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行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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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細雨將新王堡籠上一層雨霧,庭院四下空寂,唯有一個黑影急匆匆行過。黑色的皮靴踩在聚積的水坑,濺起泥點沾染上了鬥篷的下沿。
羅薩·韋瑟爾加快腳步,登上機要塔的長梯,步入幹燥的會客室。他褪下兜帽,一道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淌下,滴在了早已濕透了的羊毛鬥篷上。接著他解開鬥篷的鉤扣,脫下來遞給迎步上前的仆人。
“真是惡劣的天氣呢。”他淡淡地笑道。
仆人明顯愣了一下,或許他已經對雷蒙城的天氣習以為常,並不覺得下雨是什麽惡劣的天氣。然而羅薩·韋瑟爾出生於星辰群島,溫暖甚至熱烈的陽光才是他所熟悉的,他無法忍受這種濕冷的空氣像尖針般穿透鬥篷與長袍直襲他的身體。即便他從未停止往返於統一王國與群島之間,卻依然無法習慣。
“是的,大人。”仆人將鬥篷掛在牆上的釘鉤上,然後低下頭,語氣順從地答道。
“萊寧根大人在裏麵嗎?”羅薩眼睛瞥向門簾後麵的那間屋子。
“是的,大人,萊寧根大人已經在裏麵等您了,請進。”仆人掀開簾子,等待羅薩進入。
羅薩用手撣了撣殘留在絲質外套上零星的幾滴雨珠,然後矮身進去。
陰雨天的會客室略顯昏暗,隻一支蜂蠟蠟燭的殘焰散發著微弱的光,牆上壁氈上畫著的野獸獠牙猙獰,似乎在向羅薩宣誓自己的領地。財政大臣萊寧根·弗勒朗斯正就著燭光伏案閱覽著一封信件。
“大人,羅薩大人到了。”仆從對財政大臣說。
“啊,感謝你,瓦基。”萊寧根聽聞,從羊皮紙中抬起頭,“你能否為我們尊貴的羅薩閣下和我倒上一杯加熱酒呢?”
“遵命,大人。”仆從瓦基鞠躬後走出了會客室。
“萊寧根伯爵大人。”羅薩欠身行禮。
財政大臣將雙手從長桌上放下,羊皮紙的邊沿又自然地卷曲起來。羅薩眼睛尖利,捕捉到了羊皮紙上紋飾的圖案——牆與盾的結合。這是河穀地曼列斯·阿爾庫因公爵家族的紋章,他思忖,在現今的局勢下,不知曼列斯公爵與財政大臣的信件會說些什麽。
羅薩·韋瑟爾的胖小姐號駛離當陽城的前一天,他得知釘刺島被襲的消息,再加上邊疆地的爭端與河穀地即將舉辦的比武大會,統一王國的局勢似乎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等到他在雷蒙城登陸,又聽說加洛親王將要推行新的舉措。
“羅薩閣下,想必你已經聽說了吧?”待羅薩在長桌的另一端坐下,財政大臣問道。
“您是指親王殿下的那些新的舉措?”
“咱們的親王殿下認為是時候做出一些改變啦。”財政大臣肥胖的身子像一攤軟泥陷在了座椅的靠墊中,一旦笑起來,臉上的橫肉又將他的雙眼深深藏住。
“可是伯爵大人,”羅薩無法做到像財政大臣那麽輕鬆,“國王陛下可是允許將統一王國的囚犯們以奴隸的身份販往星辰群島的。”
說罷,他從絲質外套的前襟掏出一卷羊皮紙,“您看,這是國王陛下頒發的特許狀,他允許奴隸的買賣,還給予我免除這部分關稅的特權。”他展開羊皮紙,上麵不但有國王璽印的圖章,還有國王伊戈爾·維克梅特的親筆簽名。
此時,仆人瓦基端著酒壺與酒杯走了進來,羅薩皺了皺眉頭,重新將特許狀收起。他不清楚這張特許狀是否還有效,或許已經變成了一張毫無價值的廢紙。
“謝謝你,瓦基,你下去吧。”財政大臣揮揮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豪爽地笑了起來。“夏日之花總能讓人聯想到夏天明媚的陽光與夏花的馨香,可雷蒙城還是冬天呐,眼下又下起了綿綿的細雨,什麽時候能是個頭呢?”
羅薩揣摩著財政大臣的話語,也不自覺地啜飲了一口這來自提洛斯的美酒。水果的芬芳與香甜頓時在嘴中綻放,他原本鬱結的心情似乎也稍許好了一些。
“羅薩閣下,我人微言輕呐,更何況加洛殿下有咱們公正的首相大人的支持,自然無人會反對啦。”萊寧根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雙眼映著燭光,熠熠閃耀,“但是閣下也勿需憂擾,親王殿下會知悉商人朋友們的難處,隻要他們願意傾述。”
萊寧根伯爵與羅薩接著談了許多事情。星辰群島有豐富的寶石礦藏與樹膠,羅薩將這些珍貴的物資通過貨船運往統一王國,再購買統一王國的糧食、毛皮、鐵製工具運回星辰群島,這便是兩地的貿易往來。即使奴隸買賣可能真的被禁止,但這條最重要的貿易線絕不能輕易割棄。
但羅薩還是非常在意財政大臣所說的“傾訴”。這是指當麵向親王訴苦還是聯同其他商人與親王談判?羅薩不禁琢磨,如果是後者那就是十二聯合城邦的商人公會那樣的形式,那就意味著要對王權做出某種製衡。
不知不覺間羅薩已經下了皮伊塔安高丘,騎行至樂師街。樂師街臨近雷蒙城南麵的祝聖門,相傳某一任教宗第一次到雷蒙城便是自此門進入,隨後教宗對其進行祝聖。
“回避,速速回避。”一個聲音自祝聖門的大道上傳來,“鷲巢堡巴比爾特伯爵駕到。”
稀疏的幾個行人從大道中間向兩邊讓路,漠然地望著幾匹快馬在雨幕中疾馳而過。
鷲巢堡?邊疆地的封邑,羅薩思索著,看來首相大人將自己的封臣召來雷蒙城了。但他想解決什麽事呢?先鋒城與邊陲堡之間的紛爭恐怕鷲巢堡也力有未逮吧。
小雨將樂師街淋得淒清寒意,但羅薩知道在街道兩側的旅店、酒館以及妓院中別有一番洞天。
這是羅薩來到雷蒙城必需前往的地方——被叫作“戰爭玫瑰”的酒館。與大多旅館一樣,它也是三層的樓屋,以石料為基底建築一樓,二三層則用橡木建造。連接著酒館的另外一側,有一座似塔樓的圓形建築拔地而起。酒館樓層中有許多鑲鉛玻璃的窗戶,門口立著一個與人等身的樂師雕像,其上掛著一盞裝飾華麗的鍍金燈籠。
事實上,“戰爭玫瑰”中不止有喝酒賭博的民眾,也聚集著從天南海北而來的吟遊詩人,以及招徠恩客的妓女。當他進入酒館,悶熱的空氣裹挾著汗臭、烤肉香氣、抹在妓女身上的精油香味撲麵而來,喧鬧聲緊隨其後,魯特琴與豎笛的旋律無法蓋過酒鬼的叫喊,女人的歡笑聲間歇地夾雜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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