出一聲哀鳴,靈光瞬間黯淡下去,劍身上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
「師父他老人家……不敵……」張遠的嘴唇哆嗦著,淚水混合著血水,在他布滿汙垢的臉上衝刷出兩道觸目驚心的溝壑,「他的護身法罩被血光瞬間消融,半邊身子……眨眼間就化作了枯骨!可他……他到死,都沒有後退一步!他看著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弟子,用盡最後的力氣,引爆了自己的元嬰……」
「他想為我們……爭取一絲逃命的機會……」
「樓主他……自爆了元嬰?」林逸心中猛地一沉。一位元嬰中期修士的自爆,其威能足以將方圓數十裏化為焦土,那該是何等慘烈決絕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