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說客霍亨
字數:13578 加入書籤
斜陽西沉,將穀倉地驛站的馬廄染成一片熔金般的通紅。金色光線穿過朽壞的木欄縫隙,在地麵鋪展開長短交錯的光斑,像撒了一地碎陽。馬廄裏彌漫著幹草的清香與馬糞的腥氣,混合成獨有的曠野氣息。三匹棕紅色戰馬正低頭嚼著石槽裏的燕麥,鬃毛在微風中輕顫,偶爾甩動長尾驅趕蚊蠅,尾尖掃過幹草堆,發出“嘩啦”的輕響。
維托姆?帕夏輕輕推開馬廄門,沉重的木門軸發出“吱呀”的呻吟,像老人的歎息。他走到霍亨?巴赫身後——此刻的這位小奧古斯塔領主正泄憤般用力洗刷戰馬,鬃毛刷在馬背上狠狠摩擦,水花四濺,連順滑的馬毛都被扯得微微顫動,水珠順著馬腹滾落,在地麵暈開深色的印記。維托姆放輕腳步,生怕再驚擾到他般輕聲道“布雷老大隻是給伊弋家那些人找個台階下,不是真要罰你洗馬,你別往心裏去。”
“啊!”霍亨?巴赫觸電受驚般猛地大叫一聲,渾身緊繃將手中的鬃毛刷掉進水桶,濺起的水花瞬間打濕他的皮靴,隨即惱怒地轉過身剛要發飆,但見是維托姆?帕夏,於是又努力克製著怒氣道“在別人琢磨事的時候,別這麽鬼鬼祟祟地冒出來!”他胸口劇烈起伏,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顯然剛才的沉思被徹底打斷,汗珠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滴在沾滿水漬的皮質衣襟上,暈開一圈圈深色的痕跡。
維托姆?帕夏看著霍亨這副怒不可遏又滿頭大汗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他的笑容像斜陽漏下的暖光,柔和裏帶著幾分無奈“我真不是故意的,隻是見你在這兒待了快一個時辰,連馬都快洗禿了,才想來勸勸你。說真的,我從沒見過你能忍下這種差事——換做以前,估計你早把馬廄的石槽都掀了。”
霍亨?巴赫死死盯著維托姆滿是笑意的臉,咂了咂嘴,語氣裏滿是不爽卻又無可奈何到“你們帕夏家的人都長著張溫和的臉,腦子卻像沒開過竅的木頭,這裏麵的彎彎繞,跟你說了你也不懂。”說著彎腰從水桶裏撈起鬃毛刷,又探口氣隨手扔在幹草堆上,有些喪氣地盤腿坐下,粗糙的皮甲蹭過幹草,沾了一層細碎的草末,讓他顯得愈發狼狽。
“喲,這不是小奧古斯塔的領主大人嗎?怎麽淪落到給馬洗澡的地步了?”戲謔的聲音從馬廄門口傳來,兩道身影在紅黃交織的霞光中走了進來——安克緹?侖尼肩扛長弓,箭囊裏的羽箭露出半截,攸丘?克勞茲則手按劍柄,臉色比平時更顯凝重。維托姆?帕夏忙站直身體,整理著皺巴巴的亞麻衣袍,恭敬地彎腰行禮“原來是安克緹爵士和攸丘爵士,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安克緹?侖尼晃了晃手中的羊皮酒袋,酒液在袋中晃動,發出“嘩啦”的聲響,帶著濃鬱的麥酒香氣。他走到霍亨麵前,將酒袋遞過去,嘴角勾著幾分笑意“今天可真是熱鬧過頭了。上午在芒勒溪遇到烏坎那斯人的騎兵,箭都搭在弦上了,差點就打起來;下午回驛站,又撞上伊弋家那幫狂躁的教徒,指著咱們的鼻子罵,差點沒把驛站的屋頂掀了。也就你能沉住氣,躲在這裏洗馬。”
霍亨?巴赫抬手擋了擋馬廄高窗射進來的刺眼斜陽,目光掃過麵前三人維托姆一臉溫和,眼底藏著擔憂;安克緹嘴角帶笑,卻難掩警惕;攸丘則眉頭緊鎖,顯然還在琢磨伊弋家的來意。這位小奧古斯特領主兼聯軍副指揮使“嗯”了一聲,接過酒袋拔開塞子,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麥酒滑過喉嚨,帶著灼熱的暖意,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臉上的怒容也淡了些,隻餘下了眼底的沉鬱。
安克緹?侖尼看著霍亨低頭沉默的模樣,故意調侃道“咱們偉大的小奧古斯塔領主,被布雷老大罰洗馬,就沒什麽想說的?是覺得委屈,還是在偷偷琢磨,怎麽找伊弋家報‘被嘲諷’的仇?”
霍亨?巴赫突然冷笑一聲,抬起臉時,眼神裏閃過絲銳利的光,像出鞘的彎刀般懾人“你能看穿我的心思?知道我在想什麽?”
安克緹?侖尼也盤腿坐在霍亨對麵,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幹草,咬在嘴角,露出兩排細密的小白牙,語氣裏的調侃漸漸褪去,多了幾分認真“我可猜不透你的心思,畢竟你這腦子比纏在一起的藤麻還繞。但我好奇的是,伊弋家和那些薩寧教徒,怎麽跑到驛站來了?難道真的是響應征召,來保家衛國?老馮格和‘六人團’可剛死不久,而且死得蹊蹺。”
霍亨?巴赫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上的草屑,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語氣裏滿是嘲諷“還能為什麽?無非是借著對虔世會的‘虔誠’做幌子,想借著支援抗敵的名義,等將來打贏了烏坎那斯人,順理成章地搶地盤,而且這裏麵事情很多,估計是受到告人指點,或者叫誘導,反正他們的腦子都是一根筋。”
“我看也是!”安克緹?侖尼點點頭,吐掉嘴裏的幹草,眼神瞬間變得嚴肅,“我還以為他們會去巨石城討要說法,畢竟老馮格他們是遵照皇命去的那裏,而這些徒子徒孫卻來了這裏。感覺就像有人故意在背後推了一把,讓他們調轉了矛頭,直性子學會了跳棋?這可真是奇怪!”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維托姆?帕夏站在一旁,聽得滿頭霧水,忍不住上前一步,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袍下擺“你們在說什麽呀?什麽調轉矛頭下跳棋?難道這裏麵還有別的門道?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
霍亨?巴赫不耐煩地指了指馬廄角落的幹草堆,語氣裏帶著幾分嫌棄“去那邊找個地方默哀,等我們把正事說完了你再過來——跟你解釋太費口舌,你這腦子轉得比挽馬還慢。”
維托姆?帕夏雖然有些委屈,卻還是順從地走到幹草堆旁,雙手合十,低頭閉眼,開始小聲嘟囔默哀詞。他的聲音很輕,像風中飄拂的絮語,夾雜著對逝者的懷念“願父親在天國安好,願菲兒姐姐能找到安息之地,願鷹喙山的亡魂能得到平靜……”片刻後,他睜開眼睛,長長舒了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走到霍亨?巴赫麵前道“我默哀完了,這次我為好多人祈福了。”
霍亨?巴赫眨了眨眼,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順從地去默哀,不禁苦笑道“你在為誰默哀?咱們今天既沒死人,也沒遇到喪事,平白無故默什麽哀?”
維托姆?帕夏認真地看著他,眼神裏滿是肅穆,像在訴說件無比莊重的事“有很多人——我父親蒙戈?帕夏,去年冬天在迪比特被殺害;我繼母繽穀,在瘟疫裏沒撐過去;還有菲兒姐姐,她那麽好的人。另外還有鷹喙山戰役裏死去的士兵,他們都是為了守護伯尼薩死的,不該被忘記。我希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裏,不用再受戰亂和病痛的苦。”
霍亨?巴赫看著維托姆?帕夏眼底的真誠,臉上的不耐煩漸漸褪去,他勉強點點頭“你說得對,他們確實值得被懷念。”話音剛落,他突然壓低聲音,眼神掃過馬廄門口,確認無人偷聽後,語氣變得凝重“跟你們說正事——從現在起,咱們四個得結盟,抱團取暖。伊弋家來者不善,溫頓斯特主教心思難測,烏坎那斯人又在附近遊蕩,接下來的局勢隻會更亂,搞不好咱們的腦袋都要保不住。”
安克緹?侖尼立刻收起玩笑的神色,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裏滿是讚同“我也有這種感覺。伊弋家的人看咱們的眼神,就像狼盯著肉;那些薩寧教徒又被宗教衝昏了頭,說不定哪天就會突然動手。你常年守在邊境,應對突發事件的經驗比我們豐富,接下來該怎麽做,你得給我們拿個主意。”
霍亨?巴赫重新調整了坐姿,盤得更穩,指尖輕輕敲擊著膝蓋,眼神掃過馬廄外漸漸沉下去的斜陽,聲音壓得更低“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溫頓斯特主教,其實並不簡單?別看他大大咧咧,說話稀裏糊塗的,像個沒脾氣的老好人,但既然是奈木修士的親信侍從,那就絕非善類,而且他是從凜條克那裏直接來的大穀倉,這沒兩天那些薩寧派教徒就來了,我感覺除了他,沒人能煽動那些教徒。”
“我也這麽覺得!”安克緹?侖尼立刻附和,篤定語氣裏還帶著少年人的直率青澀,“今天那些薩寧教徒,就是被他用宗教權威忽悠來的,而且那晚他給過咱們暗示,這是什麽情況?把燙手山芋扔過來,還要提前喊一聲‘當心’!”
霍亨?巴赫滿意地點點頭,眼神掃過馬廄門後——那裏掛著半塊破舊的馬氈,羊毛脫落得露出粗糙的麻布底色,在微風中輕輕晃動,像一麵褪色的旗幟,恰好遮住了門外的餘光,連夕陽的光斑都被濾成了模糊的光暈。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上的草屑,指甲縫裏還沾著洗馬時殘留的水珠,語氣裏帶著幾分篤定地壓低聲音道“首先,老馮格和以前虔世會的六人團,早就在弗林錫的那場大火裏燒成了焦炭,連完整的骸骨都湊不齊,唯獨這個溫頓斯特還活著——他可是奈木大修士的貼身侍從修士,天天跟在老馮格身邊,怎麽可能毫發無傷?而且好像聽說老馮格的侍從修士布契居然也還活著,並且是毫發無損,這本身就透著蹊蹺。”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而現在他變成了虔世會主教,居然又把伊弋家、崔克家這幾個薩寧派的骨幹忽悠到前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想借烏坎那斯人的刀,或者借咱們的手,繼續清洗虔世會裏的薩寧派勢力。不過說句實在的,那些薩寧教徒平日裏橫行霸道,搶小領主的糧田,燒平民的房子,確實是些禍害,早該清理了。可麻煩的是,這個新任主教把這鍋‘禍害熱油’端到了咱們得桌子上。”
安克緹?侖尼往前湊了湊,膝蓋蹭過幹草堆,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下意識地抬手按住腰間的箭囊,生怕羽箭碰撞發出聲響,眼神裏滿是專注,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您繼續說,我們都聽著——溫頓斯特那家夥主教確實有些城府,那天晚上突然孤身來訪,可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
霍亨?巴赫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每一下都帶著沉重的節奏,草屑在指尖簌簌掉落,語氣變得越發凝重現在帝國的局勢,簡直像一團亂麻。弗林錫、奎托姆、天鵝堡、坎帕尼、特克斯洛的領主,要麽戰死,要麽離奇死亡;瓦萊家的鐵格死後,家族裏有威望的元老又被炸成了齏粉;丹家族的潤士?丹,聽說也在雪雨河邊服毒自盡了。不管是各領地還是虔世會,現在都是群龍無首的狀態,很多人都在暗中蠢蠢欲動,想趁機搶占地盤、掌控權力,捎帶著可能還要報仇雪恨。而且你們發現沒有,帝國主要的軍事實力,現在幾乎都聚集在大穀倉驛站附近,所以”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所以什麽?”維托姆?帕夏忍不住追問,身子往前探了探,亞麻衣袍的衣角掃過地麵的草屑,眼神裏滿是好奇,連手指都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袍下擺,布料被撚得發皺。
霍亨?巴赫抬眼掃過三人——安克緹眼神銳利,瞳孔裏映著跳動的光斑,顯然在快速盤算利弊;攸丘麵色凝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銅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連呼吸都帶著幾分緊繃;維托姆雖然一臉困惑,卻也睜大眼睛認真傾聽,生怕錯過關鍵信息。他語氣嚴肅卻多多少少有些青澀“所以咱們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尤其是要權衡清楚目前在大穀倉的各方勢力對比。隻有摸透了這些,才能做出最明智的選擇。一步踏錯,可能就是滿盤皆輸。”
安克緹?侖尼用力點頭,語氣裏帶著幾分敬佩,連聲音都提高了些,又慌忙壓低“果然是獸血家的繼承人,眼神就是犀利,一眼就能看透局勢裏的彎彎繞。您接著說,我們都聽您的分析,要是真能躲過這一劫,我侖尼家欠你個人情!”
霍亨?巴赫再次仔細打量著麵前的三人,緩緩開口“不管是弗林錫的侖尼家族、坎帕尼的克勞茲家族,還是天鵝堡的帕夏家族,說白了,以前都隻是丹家族和瓦萊家族的傀儡,應該不會甘心一直被操控吧?而現在,就是擺脫這種局麵的好機會——瓦萊和丹兩個家族,已經快徹底完蛋了,就像風中的殘燭,一吹就滅。”
他往馬廄門口瞟了眼,確認無人偷聽後,聲音壓得更低,氣息裏還帶著洗馬時殘留的水汽“但今天來的那幫人裏,既有瓦萊家的親信,也有丹家族的舊部,還有老馮格以前偷偷扶植起來的薩寧教徒。老馮格以前想借著薩寧教掌控整個帝國,可惜還沒來得及動手,就突然‘羽化歸天’了。不管幕後黑手是查理尼二世,還是虔世會內部的勢力,這些殘留的刺頭還在,現在又被故意擺到了大穀倉。所以你們要明白,目前在這裏的布雷?考爾、我、你們兩個,還有維托姆,咱們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而那些薩寧教徒,極有可能想尋找機會清洗咱們這些‘異己’,然後掌控帝國的主力大軍,接著幹掉所有礙事的領主家族,自己當主子,也算是想實現老馮格的夙願。”
維托姆?帕夏聽完,忍不住笑了起來,肩膀都跟著晃動,語氣裏滿是不信“這怎麽可能?其他領主又不是傻子,怎麽會允許他們這麽做?而且布雷老大也不會坐視不管吧?”
霍亨?巴赫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像被潑了盆冷水,聲音裏帶著幾分怒意道“姆兒,別太天真!我估計你們天鵝堡,包括奎托姆,現在可能已經淪陷了!接下來,那些掌控了天鵝堡的薩寧教徒,會把矛頭對準弗林錫和小奧古斯塔,至於先打誰,順序不一定,但肯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麵,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維托姆?帕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臉色變得慘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連嘴唇都泛著青。他慌忙湊近霍亨,雙手抓住霍亨的胳膊,聲音裏帶著幾分慌亂“那查理尼二世會坐視不理嗎?他可是伯尼薩的國君主,總不能看著領地互相殘殺,讓烏坎那斯人撿便宜吧?他手裏還有王室衛隊呢!”
“也許這正是他的算盤。”霍亨?巴赫冷笑一聲,眼神裏滿是嘲諷,望著對麵三人,像在看幾個不懂世事的孩子,“他想坐收漁翁之利,等咱們這些領主打得兩敗俱傷,再出來收拾殘局,徹底控製住這些原本割據的領地,鞏固自己的王權。當然,他現在自身也難保——聽說那些沼澤裏的‘翹奇’正在圍攻巨石城,巨石城的糧倉都快空了,守軍連飯都吃不飽,而且這些薩寧派教徒,說不定也是受到某人蠱惑,想要在掌控軍隊後,去巨石城找查理尼二世算賬。別忘了,巨石城裏還有阿明?崔克和林蔭角區的一大幫景真兄弟會成員,他們跟薩寧教早就暗中勾結,要是裏應外合,艾蒙派提家馬上就要玩完!”
安克緹?侖尼低頭思索了片刻,手指輕輕敲擊著地麵,發出“篤篤”的輕響,又和身後的攸丘?克勞茲交換了個眼神,隨即緊緊盯著霍亨?巴赫,語氣裏帶著幾分擔憂道“就算我們明白了這些,又能怎麽樣?我們侖尼家也隻是給了我三百騎兵;攸丘家的人還在坎帕尼沒過來,現在身邊也隻有兩百來人;維托姆更是連個兵都沒有,就帶了幾個隨從。咱們手裏的兵力加起來,根本不是那些薩寧教徒的對手——伊弋家光帶過來的教徒騎兵就有兩千多人,個個都敢拚命,而且後續還會有人手往這邊趕。”
突然,霍亨?巴赫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笑聲裏帶著幾分狠厲,又有幾分無奈“很簡單,一決定生死。要麽在關鍵時刻跟著我幹,咱們抱團取暖,因為暫時他們還不敢亂來,畢竟布雷老大手下的正規鐵甲軍能隨便碾死他們,所以時機一到,你們都看我眼色行事;要麽就等著被那些薩寧教徒抹脖子,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這隻是我善意的提醒,你們兩個那麽聰明,該選哪條路,心裏應該清楚。”說完,他不再看三人的反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大步離開了馬廄,皮靴踩在幹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漸漸消失在夕陽的餘暉中,隻留下一道被拉長的、帶著冷硬氣息的影子,與馬廄外的暮色漸漸融合。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夜色漸深,穀倉地驛站的公共餐廳裏,十幾根蠟燭燃燒著,橘紅色的燭光將整個房間映得溫暖而昏暗。燭火跳動間,在牆壁上投下晃動的人影,像一個個鬼魅在舞動,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蠟油的甜膩氣息,混合著麥酒的醇香。長木桌上擺著幾盤冷掉的烤肉和麵包,刀叉隨意地放在盤邊,顯然眾人都無心進食。布雷?考爾坐在餐桌主位,麵前擺著一杯沒喝完的麥酒,酒液在燭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杯壁上凝結的水珠緩緩滑落。他抬起被燭光映紅的臉,滿是疲憊地望著對麵的霍亨?巴赫道“你白天在馬廄跟安克緹他們說的那些話,我已經知道了——我的侍衛聽到了。你說的這些,不僅沒有任何意義,甚至可能會導致聯軍內訌。烏坎那斯人的幾萬騎兵正在前線蓄力,隨時可能會發起突襲,所以咱們現在必須團結一致,才有獲勝的可能,容不得半點內耗!”
夜色漸濃,穀倉地驛站的公共餐廳裏,燭火跳動得越發劇烈,將眾人的影子在石牆上拉得忽長忽短,像鬼魅般舞動。霍亨?巴赫手指夾著一把銀湯匙,不滿地在指間輕輕晃動,湯匙碰撞杯壁發出“叮鈴”的輕響,眼神卻緊盯著布雷?考爾,語氣若有所指“老大,您應該也發現了,那個新任的溫頓斯特主教總把‘善良’掛在嘴邊,而您向來也是心善的人,從不忍心苛待下屬。可您有沒有想過,假如這些極端的薩寧教徒得勢後,反過來反攻虔世會,他們會怎麽對待教會裏的溫和派修士,還有那些被修士們庇護的平民?”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湯匙邊緣,語氣添了幾分凝重“那些人連老人孩子都不放過,要是真讓他們掌權,恐怕巨石城周邊的村落,都要被燒得片瓦不留。”
聽到霍亨?巴赫若有所指的“平民孩子”,端起麵前的麥酒杯的布雷?考爾頓時呆愣,出神帝盯著杯中晃動酒液,似乎仔細回味著霍亨的話。片刻後,他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酒液濺出幾滴,語氣略顯煩躁“我本人最反感參與這些政治和宗教的破事!大穀倉本來就是個收留落難人的地方,我組織大家開墾這片肥沃的土地,教他們種燕麥、養牛羊,隻是為了讓大家有口飯吃;而現在我又暫時統領帝國聯軍,也隻是帶領他們保衛帝國,不想讓烏坎那斯人的馬蹄踏碎家園。而且所有人其實想法和我一樣,都想按時給帝國繳納賦稅,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就夠了。我會完成王上給我的敕令,擊敗烏坎那斯人,守護帝國疆土。絕對不會去參合你們那些無休無止的世仇爭鬥,更不想把大穀倉或者任何一個地方變成權力廝殺的戰場!”
霍亨?巴赫身子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桌上,繼續暗示道“但您也說了,自己現在是聯軍指揮使,是伯尼薩帝國的柱石!您有責任扛起這份擔子,不隻是對抗烏坎那斯匪徒,還要清理帝國內那些淫邪之徒。否則可能會淪為別人的工具,到時候您的戰果會變成那些奸佞之人的利刃,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會慘遭荼毒——您想想,那些被薩寧教徒搶走糧食的平民,被他們擄走的女孩,還有那些因為反對他們而被活活燒死的領主,難道您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繼續發生?”他眼神變得銳利,像出鞘的彎刀“我個人覺得,身為領主騎士,不應該過多考慮個人安危。尤其當自己的親朋好友可能要被邪魅殘害時,更應該責無旁貸地站出來,哪怕為了保護家人死不足惜,尤其是家裏的老幼婦孺,總不能讓他們落入那些瘋子手裏!”
布雷?考爾瞟了眼侃侃而談的霍亨?巴赫——他故意裝出輕佻的模樣,嘴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可眼底卻帶著克製不住的嚴肅。這位大穀倉領主兼聯軍指揮轉頭看向餐桌前的安克緹、攸丘和維托姆,語氣沉重道“幹掉幾個人,甚至幾百幾千人,對軍隊來說不算難。但凡事都有規矩,軍隊的紀律不能亂。如果因為個人憎恨,就把看不順眼的人推到會戰最前排當炮灰,那不僅下作無恥,還會讓軍隊徹底腐朽墮落——士兵們會覺得,隻要有權有勢,就能隨意踐踏他人性命,到時候誰還會真心抗敵?”說著深吸口氣,手指輕輕摩挲著著桌麵,灰藍色眼珠轉轉,似乎瞬間拿定了什麽主意般,語氣帶著些許輕鬆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分清主次,必須保持軍隊的凝聚力,把烏坎那斯人列為首要敵人。要是咱們自己先亂了陣腳,互相猜忌、自相殘殺,那不用烏坎那斯人動手,咱們就已經徹底戰敗了!”
霍亨?巴赫看著布雷?考爾好似油鹽不進的模樣,無奈地歎口氣,從腰間掏出那把“抱懷人偶”匕首,低頭用刀尖輕輕摳著指甲縫裏的泥垢,不再說話。燭光落在他緊繃的側臉上,將他下頜線的冷硬勾勒得越發清晰,似乎心裏還憋著股勁。
安克緹?侖尼見狀,忙俯身靠近餐桌,語氣急切地勸道“老大,您別誤會霍亨爵士的意思!他不是想挑唆您內鬥,隻是擔心那些薩寧教徒在您背後捅刀子——尤其在對抗烏坎那斯人的關鍵時候,要是他們突然反水,咱們腹背受敵,後果不堪設想,而且如被霍亨爵士言中,他們的首要目標肯定是您!”說著瞟了眼麵露滿意的霍亨?巴赫,又轉向布雷?考爾道“而且您想想,如果沒有您坐鎮大穀倉,我們這幾個被查理尼二世派來當雜役的小崽子,哪裏還有好日子過?薩寧教徒早就把我們當成‘異教徒’盯上了,想必您也知道他們的做派——對待所謂的‘異教徒’,他們可是連骨頭都不會剩下!咱們在座的,恐怕沒一個能逃過他們的毒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他們就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霍亨?巴赫突然抬起頭,眼神裏滿是狠厲,“尤其那個伊弋家族,簡直臭名昭著!我去年在凜條克的集市上,親眼見過他們抓住兩個逃離魔爪的女孩,那場景,現在想起來都讓人牙根發癢!”
安克緹?侖尼好奇地挑眉,身體又往前湊了湊“哦?什麽場景?他們還敢在集市上明目張膽地抓人?”
霍亨?巴赫仰起臉,似乎回憶著當時的畫麵,語氣裏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當時集市上特別熱鬧,賣麵包的、耍雜耍的、吆喝的人擠成一團。伊弋家的人就拿著帶倒鉤的鐵鉤,在大街上硬生生勾住那兩個女孩,像拖牲口一樣把她們拖了回去!我到現在都好奇,鐵鉤穿破了舌頭,還被掛在木梁上折磨,她們到底是怎麽逃出來的——能從伊弋家活著跑出來,這兩個女孩也算命大。”
安克緹?侖尼盯著霍亨?巴赫,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笑容,語氣帶著幾分懷疑“你該不會是在扯謊吧?伊弋家再囂張,也不敢在凜條克的集市上這麽放肆,就不怕虔世會的人管嗎?”
“我扯謊?”霍亨?巴赫立刻指著身邊的維托姆?帕夏,語氣篤定,“你可以問他!伊弋家族可是他們天鵝堡的老鄰居,維托姆從小在昆爾韃長大,肯定聽過伊弋家的惡行!”
一直沉默的維托姆?帕夏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他慌忙搓了搓手,指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語氣局促不安“我我沒親自看到過霍亨爵士說的場景。不過以前聽幾個誠實的牧羊人聊起過,說伊弋家的人特別凶,經常在邊境搶東西。而且我們昆爾韃領地的女孩,確實都不敢靠近凜條克,平時去集市買東西,也都是結伴而行,生怕遇到伊弋家的人。”
霍亨?巴赫突然轉頭,死死盯著維托姆?帕夏,眼神裏帶著探究,語氣帶著幾分深意“說起來,我都懷疑你姐姐菲兒,當年到底是怎麽死的。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是難產嗎?”
維托姆?帕夏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又很快褪去血色,變得更加蒼白。他尷尬地笑了笑,眼神躲閃著不敢看霍亨,聲音也低了幾分“當當然是難產。她生產那天,請來的接生婆都說胎位不正,最後沒熬過來。她是在我們家的家族墓地下葬的,墓碑上還刻著她的名字,不信你可以去看。”
燭火在穀倉地驛站的公共餐廳裏跳動,將布雷?考爾的身影投在石牆上,忽明忽暗。他抬手揮了揮,打斷眾人的七嘴八舌,語氣中帶著若有所思的遲緩沉穩道“好了,首先你們幾個雖然年輕,但能考慮如此周全,確實不像是他們所認為的‘毛孩子’,我深表欣慰;其次,大家不要再提那些恐怖往事,沉溺於過去隻會動搖軍心。眼下最重要的是積極備戰,應對烏坎那斯人的進攻。如果能克服這個主要困難,其他的麻煩都會變成過眼浮雲!我之前吩咐你們的備戰事宜,都去安頓好了嗎?”
花花老托立刻站起身,腰杆挺得筆直,語氣恭敬“回老大,大穀倉的居民已經全部集中起來了。按照您的吩咐,大家正在連夜烘烤、研磨那種便於攜帶和保存的幹糧——將燕麥、大麥磨成粉,混合著少量鹽和油脂製成硬餅,士兵們揣在小布袋裏,就能像烏坎那斯人一樣,靠這東西支撐十幾天的口糧,不用頻繁尋找補給。”
布雷?考爾點點頭,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陷入短暫的思索“最好能做到行軍幾十天不需要額外補給,這樣才能靈活應對烏坎那斯人的遊擊戰術。不過目前的條件恐怕做不到,你們盡量多準備些,能多撐一天,就多一分勝算。”
斜靠在橡木椅上的戊姆緩緩開口,他大腹便便的身子將椅子壓得微微晃動,空蕩蕩的右臂袖子故意垂在身側,露出裏麵縫補的麻布,語氣帶著幾分擔憂“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將所有居民都集中到了操練場附近的臨時營房,他們窖藏的糧食也都運到了新建的糧倉——用夯土和木板搭建的,還蓋了防雨的茅草頂。不過這樣一來,咱們的大穀倉就成了一座‘糧堆’,太容易讓烏坎那斯人的騎兵盯上,變成他們的主攻標靶!”
布雷?考爾望著跳動的燭火,語氣像是自我告慰,又像是在給眾人打氣“凡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越擔心失去,反而越容易手忙腳亂。現在咱們沒有退路,必須放手一搏!把糧食集中起來,至少能集中兵力守護,總比分散在各村各鎮,被烏坎那斯人逐個劫掠要強。”
海狸維瑟往前湊了湊,他的胡須上還沾著麥粉,顯然剛從磨坊趕來,語氣帶著幾分興奮“步兵已經按您的吩咐,開始操練坦霜人那種龜甲方陣了!隻要把盾牌拚緊、長矛朝外,就能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鐵牆。而且上次從坦霜人手裏繳獲的盾牌和長矛特別充足。”
“很好。”布雷?考爾點頭,語氣變得格外嚴肅,“切記讓步兵在糧倉附近駐紮,無論何時都要守住麥子。糧食是咱們的命根子,一旦糧倉被破,不用烏坎那斯人進攻,咱們自己就會先亂了陣腳。”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安克緹?侖尼緊接著匯報“騎兵也已經派出了,按照您的命令,保持三裏地的距離尾隨著烏坎那斯人的主力。而且我們給騎兵做了調整——除了必要的胸甲和頭盔,去掉了所有護臂、護腿,戰馬也卸下了沉重的鞍韉,比以前輕便了至少三成,機動性提高了很多,既能及時傳遞消息,也能在遇到突襲時快速撤退。”
“我有點迷惑。”霍亨?巴赫皺起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劍柄,“咱們在自己的地盤上挖戰壕、建堡壘,像是要打防禦戰,可又讓騎兵尾隨烏坎那斯人,準備和他們長途拉鋸?這戰術是不是有點兒矛盾。”
布雷?考爾慢條斯理地端起麥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灰藍眼珠的專注讓語氣也帶著深邃的洞察“烏坎那斯人都是騎兵,擅長奔襲劫掠,卻不善於步戰和持久戰。咱們的優勢是步兵和防禦工事,所以必須想辦法尋找他們的弱點——減慢他們的速度,把他們拖入咱們熟悉的戰場,這樣才能揚長避短。”
霍亨?巴赫的眉頭皺得更緊,語氣帶著幾分急切“可剛才傳令兵來報,烏坎那斯人的騎兵已經長驅直入,穿過了我們小奧古斯塔的領地,現在可能已經進入特克斯洛境內劫掠了!咱們就這樣眼巴巴看著他們通過,連阻攔都不阻攔,活像相安無事的睦鄰,咱們可是帝國聯軍主力!”
布雷?考爾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冷得像冰“繼續執行我的命令,讓騎兵隻尾隨、不攔截!如果烏坎那斯人想要主動挑戰,立刻回防大穀倉,不準衝突,不準追擊——違者,按軍法斬首!”
霍亨?巴赫看著布雷堅定的眼神,隻好收起不滿,語氣帶著幾分悻悻道“當然,自從看過您指揮的鷹喙山之戰,所有士兵都對您言聽計從,沒人敢違抗您的命令。”
布雷?考爾的目光突然轉向霍亨?巴赫,語氣帶著幾分探究“對了,薩寧教徒帶來的那些騎兵,現在在做什麽?”
“別提了!”霍亨?巴赫撇了撇嘴,語氣裏滿是不屑,“據傳令兵來報,他們比咱們的騎兵還‘克製’——有時候烏坎那斯人佯裝敗退,故意露出破綻,他們也不肯追擊,還拒絕和咱們的騎兵合流,總是在大軍側翼單獨行動,像一群遊離在外的野狗。老馮格的餘孽,連打仗都和他一樣,滿肚子陰謀詭計,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一直沉默的維托姆?帕夏突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困惑“既然已經讓烏坎那斯人突入境內,為什麽不現在派苦役去修築馬格納長牆的缺口?隻要把長牆補好,就能把他們徹底困在特克斯洛境內,讓他們進退兩難,到時候咱們再合圍,豈不是能一舉殲滅?”
布雷?考爾漠然地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深不可測“打仗和做人一樣,不能把事情做絕,要給對方留有餘地。這樣才能長久地互相周旋,找到最有利的戰機。如果把他們逼到絕境,狗急了還會跳牆。”
看著布雷?考爾陷入沉思的模樣——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眼神望向窗外的夜色,像是在規劃著一場龐大的戰役——霍亨?巴赫忍不住打趣道“老大果然是狠人!這戰術布局,咱們這些人根本猜不透。”
安克緹?侖尼轉動著晶亮的眼睛,深深吐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猜測“我怎麽感覺,老大是在策劃一場比鷹喙山之戰還大的絞肉磨盤?要把烏坎那斯人的騎兵,還有那些不懷好意的薩寧教徒,都一起卷進來?”
霍亨?巴赫得意地晃了晃腦袋,語氣裏滿是崇拜地討好吹捧道“那還用說!咱們老大可是帝國的戰神,肯定又要讓咱們開眼界了!上次鷹喙山之戰,誰能想到您能用三千步兵,擋住烏坎那斯人的一萬騎兵?這次肯定有更厲害的戰術!”
布雷?考爾突然站起身,燭火的光芒在他身後拉伸出巨大的身影,幾乎占據了半麵牆壁。他語氣鏗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別猜了。明天一早,咱們出發,去會會那些馬背上的家夥!讓他們看看,伯尼薩的土地,不是他們想進就能進,想出就能出的鄉村集市!”
《??????》???????????? ?????? ?????????? ?? ?????? ???????? ?????? ???????!
喜歡墟萸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墟萸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