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阿明?崔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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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布的烏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鉛灰色的天穹上,與遠處連綿的契卑洛山巒黏連在一起,仿佛無數層垂落的黑色簾幕,正裹挾著濕冷的風,緩慢而堅定地向巨石城覆壓而來。風卷著雨絲,從王宮大殿雕花窗欞的縫隙裏鑽進來,吹動元老們繡著金線紋章的紫紅色長袍,發出細碎的“簌簌”聲——那聲音輕得像落葉拂過地麵,卻絲毫驅不散殿內凝滯如鐵的壓抑,反而讓空氣中的緊張更添了幾分刺骨的寒意。
    艾蒙派提王宮大殿內,幾十名元老垂手而立,脊背挺得筆直如鬆,卻連呼吸都不敢稍加急促,宛如一座座被寒霜凍僵的大理石雕像。殿頂懸掛的水晶吊燈蒙著薄薄一層塵灰,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光暈,將他們臉上細密的汗珠、緊繃的嘴角,以及眼底深藏的不安,映照得愈發清晰。地磚縫裏積著經年的塵埃,在穿堂風裏微微浮動,卻無人敢分心去拂拭衣袍上沾染的灰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鎖在正中那把閃著冷光的金獅王座上。
    坐在王座上的查理尼二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扶手處雕刻的獅爪——那獅爪上的鎏金早已斑駁剝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青銅底色,指尖劃過凹凸的紋路,像是在觸摸帝國過往的榮光與如今的殘破。他緩緩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鋒,一寸寸掃過大殿裏的每一個人,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連鬢角垂落的發絲都透著冷硬的氣息。“我父親要是還活著”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人心的重量,“肯定又要咒罵這老天。每逢陰雨天氣,他那隻舊傷的瘸腿就會疼得鑽心,醫師換了一任又一任,甚至還請來了坦霜人,卻沒一個人能治好他的頑疾。那時候,宮裏的人都躲著他——‘殘暴瘸子’的名聲,不是旁人憑空捏造的。”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弧度,眼神裏帶著幾分對父親的嘲弄,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共鳴與痛苦——仿佛此刻,他也正承受著某種無人能懂的煎熬“但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他的心境。為什麽痛苦要一個人扛著?憑什麽隻有君主該承擔亡國的風險?而不能拉著所有人,一起分擔這份沉重呢?”
    大殿內的元老們仿佛瞬間失了聽覺,沒有一個人敢接話。除了被穿堂風掀起的袍角還在輕輕晃動,他們依舊像雕像般釘在原地,低垂的眼簾下,瞳孔裏映著王座的冷光,藏不住的恐慌與警惕在眼底翻湧——誰都清楚,這位君主的話裏,藏著不容抗拒的強硬與決絕。
    “十年前,王室聽信那些所謂的‘仁政’說辭,因為一點可憐的‘憐憫’,取消了軍隊中的‘抽殺令’。”查理尼二世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像冰碴子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但如今厄姆尼人壓境,沼澤翹奇圍城,帝國都快亡了,還談什麽憐憫?我覺得,在這種非常時刻,有必要恢複‘抽殺令’!而且為了公平與正義,抽簽該從上層元老開始——尤其是站在這大殿裏的人,十抽其一,現在就開始!”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紋絲不動的元老們身上,那眼神裏的狠厲,像極了傳聞中他父親“殘暴瘸子”的模樣,讓不少人下意識地攥緊了袖中的絲綢手帕,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連呼吸都變得愈發急促。
    衛隊長奎德捧著一個深褐色的竹筒,大步流星地走到元老們麵前。竹筒上刻著細密的藤蔓花紋,因常年使用而泛著溫潤的包漿。他輕輕晃了晃竹筒,裏麵的木簽相互碰撞,發出“嗒嗒嗒”的輕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大殿裏格外清晰,像死神邁著細碎的腳步,一步步逼近每個人的心髒。“各位大人,”奎德語氣平淡,卻帶著冰冷的恐嚇意味,連眼神都冷得像殿外的雨絲,“請吧。”可元老們依舊死死低著頭,眼神躲閃著那個能一抽定生死的竹筒,仿佛那不是裝著木簽的容器,而是索命的符咒,隻要多看一眼,就會被拖入地獄。
    “從左邊開始!”查理尼二世擺了擺手,鬆弛的眼袋耷拉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卻讓他的命令更添幾分不容置疑的強硬。他的指尖輕輕敲擊著王座扶手,每一次敲擊,都像在所有人的心弦上敲了一下。
    奎德立刻將竹筒送到左側第一位元老麵前,微微頷首,語氣卻沒有半分退讓“崔克爵士,您先請。”
    站在最左邊的阿明?崔克緩緩抬起頭——他滿頭銀發淩亂地貼在頭皮上,像一叢被暴雨打蔫的枯草,臉上的皺紋深刻如刀刻,每一道紋路裏都仿佛藏著經年的陰鷙。唯有一雙眼睛,像淬了毒的蛇瞳,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陰冷地盯著王座上的查理尼二世,聲音洪亮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他的聲音響亮如銅鍾,嘶啞卻帶著十足的底氣,顯然沒把這位君主放在眼裏,顯然自己手中掌控著的教會武裝在巨石城根基深厚,讓他有恃無恐。
    “鼓舞士氣!”查理尼二世針鋒相對,身體微微前傾,金獅王座的獅頭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仿佛隨時會撲向獵物“如今烏坎那斯人橫掃帝國,沼澤人又圍困孤城,帝國危在旦夕!唯有讓所有人都明白,國難當頭之時,無人能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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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你父親在世時,也不敢這樣對我!”阿明?崔克怒目圓睜,額頭上的青筋像青黑色的蚯蚓般突突直跳,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殿頂的灰塵都簌簌掉落,“你以為憑你一句話,就能隨意拿捏我們諸多元老?”他的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的劍柄上,金屬劍柄與鎧甲碰撞,發出“哢嗒”一聲輕響,像是在無聲地威脅。
    “偉大的崔克家族?”查理尼二世嗤笑一聲,語氣裏的嘲諷像針般尖銳,“偉大的阿明爵士,‘心靈之鏡’教派的精神領袖,虔世會武裝修士的總教習,更是馮格主教藏在袖子裏的匕首?”他身體前傾,眼神裏滿是輕蔑,像在打量件毫無價值的破爛,“哦,我差點忘了,您也曾是我父親的左膀右臂,是他最信任的‘忠臣’。可這份‘忠誠’,到底是對帝國,還是對您自己的家族,恐怕隻有您心裏清楚。”
    阿明?崔克的臉色瞬間變得赭紅,像是被人當眾掀開了最隱秘的傷疤,連耳尖都透著屈辱的紅。他猛地抬起頭,眼中迸射出毒光,聲音裏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怒,“你被沼澤裏的蠻人嚇破了膽,現在又想借‘抽殺令’誅殺異己,獨霸伯尼薩帝國?”
    查理尼二世摸了摸自己棕黃色的大胡子,指腹劃過粗糙的胡須,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壞笑,像隻識破獵物偽裝的狐狸“你想多了。我隻是想凝聚人心,共同保衛咱們的巨石城。崔克爵士,您是元老中的長者,又是虔世會的領袖,理應為眾人做個表率。還望您能抽出一支木簽,讓大家看看,什麽是真正的‘忠誠’與‘擔當’。”
    “我要是不抽呢?”阿明?崔克突然狂傲的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裏滿是不屑與挑釁,震得殿內的燭火都劇烈搖晃,連殿頂的水晶吊燈都跟著發出細微的“嗡鳴”。
    看著這位帝國元老如此囂張跋扈的模樣,皇室衛隊長奎德猛地扔掉手中的竹筒,深褐色的竹筒“哐當”一聲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裏麵的木簽嘩啦啦滾落一地,有的彈到元老們的腳邊,像四散奔逃的螻蟻。他臉上的平和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硬如鐵的狠厲,粗糙的手掌重重搭在阿明?崔克的肩頭,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聽說您天賦神力,年輕的時候能舉起千斤重的石碾,到如今這把年紀,也能移山拔海?今日我倒想見識見識,崔克爵士的力氣。”
    阿明?崔克低頭掃了眼比自己矮一頭的奎德,眼中飛快地閃過絲輕蔑,好似這個年輕的衛隊長根本不值一提。他突然反手扣住奎德的肩頭,青黑色的血管在皮膚下凸起,幾乎要將奎德的鎧甲捏得變形“小崽子,移山拔海確實有點懸,但要扯下你這兩條細胳膊,對我來說還是易如反掌!”說著,他雙臂猛地發力,像要撕裂獵物般向兩邊狠狠撕扯。
    “呃!”奎德悶哼一聲,臉色瞬間漲成醬紅色,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卻死死咬著牙不肯示弱——他的手臂肌肉賁張,將鎧甲的袖筒撐得鼓鼓囊囊,金屬甲片相互摩擦,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開來。兩人僵持的身影在大殿燭火下晃動,投在牆壁上的影子像兩頭纏鬥的野獸,充滿了原始的張力。
    查理尼二世終於鬆開了托著下巴的手,原本略帶慵懶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像淬了冰的刀鋒。他猛地抬起手,指尖直指阿明?崔克,聲音裏帶著徹骨的寒意“叛逆!你給老馮格的紅羽信他收到了嗎?”
    “既然如此”阿明?崔克額頭的青筋暴起,臉色從赭紅漸漸變成猙獰的紫紅。他突然大吼一聲,胸腔裏爆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雙臂驟然加力——竟將身材魁梧的奎德猛然舉過頭頂,轉身狠狠砸向旁邊雕刻著獅紋的大理石柱!“轟隆”一聲巨響,石柱上的獅首浮雕被撞得崩裂,碎石四濺,奎德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鮮血“噗”地噴了出來,染紅了胸前的鎧甲,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動彈不得。
    緊接著,阿明?崔克轉身,像一頭發瘋的雄獅,揮手將幾名衝上來的皇室侍衛親兵打得飛出去——有的撞在殿柱上,發出“咚”的悶響;有的摔在王座前的玉石台階下,蜷縮著身體發出痛苦的哀嚎。哀嚎聲瞬間在大殿內回蕩,與窗外的風雨聲交織在一起,更添幾分慘烈。阿明?崔克怒目圓睜,那雙蛇瞳般的眼睛裏滿是瘋狂的殺意,他一步步向金獅王座走去,沉重的鐵靴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噔噔”的悶響,仿佛整個大殿都在他的腳下微微顫抖。“這可不怪我,”他死死盯著王座上的查理尼二世,聲音裏帶著嗜血的狠厲咆哮道,“是你逼我的!”
    大殿門前的幾名鐵甲近衛兵見狀,忙衝上前想要阻攔——他們的甲胄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手中的短劍出鞘,可他們剛舉起武器,阿明?崔克便猛地奪過旁邊侍衛手中的長矛,手臂上的青筋像虯龍般凸起,橫著一掃——“嘭”的一聲悶響,幾名衛兵像斷線的風箏般被掃倒在地,甲胄碰撞地麵發出刺耳的“哐當”聲,兵器散落一地。殿內的眾元老頓時駭然失色,紛紛逃散到遠處的立柱後,有的甚至嚇得雙腿發軟,扶著柱子才能站穩,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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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尼二世坐在金獅王座上,驚得瞳孔驟縮——他從未見過如此狂暴的阿明?崔克,往日裏那個看似陰鷙的老頭,此刻竟像一頭失控的凶獸。這位臉上蠟黃的君王猛地轉頭,目光死死鎖定在躲在大殿立柱邊、渾身發抖的尤利?迪奧多,怒聲喝道“你你”
    尤利?迪奧多緊緊抱著冰涼的大理石柱子,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白紙,嘴唇哆嗦著張口結舌地辯解“下了我真的下了!在他喝的酒裏可他怎麽還”說著慌忙又往柱子後縮了縮,眼神躲閃著阿明?崔克投來的目光——那眼神裏滿是質問與憤怒,像要將他生吞活剝,看得這位帝國元老渾身發寒。
    “你們這群廢物,都該死!”阿明?崔克的銀發徹底豎了起來,像一叢炸開的鋼針,沾滿了剛才打鬥時濺上的血點。他一把扔掉手中的斷矛,斷裂的矛杆“釘”在地麵上,震起細小的石屑,矛尖還在微微顫動。他怒吼著,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雄獅,猛地向金獅王座衝去——沉重的靴子踩在地麵上,每一步都讓地磚發出輕微的震顫,仿佛整個大殿都在隨著他的腳步搖晃。
    查理尼二世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從王座上起身想逃,卻被寬大的王袍下擺絆了個正著——“撲通”一聲,他重重摔在玉石台階上,後腰磕在台階的棱角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冷汗瞬間浸濕了內襯的絲綢。
    阿明?崔克見狀,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裏滿是瘋狂的殺意,震得殿頂的水晶吊燈都跟著嗡嗡作響。他快步上前,抬起穿著鐵靴的右腳,向查理尼二世的脖頸踩去,惡狠狠地喊道“小子,你自己找死,別怪我!”
    就在查理尼二世絕望地抬手遮擋,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阿明?崔克卻突然捂住肚子,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腳步踉蹌著開始後退。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蠟黃,像塗了層劣質的油彩,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眼神裏滿是難以置信的驚駭——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仿佛不明白身體裏突如其來的劇痛源自何處。隨後,他緩緩回頭,目光像淬了毒的箭,死死鎖定在躲在柱子後的尤利?迪奧多——那目光裏的質問與憤怒,幾乎要將對方灼傷。
    尤利?迪奧多從柱子後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張望著因腹痛而單膝跪地的阿明?崔克,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他甚至能看到對方的身體在不受控製地抽搐,顯然是毒性發作了。這位帝國元老挺直腰杆,從柱子後走了出來,隨即對著殿外大聲嘶吼“快進來!阿明?崔克要弑君謀反!快殺了這個逆賊!誰能斬下他的頭,陛下重重有賞!”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上百名鐵甲軍手持長矛,列隊衝進大殿——他們的鎧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冽的光,甲胄碰撞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整齊而威嚴,像一堵移動的鐵牆。可當他們看到倒在台階上的查理尼二世、四處躲藏的元老,又看到緩緩起身、滿臉怒容的阿明?崔克時,都有些遲疑地呆站在原地——畢竟阿明?崔克是虔世會的武裝修士總教習,在軍中也有不少追隨者,沒人敢輕易動手,生怕得罪了這位權勢滔天的老頭。
    “我的海防隊就在城外”阿明?崔克忍著腹中的劇痛,聲音嘶啞地開口,剛想說出威脅的話語,一口烏黑的鮮血卻突然從他嘴角噴了出來——血珠濺在潔白的大理石地麵上,像一朵驟然綻放的毒花心。他踉蹌著再次捂著小腹跪倒在地,身體蜷縮成一團,額頭上的冷汗順著皺紋往下淌,滴在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他已經中了毒!撐不了多久了!快宰了他!”尤利?迪奧多氣急敗壞地大喊,聲音裏滿是焦躁,他甚至上前推了旁邊一名鐵甲兵的胳膊,“別猶豫了!等他的海防隊衝進來,咱們誰也活不了!現在動手,就是大功一件!”
    上百名鐵甲近衛兵交換了一個眼神,終於不再遲疑——他們齊聲呐喊著,聲音震得殿頂燭火劇烈搖晃,手中的長矛如密集的雨點,寒光閃閃地向已經鼻眼流血的阿明?崔克捅去。矛尖刺破空氣的“咻咻”聲,與甲胄碰撞的“哢噠”聲交織在一起,成了大殿內最恐怖的背景音。
    淒厲的慘叫聲瞬間響徹整個王宮大殿,阿明?崔克被密密麻麻的長矛捅成了血人——暗紅的鮮血從他身上的傷口汩汩湧出,浸透了他銀灰色的長袍,順著衣擺滴落,在腳下的玉石台階上匯成蜿蜒的血溪,連台階縫隙裏的塵埃都被染成了深褐色。可他卻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笑聲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又帶著詭異的癲狂,他抬起沾滿鮮血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顫抖著指向大殿內的人們,斷斷續續地嘶吼“你們你們這些偽君子今日害我遲早都會有報應”話未說完,又一支長矛狠狠捅入他的喉嚨,他猛地嘔出一大口黑紅色的血,身體一軟,像灘爛泥般滑倒在地,徹底沒了聲息,唯有圓睜的雙眼,還死死盯著金獅王座的方向,滿是不甘與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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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內其他元老早已嚇得魂不附體,紛紛擁擠著向大殿門口逃去——有人被同伴踩掉了鞋子,有人的袍角被扯破,混亂中甚至有人摔倒在地,卻沒人敢回頭看一眼那具血淋淋的屍體,生怕沾染上半點晦氣。從暈厥中醒來的衛隊長奎德,掙紮著爬起身,胸口的疼痛讓他齜牙咧嘴,他慌忙撿起地上的長劍,劍刃上還沾著阿明?崔克的血漬,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光。奎德一瘸一拐地走到阿明?崔克的屍體旁,低頭看著對方依舊猙獰的麵容,往地上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又用靴尖踢了踢屍體的肩膀,確認對方已經死透,才緩緩回身,向剛被侍衛攙扶起身的查理尼二世點了點頭,眼神裏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示意危機已解。
    “快!把他的頭砍下來!快!”尤利?迪奧多在一旁跺著腳大喊,聲音裏滿是壓抑不住的亢奮——這個平日裏總被阿明?崔克壓製的對手,終於死在了自己的毒計之下,他激動地上前兩步,催促著奎德,手指因緊張興奮而不停發抖。
    奎德沒有絲毫猶豫,雙手握緊長劍,高高舉起——寒光閃過,鋒利的劍刃精準地劃過阿明?崔克的脖頸,“哢嚓”一聲脆響,頭顱應聲落地。他抬腳將頭顱向尤利?迪奧多的方向踢去,那顆頭顱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滾了兩圈,最終停在尤利?迪奧多的腳邊,雙目圓睜,七竅流血,模樣恐怖至極。
    尤利?迪奧多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慌忙提著長袍向後躲閃,生怕濺到半點鮮血玷汙了自己的衣袍。他定了定神,又壯著膽子上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那顆頭顱,確認對方再無生機,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哈的大笑,笑聲裏滿是得意與暢快。他彎腰將這顆碩大的頭顱提了起來,手指捏著冰冷的發絲,轉身快步走到查理尼二世麵前邀功“王上!您看!我給他下的紅錐螺毒,劑量是平時的五倍!剛才見他還能動手,我還以為毒失效了,幸好聖子、聖母保佑,這逆賊終於伏誅了!”說著,他手一滑,頭顱險些掉落,慌忙用雙手將其高高捧起,像捧著一件稀世珍寶,生怕有半點差池。
    查理尼二世伸長脖子,望著那顆瞪大眼睛、七竅流血的頭顱,胃裏一陣翻湧,卻強忍著沒有失態。他又看了看尤利?迪奧多——後者本就塗脂抹粉的臉,此刻因為過度興奮而顯得格外諂媚,舉著人頭的模樣像極了獻寶的小醜,讓他心裏泛起一陣莫名的厭惡。查理尼二世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可隨即又神情懊喪地歎了口氣。
    眾元老見查理尼二世重新坐回金獅王座,低頭不知在思索什麽,紛紛小心翼翼地圍到近前,想上前說些安撫的話,卻又看到查理尼二世因剛才的憤怒與疲憊而漲紅的臉,一個個都僵在原地,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半個字——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君主的黴頭。
    “王上!緊急軍情!”突然,一道急促的呼喊聲從殿外傳來,緊接著有人快步走進大殿,腳步聲打破了殿內的死寂。眾人紛紛回頭,隻見阿契索?塔特邁著輕盈的腳步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藍色絲綢長袍,衣料上繡著精致的藤蔓花紋,在燭火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他眼神銳利,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地上的死屍、蜿蜒的血跡,以及捧著人頭的尤利?迪奧多,一邊快步來到金獅王座前,恭敬地躬身行禮“屬下阿契索?塔特,有急報需即刻向王上稟報!”
    麵色土黃的查理尼二世緩緩抬起頭,眼底還殘留著剛才宮變的驚悸,連眼神都帶著幾分渙散。他盯著眼前眼珠亂轉、顯然早已洞察殿內變故的阿契索?塔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王座扶手上斑駁的獅爪紋,用略帶沙啞卻暗藏威脅的口吻緩緩道“怎麽了?”他的聲音裏滿是疲憊,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阿契索?塔特愣了片刻,很快便反應過來,立刻挺直脊背,聲音洪亮得像撞鍾,傳遍了整個大殿“王上,臣剛收到密報!阿明?崔克早已與烏坎那斯人暗中勾結,意圖謀反顛覆帝國!臣不知王上是否已做好平叛的後續準備,也好及時處置崔克家族的餘黨,以儆效尤,防止他們再生禍端!”
    這番話像一道光,瞬間點亮了查理尼二世混沌的思緒。他眼中劃過一絲銳利的亮光,格外滿意地用力點點頭,起身捋了捋自己蓬鬆的棕黃色大胡子——摔倒時沾上的灰塵還粘在胡須上,卻絲毫不影響他此刻重新燃起的威嚴。“諸位聽命!”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響徹整個大殿,“崔克家族早已與烏坎那斯人沆瀣一氣,罪證確鑿!前段時間,他們不僅殘忍殺害了天鵝堡的領主繼承人伯納?帕夏,導致天鵝堡與奎托姆兩地相繼淪陷;連蒙戈?帕夏爵士遇刺身亡,也與他們脫不了幹係!更可恨的是,他們還暗中密謀煽動林蔭角區的薩寧教民叛亂,想打開城門放敵寇入城,裏應外合顛覆帝國的統治!”說著猛地指向地上阿明?崔克的屍體,指尖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語氣裏滿是斬釘截鐵的狠厲“今天將這逆賊正法,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賣主求榮、裏通外國的人,最終隻會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話音未落,他迅速轉向衛隊長奎德,眼神銳利如刀,下達命令時連半個停頓都沒有“現在立刻派人去崔克家族的虔誠莊園,他們的家眷,一個不留,全部誅殺!家族的仆從和財產,盡數收編為王室所有,充作軍餉填補軍需!另外,即刻解散林蔭角區的薩寧教民團練,所有盔甲武器必須收繳幹淨,不準留下一件鐵器,防止他們暗中作亂!還有海防軍——凡是隸屬中地籍的士兵,全部調去小奧古斯塔修築長牆工事!記住,絕不能讓他們把守任何城門關口,哪怕是側門的了望塔也不行!”
    殿內彎腰鉤首的眾元老聽到這番話,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他們紛紛直起身,臉上瞬間堆起諂媚的笑容,七嘴八舌地向查理尼二世奉承起來——有的捋著胡須誇讚,有的拱手彎腰附和“王上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識破了逆賊的陰謀,實在英明!”“有賢君在上,咱們伯尼薩帝國禦敵就有了主心骨,何愁不能擊退烏坎那斯人!”“我們定當與王上君臣一心,共渡這難關,絕不辜負王室的信任!”那些剛才還嚇得瑟瑟發抖的元老,此刻卻像忘了片刻前的恐懼,隻想著趕緊表忠心。
    查理尼二世掃過這些慌不擇路拍馬屁的元老,臉色依舊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地大聲道“還有一件事。”他突然頓住,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像塊冰冷的鐵塊砸在大殿中央,“從今天開始,王室禁衛軍將負責征收城內所有貴族家族的物資,由軍隊親自上門清點、登記、搬運。隻有讓守城的士兵們吃飽肚子,才有力氣守住巨石城。不知道你們可否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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