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8章 冷靜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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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張遠發出一聲比哭還難聽的慘笑,那笑容扭曲而絕望,「可沒用……一切都是徒勞!厲九幽身邊那‘血屠三衛’,全都是元嬰初期的修為!他們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封鎖了四方虛空!我們就像是被圈禁的豬狗,任由他們屠宰!」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頭發,痛苦地嘶吼起來:「我親眼看到……我最好的兄弟王莽,被那個叫‘鐵屠’的壯漢,活生生地撕成了兩半!鮮血和內髒灑了一地!他的神魂剛一離體,就被那麵血幡吸了進去,成了萬千冤魂中的一個!」
    「我看到我的小師妹……青兒……她才十六歲,剛剛築基,最喜歡追著蝴蝶跑……她被厲九幽一爪抓碎了天靈蓋……那個畜生……那個畜生竟然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吸食她的腦髓……他還……他還笑著說,處子的腦髓,味道果然鮮美……」
    「噗——」
    一口腥臭的黑血再也壓抑不住,從張遠口中狂噴而出,濺在青石板上,滋滋作響,散發出神魂腐朽的氣息。他整個人像一截被抽掉骨頭的爛肉,軟軟地向後倒去。
    林逸眼疾手快,一步踏出,穩穩地扶住他。一股蘊含著勃勃生機的精純靈力,如溫潤的溪流,渡入張遠的體內,強行幫他護住幾近潰散的心脈。
    「夠了,師兄,別再說了。」林逸的聲音低沉得可怕,雙拳緊握,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他雖然沒有親見,但張遠那字字泣血的描述,已在他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幅人間地獄的慘狀。那份深入骨髓的絕望與仇恨,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
    「不!我要說!我必須說!」張遠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推開林逸的手。他雙目赤紅如血,狀若瘋魔,神情癲狂地咆哮著:「我要你記住!記住這些畜生的名字!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嘴臉!那個厲九幽,是血煞宗宗主厲蒼穹最寵愛的小兒子,為人陰狠毒辣,最喜歡聽弱者臨死前的哀嚎!」
    「他的‘血屠三衛’!老大叫‘鐵屠’,是個體修,力大無窮,肉身堅逾法寶,我的師叔就是被他一拳打爆了金丹!老二叫‘影屠’,是個鬼魅般的刺客,無聲無息,專門獵殺想要逃走的人,我們有七個弟子都是死在他的匕首之下!老三叫‘魂屠’,就是那個掌控血幡的陰鷙老者,他專修神魂秘法,所有死者的魂魄,都是他的補品!」
    「就是他們四個!就是這四個魔鬼!屠盡了我血羽樓滿門三百四十二口!我是在師父自爆的掩護下,靠著宗門最後的秘寶‘遁空符’才僥幸逃了出來……可就在遁入虛空的瞬間,還是被那魂屠的鬼爪擦到了一絲神魂……」
    說到這裏,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聲音瞬間低了下去,充滿了無盡的悲涼。
    「神魂受損,道基被毀,修為盡廢……我……成了一個廢人……」
    話音落下,張遠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將頭埋在雙膝之間,壓抑許久的哭聲終於爆發出來,像一頭瀕死的孤狼,在無邊的暗夜裏發出絕望的悲鳴。
    整個庭院,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他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回蕩。
    林逸沉默地站著,胸中怒火翻騰,卻又被一股冰冷的現實死死壓住。他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每一個關節都像是在呻吟。
    一個元嬰中期的樓主,三個元嬰初期的護法級強者,還有一個雖是金丹後期,但手持詭異魔幡、戰力堪比元嬰的少主厲九幽。
    這就是他們的仇人!
    四個……不,是五個戰力堪比元嬰的魔道巨擘!
    而他們這邊呢?自己,明麵上的修為是築基大圓滿。即便動用所有底牌,借助那神秘神器的力量,或許能與一個元嬰初期勉強周旋一二,但想要戰勝,無異於癡人說夢,更別提斬殺了。張遠,道基已毀,與凡人無異。
    唯一的變數,就是那個清冷如月,深不可測的雲夢仙子。
    林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不遠處的柳樹下。她究竟有多強?他從未看透過。她似乎永遠都是那般雲淡風輕,仿佛世間沒有任何事能讓她動容。
    但麵對五個元嬰級別的魔頭,她……還能如此平靜嗎?
    隻見雲夢仙子依舊靜靜地站著,月光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聖潔的霜華。她看著地上痛哭的張遠,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裏,沒有憐憫,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深邃的、化不開的冰冷。
    就在這時,林逸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劍,瞬間刺破了這壓抑的夜色,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決然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此仇,必報!」林逸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決然,「厲九幽,鐵屠,影屠,魂屠,還有血煞宗……這幾個名字,我林逸記下了。」
    「血羽樓三百四十二條無辜的生命,他們的血債,必將用這些魔頭的鮮血和神魂來償還!」
    他蹲下身,拍了拍張遠的肩膀:「師兄,你放心,從今天起,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林逸對天起誓,不殺此四獠,誓不為人!」
    張遠的哭聲漸漸止住,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林逸,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虛假。但他看到的,隻有堅定,和如同實質般的殺意。
    「林師弟……」他嘴唇哆嗦著,千言萬語,最終隻化為兩個字,「多謝……」
    「我們是兄弟。」林逸再次重複了這句話。
    他站起身,目光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雲夢仙子。此刻,連他自己都覺得,剛才那番豪言壯語,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實力差距太大了,大到令人絕望。
    「仙子,」林逸的語氣帶著一絲苦澀,「血煞宗勢大,敵人更是四名元嬰期的強者。這件事,恐怕……」
    他想說,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插手了,太過危險。
    然而,不等他說完,雲夢仙子卻終於開口了。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像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四個元嬰期,確實有些麻煩。」她隻是說「麻煩」,而不是「不可能」或者「危險」。
    林逸心中一動,隻見雲夢仙子踱步走到庭院中央那棵孤零零的桃樹下,伸出玉指,輕輕拂過粗糙的樹幹。
    「你的計劃是什麽?」她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問道。
    「計劃?」林逸愣了一下,隨即,一股熱血湧上頭頂,「還……還需要什麽計劃?直接殺上血煞宗,找到那厲九幽,宰了他和他的三條走狗!」
    在他看來,既然已經結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任何陰謀詭計都顯得多餘。唯有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才是對亡者最好的告慰!這是一種最直接,也是最解氣的複仇方式。
    癱坐在地的張遠聽到這話,眼中也瞬間燃起了複仇的火焰,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附和。
    然而,雲夢仙子卻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嗤笑。
    那笑聲很淡,幾乎微不可聞,卻像一盆冰水,兜頭蓋臉地澆在了林逸和張遠的頭上,讓他們瞬間冷靜了下來。
    她終於轉過身,那雙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林逸,眼神裏沒有嘲諷,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殺上血煞宗?」她重複了一遍,語氣平淡,卻讓林逸感到一陣莫名的壓力,「你可知血煞宗的山門在何處?東荒北境的‘萬魂窟’。那裏魔氣衝天,常年被血煞大陣籠罩,別說是你,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闖進去,都未必能討到好。」
    「你可知血煞宗宗主厲蒼穹是何等修為?化神後期的大魔頭,凶名赫赫,死在他手上的同階修士,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你憑什麽覺得,你殺了他的愛子之後,他會坐視不理?」
    「你可知,除了厲九幽和他那三個護衛,血煞宗內還有多少元嬰長老,多少金丹護法?你隻憑一腔熱血衝過去,和送死有何區別?難道你想讓張遠師兄,親眼看著你這個為他報仇的希望,也變成一具被掛在血幡上的枯骨嗎?」
    她的話,如同一柄柄鋒利的手術刀,精準而無情地剖開了林逸那被怒火包裹的、魯莽的計劃,將其中致命的缺陷,血淋淋地展現在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